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守妳無憂》泠聲 文案: 初次见面,是在九岁那年夏天。东城的阳光热辣辣,她在阴暗的小房第一次看见她。 安无忧,小名乐乐:无忧无虑,一生快乐。宵韵抱着怀中的小身躯,像拥着温暖的太阳。 一声「韵姊姊」,是她最甜蜜的负担。溪水里的危机、和病魔缠斗,她奋不顾身,只为了一个「守妳一生」的承诺…… 历经一桩一桩的变故,安无忧早已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女孩。那个早该回来的人,如今音讯全无,不知身在何处;她发誓,说什么也要找到她!然而她却没想到,再重逢时,竟是…… 「我的温柔小姐姐突然变成了霸气侧漏女王怎么办急在线等!」(大误) 副标题:「妹控养成全纪录」(其实作者泠的文风真的一点都不逗逼反而很正剧风咳咳……)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宵韵、安无忧 ┃ 配角: ┃ 其它:   東城舊事 第1章 第一章   初次见面,是在她九岁那年夏天。   东城纬度偏南,夏日阳光热辣辣的,晒的人皮肤发疼。一个没怎么开发的小城,像是与时代隔开一般,放眼望去,尽是绿油油的水稻田,及一畦畦的果菜园;错落其间的房屋,则大多是传统的三合院,红砖身、护龙、中间埕,红艳艳的春联贴在正门,磨损的边角也掩不住龙飞凤舞的苍劲黑字。孩子们顺着风,嘻嘻闹闹穿过老榕树的须根;白发老人坐在阴影里,抽烟、泡茶,再下盘军棋。   安祖母的家,就在妈祖庙后方的小巷子里。宵韵手上提着一罐进口配方奶,慢慢的跟在爸妈身后;经过庙门口前,爸妈暂停了一下,放下重物双手合十,虔敬的朝里面的神像拜三拜,宵韵见状,便也依样画葫芦。   赵敦转身,看着小女儿有些稚拙的动作,露出憨厚的笑。「韵韵,外婆家就在附近,等下,带妳看妳的小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宵韵脚边的配方奶罐拿起。   「很可爱的,长的水灵水灵,是个清秀丫头。」安慧婷也微扬起嘴角,三人便顺着巷子拐入,在一片种满杂七杂八东西的园子旁,映入眼帘便是老旧的三合院。   「那里,」安慧婷拍拍宵韵的肩,伸出肥短的长指指向东侧厢房。「去和妳大舅打个招呼。」   爸爸妈妈要先去和安祖母问候,宵韵到新环境也不怕生,吃力踩过一个又一个的门坎,她推开一道小木门,一阵低沉温柔的歌声传过来,宵韵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孩慢慢摇着。   因她动作小,男子竟没注意到她出现,也或许是男子的全部注意力,只在手中那捧着的宝贝身上。宵韵心思向来细腻,她不打扰,开始观察她这个大舅来。大舅和妈妈都遗传到外婆的杏眼,圆滚滚的,看上去十分温柔,气质一看就老实人,没有因为几年在外工作而染上都会的气息。长满粗茧的大掌,拍抚着孩子,口中摇篮曲没片刻停下,所谓慈父,大抵如此。   孩子进入深眠,发出鼾声,男子手不停,止住歌声,盯着孩子似乎是在发呆。宵韵轻皱了下眉,她在其中看出两分怀念、一分沧桑。   「……舅舅。」   被那如玉相击的清脆童音唤醒,安大生猛的抬头,然后朝宵韵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是韵韵啊!这才多久没见,就长得这样标致了……」   「对不起啊刚刚一直在哄妳表妹,好容易才让她睡着……来,来,给妳看看。」   宵韵走上前,眼中是难得一见的好奇。她莫名早熟,跟同龄人有些性格差异,好奇这种情绪不容易出现,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其实隐隐有些期待。   那奶娃在她爸怀中睡得香,小嘴张大,全然的放松。宵韵仔细看她表妹,有轻微的大小眼,一长一圆;鼻子高挺,嘴巴小巧,不算难看,大概就像妈妈说的,很清秀的一个女孩。   「表妹几岁呢?」宵韵问道。   「两岁了。」   「看起来,有点小呢!」宵韵诧异。   安大生浅浅一笑。「韵韵观察力不错,无忧她是早产儿,身子骨比一般孩子差一些。」   「是么……」宵韵点头。「无忧,是表妹的名字?」   「是。安无忧,小名乐乐。」   「安无忧……真是个好名字。」宵韵笑笑。   「哪里,差妳安祖母取名差多了。舅舅到底是做工的,比不上祖母和妳妈她们。」安大生搔搔脸颊。   宵韵静静地站一旁看她的表妹,过了几分钟,安大生从口袋掏出一张百元钞,「庙口有间地瓜糖,牌子上写着三十年老摊,挺好吃的,别傻站在这,去买回来吃吧。记得,跟婆婆提醒要黑一点的,那种熬的久,吃起来也较香。」   宵韵点头,蹑手蹑脚的出去。摊子虽小,黄招牌却显眼,宵韵将大舅的嘱咐说了,看着婆婆将地瓜糖装进塑料盒,用橡皮筋捆起,眼神似是呆滞,脑海里却挥之不去方才那双大小眼。   宵韵提着塑袋回去,刚要踏进正厅,便听见爸妈和外婆刻意压低的声音,于是脚步缩回,悄悄贴在门边。   「……大哥他,还是走不出来么?」安慧婷用方言问道。   安祖母叹息一声,「哪能那么容易呢?回来了两年,每天除了整理家里那块田,剩下的时间就看着乐娃子,表面上似乎没事,其实整个儿失魂落魄的……」   赵敦拍拍安祖母满是皱纹的手,温声安慰:「丧妻之痛,这要时间调适的。大哥实诚顾家,和大嫂又那么恩爱,本以为乐乐出生可以带来幸福,哪知天意弄人,偏偏就难产,没那个福气……好在还有乐乐,能多少给大哥安慰。」   「说起我那乖巧媳妇就难过,」安祖母揩了把脸上的泪,「年纪轻轻就走了,明明怀孕时身体那么健康,怎就难产……那天一盆盆的血端出来,我几乎整个人瘫在地上,差点没昏倒。乐娃子也是,又小又发青,奇迹才把命捡回来……」   被勾起难过回忆,安慧婷也禁不住眼眶泛红。「那天大哥的惨嚎哭声,我这辈子绝不想再听第二次了……唉这老天啊!就爱弄人……」   原来舅舅遇到这样的事,无怪乎他总有种趋之不去的阴郁,宵韵想。方自沉思,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右侧传来,她赶忙踏入正厅。「外婆、爸、妈……」   「小婷、阿敦仔,你们回来啦!好久不见。」安大生朗笑说着走入正厅。其余三人暗自松口气,若非宵韵恰好插入,被大生听到原本的内容怕会让他再次受伤。   「大哥,这罐奶粉,还有这些韵韵以前的小玩意儿,衣服袜子,现在都用不到,若不嫌弃就都给乐乐吧!」赵敦指了指一旁椅上堆满的袋子。   「怎么可能嫌弃呢?感激都来不及呢!」安大生搓搓手,望四周看了下。「我才是不应该,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让你们还拿这么多东西……等我一下,有朋友前阵子送了包不错的茶,高山种的,蛮好喝,我去厨房弄弄……」   一家人在外头树下的石桌椅,泡茶喝茶起来。已是黄昏,太阳渐渐西沉,空气虽依旧闷热,却让人好受许多。安大生手粗,泡起茶来却十分细致,烫壶温杯高冲低泡,步骤毫不马虎,一缕缕热烟被风吹起,蒸气扑脸,混着幽香。宵韵拒绝了大舅递来的茶点──她不喜甜食──端起小茶杯轻嗅,然后啜一口,茶在舌上初时微涩,接续芳甜,后有回甘,一茶泡出多层味,这茶艺是真不错的。   「舅舅茶艺见长。」宵韵由衷赞赏。   「哈哈,」赵敦敲了敲宵韵脑袋,「小丫头口福不浅。妳这舅舅,泡茶手艺是出名的。」   「别听妳爸乱说,」安大生将剩下的茶叶收起。「……妳舅妈爱喝,我才学了一点。」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赵敦使了个眼色给妻子,安慧婷急忙出来圆场。   「说起来,一段时间没回东城,发现有不少改变呢!从高速公路下来,边旁竟开了些连锁店,隔壁镇听说也盖起大饭店,势必会带起观光人潮;以前不是田就是鱼塭,现在这样发展,也不知是好是坏。」   「东城壮年人口外移严重,你们看早上的市集,不是老人就是小孩,没什么工作机会,年轻人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发展的……像妳和阿敦,在城市里教书那么久,还自愿调回家乡服务,真是难得!」安大生放下瓷杯,突然看向一直沉默听着的宵韵,「韵韵,妳会不会不习惯?妳这样突然转学,班上有些好朋友一定会不舍吧?」   「……其实没什么影响,班上朋友也不多。」   「哈,是么?」赵敦一挑眉,调侃道:「送别会那天,一群人哭得唏哩哗啦,还有个小男生抓着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是怎么回事?」   宵韵无奈。「爸,我又没哭。而且,那些人平常跟我也没什么交流,哪知道他们反应这么激动。」   「哈哈哈!」安大生拍拍宵韵的肩膀。「韵韵这么漂亮,成绩好个性又棒,其实很多人都很喜欢妳的吧!」   「可不是么?」安祖母坐在宵韵旁,她一把将宵韵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我家韵韵将来,必定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边笑边看着小孙女,越看越是喜欢。   桃花眼、柳叶眉、挺俏鼻、樱桃口,五官深刻,黑色瞳孔里带着紫蓝,沉邃发亮,若银河里散落的灿烂星子。年纪虽小,却透着超龄的稳重,也不知未来长成后该怎般迷人了。   然而此刻的小宵韵,其实有点烦闷。被家中长辈们又摸又笑又抱的,让她觉得自己很幼稚,倒是完全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小学三年级的孩子。   「好了好了别逗她,没看韵韵那眉头都快纠一起了吗?」安慧婷笑着推丈夫一把,「也晚了,一起吃顿晚餐,我们还要去整理新家呢!明天要带韵韵去新学校办理一些手续,莫拖太晚。」   「好好,」赵敦开始帮安大生整理茶具,弄到一半突然对宵韵提醒:「我们要回去了,去跟乐乐表妹打个招呼;以后妳们会常见面,身为姐姐,要好好照顾她,知道么?」   宵韵又踏进那个小房间。乐乐被放进小床,被子捂得严实,依旧睡得熟,只是没了鼾声。小孩子原来是这样能睡,宵韵心想。到小床边,微微踮脚,手不自觉伸向那脸颊,偷偷戳一下,触感意外柔软。   宵韵笑了,温柔竟染上那惯常冰冷的眸。   「乐乐,请多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寫文還在學習歡迎大大們多留言交流~~~   初來晉江還有很多要努力的呢><   這文會慢慢更慢慢寫,希望大家能喜歡這一對,坑品保證請放心><   鞠躬~~~ 第2章 第二章   「真是太难得,竟还有年轻人愿意回东城,这是东城孩子们的福气,老头子代替他们感谢你们!」东城小学的校长年近七十,鬓发斑白,精神却很是矍铄,一笑整个皱纹都露出来,相当和蔼。若依正常规定,他早该可以退休,却因为这小学校没什么人愿意接手,放不下责任,才一直待着。   东城小学一到六年级,加起来不到两百人,全校老师和行政人员,总共也才十人左右,愿意留下来的多是东城本地人,性格都带乡村的朴实和热情,人虽少,但情感凝聚力却很强。   「这是小宵韵啊,都长这么大了!」老校长看着乖巧端正坐在父母中间的宵韵,笑的慈祥。   「妳几次回来找外婆,我都有看到妳呢!小时候还抱过,但估计都不记得了。一转眼哪,哈哈……」   「前两年,都忙着转调的事,也没时间带韵韵回家乡……王校长,韵韵转校的事情,有没有要特别注意的?」   「还叫什么校长?像以前一样就好。小婷妳是我看着长大的,彼此间也没什么生疏,咱东城这所小学校,手续不像都市的那么麻烦,等等我让主任带妳写些基本资料,弄一下子就行了,不急……对了宵韵,妳刚来学校,要不要王爷爷带妳认识认识新环境呢?」   「有劳校长了。」宵韵礼貌道。   「哈,真不愧是安祖母带出来的孩子,这么乖巧成熟……阿敦小婷,你们便去忙吧,我带宵韵在附近绕绕。」   老校长牵着宵韵的手,细心的为她讲解每栋楼的位置。「学校小,每年级只有一班,大约都三十人……啊宵韵是三年级吧!这里就是三年级的教室,里面那个女老师,是萧老师,人特好,和她打下招呼吧!」   宵韵站直身,朝里面望过来的老师鞠躬,这般礼数出现在这么个孩子身上,反让萧老师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停下拿粉笔抄抄写写的手,也谨慎的回礼。教室里为数不多的孩子通通看过来,见一个和他们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带着与众不同的气质,不由得都有些发楞,几个人甚至低头窃窃私语。   乡下的土地便宜,学校地大,建筑只占一小部分,剩余的除了运动场外,便是大池塘和树。一棵百年老榕,盘根错节,无数的须根下垂,像一位智慧的长者静静伫立在那看着岁月流逝;几棵凤凰木,接近六月将开,到毕业季时,整排树将会像火焰灼烧般浓艳;最多的是桃花心木,若到果实成熟的季节,便有无数如翅膀的种子落下,螺旋桨式的旋转,很是漂亮……   老校长认真说着,对校内一草一木如数家珍,宵韵不时抬头看看那沟壑满布的侧脸,回东城读书的最后一丝不安终于烟消云散。虽然面上云淡风轻,到底转换了新环境还是有些不适应,但自回东城以来,她所接触到的一切都让她心能慢慢沉淀下来。城市五光十色、车水马龙,人人往来间彷佛都是天地的过客,没有丝毫归属感,宵韵能开始理解为何爸爸妈妈对这座老城情有独钟,坚持在大舅发生那样的事后用两年四处奔走,就为要回乡一家人一起生活。   人间世事无常,能回家度过晚年便是他们这一辈人的心愿,倦鸟归巢、落叶归根,如此罢了。   几道手续办完,带宵韵买了套制服和运动服,隔天赵敦和安慧婷去上班时,宵韵也同时上课。学校师生少,大多住在附近,彼此间很是熟悉,赵敦   和慧婷是东城人,很快就融入同事群中,反观宵韵,性子有些冷冷的,浑身透着生人勿近,让好奇她的孩子们不大敢上前搭讪,只能远远的观看咬咬耳朵。   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了「赵宵韵」三字,底下孩子们瞪大眼看着「韵」,支支吾吾念不大出来。萧老师请宵韵站旁边些,微笑拿起粉笔,在旁标上注音符号,刚好借机会多教一个字。宵韵微低头,用眼角余光扫了教室一圈,乡下孩子草根性重,跟爸妈和大舅类似,都是敦厚老实人,那双双明亮小眼中有好奇、惊艳,更多的是友善,宵韵嘴角微扬起一抹弧度。   「你们有没有问题,要问问新朋友?」萧老师问。   「有!」一个男孩立马举手站起来。「为什么宵韵要叫『宵韵』呢?」   「这什么笨问题!那你李大明为啥要叫大明啊?」有人忍不住插嘴,引台下一片哄堂大笑,那个发问的孩子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出生后第一次到外婆家,外婆手上正拿着《广韵》这本书,她随手翻,就看到宵韵两字,觉得好听就取了,确实没什么特别意思。」   宵韵声音一出,顿时鸦雀无声。当然孩子们是不懂什么「广韵」、「宵韵」的,只觉得宵韵声音像东城溪的水,冷冷的、脆脆的,莫名好听。   「宵韵好漂亮,声音也好好听喔!」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女孩说出全班人的心声。   「对对,宵韵妳这么漂亮,之前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啊?」   「呦大牛!你该不会喜欢上宵韵了吧?男生爱女生羞羞……」   「什么话死小萍!我上回还见到妳跟阿三牵手呢……」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张大牛!你是眼睛被糊住了不成……」   「喂喂!你们别吵了,吓到宵韵怎么办……」   教室闹哄哄吵成一团,萧老师拍了三下手,拉开嗓子大吼:「孩子们,通通给我安静下来!」   「真是,让宵韵妳见笑话了……」   一直旁观着一切的宵韵,听了老师这句话,却轻笑出声,随后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宵韵并不知道,她这一笑,就打破了她和新同学间的隔阂。大家从此都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孩儿,虽然长得一副冷冰冰,常常面无表情,内里却是相当温柔,性格也好。其实虽然宵韵和同学互动不多,但大多数人是打从心将她当成朋友的,之前的学校也是同样情况,宵韵总是不知不觉便得到许多人好感,只是她自己从没去在意。   东城小学只要上半天课,中午过后校门口便挤了许多雀跃活泼的孩子,家就在不远处而且许多家长还要忙工作,所以孩子们大多成群结队的在外头浪到晚上要吃饭才回去。宵韵婉拒了新认识的朋友邀她一起去玩的提议,赵敦和安慧婷刚开始工作要忙的东西不少,昨晚就提醒她中午过后自己到安祖母家去吃饭,然后帮忙看顾一下她那小表妹。   在巷口远远就闻到了饭菜香,宵韵一进三合院,首先看到的不是安祖母在炒菜,却是大舅淌着汗水,用大塑料盆在埕的阴影处替表妹洗澡。   大舅全身汗水,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还带着田里耕作沾染到的污泥,但他毫不介意,一边用大掌抓住乐乐光滑的小身体防止她乱跑,一边还要小心别让泡沫流进乐乐的眼睛;乐乐虽然偏瘦弱,却极为好动,小掌用力拍打水面,水花泼溅出来,在阳光下一点点晶莹剔透的珠子。乐乐咯咯笑着,安大生眼底是满满宠溺。   「舅舅。」   「啊!韵韵妳来……欸乐乐别玩了,妳小姐姐都要被妳泼湿了啦!」   浴盆中的孩子,反射性的朝脚步声方向看去。宵韵第一次看清她的表妹,镶在那大小眼中的,是一对漂亮的水灵墨瞳,乌溜溜的,像两颗黑水银,天真无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伸出短指指向她的小姐姐,咿呀咿呀说着模糊的词儿,眼神很专注。   「乐乐来,这是妳小姊姊……叫『姊姊』,姊─姊─」安大生用大毛巾将洗干净的乐乐抱起,然后边摇着乐乐边对她说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把乐乐的衣服拿出来!唔,韵韵这里有阳光,比较不担心乐乐着凉,妳能帮舅舅抱一下乐乐吗?一会儿就好。」   宵韵连忙摆手:「不行的舅舅!我怕等下把乐乐给摔了!」这小娃似乎十分好动,现在又没穿衣服全身湿黏黏的,宵韵真怕等下把她给摔在地上。   「哎呀!怕什么!别紧张别紧张,舅舅教妳……这样就好了,放轻松放轻松……」   安大生不由分说将乐乐塞进宵韵怀里,宵韵僵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颇有些狼狈。说也奇怪,刚刚还动来动去的乐乐,到了宵韵怀中就安静下来,乌亮大眼眨巴眨巴看着宵韵,宵韵这才发现,乐乐那只较大的眼睛,隐隐有内双的痕,所谓「龙凤眼」,却让眼睛大小差异似乎更悬殊。宵韵不觉噗哧一笑,身体的僵硬也逐渐松开。   宵韵将乐乐往上抱了抱,清楚的闻到幼孩身上奶味和沐浴后的香气,温热软软的身驱,却不会让人想在大热天将她扔出去。乐乐盯着宵韵看了一阵,突然伸出两只短短的微胖手,拍在宵韵的脸颊上,绵绵的不疼,在宵韵漂亮的脸蛋瓜上留下小小的水掌纹。   一直安静的乐乐突然间笑的很欢,张开小口呀呀的说着些什么。   「乐乐想说什么呢?」宵韵温柔笑着,那冰冷的脸色早融成跟东城阳光一样暖洋洋的。   「吚呜呜……嘎嘎呀……节,借,姊……姊,姊……」   清楚听到后面两字音调,宵韵一愣,随后终于忍不住发出轻轻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有事,利用午休悄悄來更新><   希望明天期中順利~~~>< 第3章 第三章   「姊……姊……」   刚拿完衣服回来的安大生,一听到那软软的童音清晰的念着那两字,惊得杏眼瞪的老大。   「乐乐她……会说话了?!」安大生还有些不可置信,急忙凑过去,确认乐乐口中真的说出清楚的词,脸上先是狂喜,接着竟有水痕从眼角处流下,不知是汗是泪。   安大生抹去脸上水,用些微沙哑的声音朝宵韵道:「……乐乐两岁多了,其实说话很不清楚,从没发出一个完整的词;别家孩子一岁多,蹦蹦跳跳,阿爸阿妈一声声的喊,而乐乐从没真正叫我一声爸,我一直很担心莫不是发育迟缓……韵韵妳一来,『姊姊』叫的比我这有方言口音的还标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韵韵,看来乐乐这孩子,非常非常的喜欢妳,妳们也甚有缘哪!」   安大生盯着宵韵直瞧,眼里的专注终于不在只在乐乐上,他看着姿势别扭却谨慎抱着乐乐的宵韵,以一种少见的严肃语气,掺杂九分敬诚说道:「韵韵,从妳还很小的时候,大舅就已觉得,妳身上带着其他孩子没有的特质。乐乐一出生就死了娘,大舅这辈子什么不求,只想乐乐这孩子健康快乐的活下去;经历妳舅妈的事,大舅觉得人生真没什么是绝对的,我也不知道能陪着乐乐到什么时候。」   「韵韵,大舅这辈子很少求人,但请妳答应我,若有一天,舅舅真的没法再护着乐丫头,到时候,能帮助、照顾乐乐的,舅舅只能拜托妳了……」   宵韵不是没见过大人严肃的语气。更小时候顽皮犯了错,父母师长认真教她些什么时,都是很严肃认真,但却没有一种,是像今天这种情况下,她那憨厚舅舅以近乎像是宣誓般郑重。宵韵不禁咽了咽口水,她回看舅舅,也以同等认真的态度,重重点了下头。   宵韵看见舅舅笑了,他不因她年纪小而把这当成玩笑。宵韵点头了,从此安无忧将是她生命中不可逃避的责任。   许久许久,当宵韵历经尘世搓磨、尝遍人间喜怒哀乐后,若说什么事是她未曾忘却,什么承诺她一辈子力行的,大概就只剩那热死人的夏天,九岁的她在东城的老房,和舅舅的一个默契共识。   「饭已经煮好了,还在做什么呢!赶紧将乐娃子穿上衣服,然后来吃饭!」安祖母的叫声从远远的饭厅传来。   安大生将乐乐接过,细细的用大毛巾将光滑皮肤上的水珠一一拭去。宵韵一旁看,去了怀中的温暖竟使她莫名失落。安大生瞥她一眼,嘴角上扬个轻浅弧度,「韵韵,」他朝桌上努努嘴,「那儿有个痱子粉,妳拿来替乐乐擦擦。」   宵韵应允。她照着安大生的指示,在乐乐的颈、腋窝、屁股等处均匀的涂一层,白花花一片,毛刷刷到乐乐身上,痒的她咯吱咯吱笑,小嘴咧的大开。   全部弄好坐在饭厅,已是半小时后。桌上都是家常菜,没什么繁复料理,但胜在新鲜跟调味。河虾现买现煮,用胡椒粒爆香,加嫩葱,吃起来就鲜脆;高丽菜和萝卜丝,加蒜去炒,随便弄就香甜;猪肉滚水汆烫,配上手酿酱油,最简单的美味;一锅萝卜炖排骨汤,十足入味,和饭可多吃两碗。面前色香味俱全,宵韵也真是饿了,低头便和舅舅外婆一起吃起来。   饭菜香气飘到小乐乐鼻里,坐在幼儿座的娃儿开始不安分,伸出短手发出颇带哀怨的怪叫,成功的吸引住正在吃饭的三人。   安大生宠女儿宠得凶,但对吃食方面却是毫不让步,他板下脸,拿起乐乐的小汤匙,挖了一口她自己碗里的营养粥:「乐乐,妳还太小,不能吃我们的食物,乖,自己吃自己的东西,等妳长大大再给妳吃。」   乐乐看着贴在她唇边盛了满满一勺的粥,扁扁嘴,偏过头去。倔强小脸上是明显的厌恶,铁了心就是不吃。   安大生这下有点生气了,稍微使力将汤匙塞进她嘴里,一口粥就这样灌入。乐乐猝不及防,大半食物从嘴巴缝流出,余下一点强力进入她的咽喉,呛了她,乐乐咳了几声,委屈的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朝一直盯她的小姐姐看一眼,随后便是「哇」的大哭。   安大生见她哭,方才的一点怒气亦被心疼取代,厚掌马上就要抱过去,使脾气的乐乐扭动身体挣扎,就是不让抱。   安祖母见状,急忙探身要帮忙。「让我来吧!」宵韵轻轻说道。   她放下自己碗筷,走到乐乐椅子边熟练的将她抱起。乐乐这回没了抗拒,两手紧紧抓着宵韵的衣服,无辜可怜的对宵韵眨眨眼,然后朝亲生老爹龇牙咧嘴,小小年纪倒是「狐假虎威」起来。   宵韵无奈,白皙的手捏捏微胖的脸颊。「别以为找我就可以不要吃饭,妳爸爸是为妳好,莫太任性了。」   她将乐乐放回她的幼儿座,重新端起被冷落的那碗营养粥,舀起一口吹凉,递到她唇边。   「姊……姊……」乐乐的语气带了点讨好。   宵韵挑眉。   小姊姊的眼睛很漂亮,却盯着人有点发毛,紫罗兰眸冷冷的不怒自威,让人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但小乐乐是什么样的角色?她就算是只有两岁,也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于是骨气满满的小乐乐,张开嘴要还想「强辩」些什么……   然后就被满满塞一口食物。   「吃进去。」宵韵平静道。   乐乐眼中的哀怨几乎要化为实质,她嚼了一下……唔!这次的营养粥有加其他甜甜的东西,至少比以前好吃多了……好吧那就勉为其难的吃一下……   「这次的营养粥加了枸杞、红枣,都是好吃又健康的东西,乐乐要想快快长大,就得听话好好吃饭。」宵韵一边喂,一边柔声说道。乐乐可能也体会到新粥的美味,越吃越急,宵韵还没挖好,就张大嘴巴等着投食,闹的宵韵啼笑皆非。   「……那个,韵韵啊!妳自己的饭还没吃完,要不要换舅舅来喂?」看见宵韵碗里的饭还剩一半,安大生问道,「舅舅吃差不多了。」   「喔好。」宵韵正想将小碗递给舅舅,谁知乐乐那双小手缠了上来。「……姊姊,吃……」竟是不想让宵韵离开。   「呀!奇了怪了!我记得乐娃子从不给阿生之外的人喂,怎么才没多久,就黏韵韵黏成这样啦?」观看三人互动许久的安祖母真是疑问。   「对啊!我也奇怪!乐乐第一声叫的是『姊姊』,现在居然连饭都只给姊姊喂,连我这个爹都有些吃味了。」安大生无奈笑着摇头,「但乐乐啊!妳这样妳小姐姐根本不能吃饭,妳总不能自己吃饱让她挨饿吧?」   乐乐似懂非懂,黑黑的瞳对上宵韵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随后转看向宵韵还剩许多的饭,彷佛明白了什么,小手渐渐松开了。   宵韵微勾唇,不发一语,手温柔摸上那长着稀疏短发的小脑袋瓜,小力揉了揉。   宵韵规矩好,吃饭时候心无旁鹜,细嚼慢咽。而坐离她有点距离的乐乐,则散漫吃着安大生喂来的饭,大部分时候盯着宵韵专注的侧脸,也不知道那小脑袋在想些什么。   太阳要西落,一点晚霞镶在天边,橘亮的云层梦幻了起来。安祖母在她的小书房看书练毛笔,安大生则和宵韵带着乐乐,在户外的长椅凳上坐着玩。乐乐不知为何,原本话说的模模糊糊,可从中午叫了那第一声姐姐后,像打通任督二脉,话瓜啦瓜啦一直说,竟也能让人了解她想表达的。当然,对安大生来说,没有任何一句话比的上亲生女儿的第一次「爸爸」,他激动的眼角泛红,笑开了花,把乐乐举的老高欢呼。   宵韵就坐在乐乐旁,想到什么好发音又简单的字就教乐乐念,乐乐整只贴在宵韵身上,学的很是认真。一大一小一冷一软的声音交杂,安大生在旁看,脸上是久见的幸福笑靥。   「希……系……锡……喜,喜喜喜喜……喜,翻,凡,欢……喜,欢!」   「恩,喜欢,乐乐念的不错。」   「小……笑……消,消恩……问……威……淤……」   「韵,四声,稍微卷舌,韵。」   「于……韵!宵淤……宵韵……韵姊姊!」   「乐,乐……喜欢……爸爸,喜欢……于,淤……韵姊姊!」   一抹轻笑溢出。   作者有话要说:   呼~~~今天已累癱==這周末還有好多報告要做,希望能順利弄完,這樣就可以心無旁騖的死命碼字><   不知道點進來看文的看官大大們如何呢~~~祝每個點進來都能度過美好的一天>< 第4章 第四章   「宵韵!宵韵……欸可找到妳啦!」   宵韵从书中脱离,抬头一看。原来是班上的小萍,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显是一路从远方跑来的。   「有什么事吗?」宵韵问。   「呃……没什么。只是刚才大牛大明他们要我问妳,下课后……要一起去路口新开的那间冰店吃吃看吗?」   「……妳先坐下吧。」宵韵指了指身旁的其他位置,接着她从口袋掏出面纸,递给对方。   「……谢谢啦!」小萍感激接过。   「……很抱歉,我放学后要去附近幼儿园接妹妹回去,恐怕没法跟妳们一起去。」宵韵将书阖上,平静说道。   「是乐乐吗?」   「恩。」   「宵韵啊,」小萍有些好奇问:「……当姊姊,是不是一件好辛苦好辛苦的事情啊?」她望向面前的大池塘,搔搔脸。「啊我不是指乐乐很麻烦的意思喔……只是觉得,宵韵妳这样感觉都没有自己可以运用的时间,妳……都不会想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吗?」   「……呵。」   宵韵轻笑。小萍不解的看着她。   「小萍,今天我外婆已经说好要准备午餐了,所以我还是得带乐乐回家。明天,不介意的话,我再带乐乐跟妳们一起出去。」   「真的吗!」小萍兴奋的大叫。「太好啦!大牛他们早想跟妳多认识认识,知道这消息后还不乐疯么!」   她蹦的跳起来。「我去跟他们讲这消息,那么……期待明天啰!掰啦!」   宵韵盯着小萍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东城小学今天是期末考试最后一日,宵韵写考卷总是能提早交,这次也不例外。最后一科考完,她拿起最近开始看的《三国演义》,到学校的大池塘边阅读。这是她最喜欢的地点之一,池边有水气,让夏日的燠热舒缓不少,坐在水边大树下阴影处的个人椅,低头是繁花锦簇、争奇斗艳,抬头便见池面莲荷碧绿粉嫩,晃水波清漪,视觉、触觉都是一大满足。   她轻轻拈起去年九月捡拾晒干制成书签的桃花心木种子,将它夹在书页第三十七回 「司马徽再荐名士,刘玄德三顾草庐」,看着看着一抹柔柔的笑浮现在唇畔,微风拂过她简单修剪的及肩长发,乌黑映着侧脸,越发显得白皙秀美。   「韵姊姊,妳在看什么哪?」   「乐乐别吵妳姊姊!她明天还要考试呢!」   「才怪!韵姊姊一定已经读完了!」乐乐趴在宵韵膝上,一副「我很了解」的得意模样。「韵姊姊明天要考的是小五数学,她现在在看的明明是其他东西!」   「呵!」宵韵将书卷起,轻轻敲在乐乐脑袋上。   「……韵韵啊对不起,我现在就把这臭丫头带出去。」安大生从外头走进书房,有些不好意思。「安无忧妳别吵别人读书,给我出来!」   「呜……不要!我要韵姊姊陪我玩!」乐乐抱紧宵韵的大腿,抵死不从。   「安无忧!」   「舅舅,没事的。」宵韵把书放一旁,手一捞就把那黏人的小家伙抱起来。   「乐乐说的也没错,我已经把明天要考的东西读完,就陪她一下子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也省得舅舅被她闹心,不是么。」   「唉我说韵韵啊,」安大生无奈。「我怎么觉得,妳宠乐乐比我这当爸的宠得更凶啊!」   「哼!韵姊姊对我最好啦!才不像你!」   「妳这欠揍的丫头!」   「好了好了。」宵韵拍拍乐乐的脑袋。「舅舅去忙吧!乐乐我来看顾就可以了。」   「……好,那就麻烦韵韵妳了。」临走前安大生又瞪乐乐一眼,「要是敢影响到妳小姊姊,看我不打妳的屁股!」   乐乐狠狠的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人小鬼大!」宵韵捏了捏乐乐的小鼻子笑道:「才幼儿园的娃儿,就能和爸爸顶嘴了。」   「谁让他老这么啰嗦!呱啦呱啦嘴也不酸的……啊对了韵姊姊,妳在看什么书哪?」乐乐好奇的指指被放在床上,看起来包装精美,且有一定厚度的书。   「唔!这是奶奶书房里拿出来的,叫《三国演义》。」   「哇!听起来好厉害呢!借我看看!」乐乐伸手就将书拿来,不过她才翻一页,看一眼,小脸就皱得死紧。「……为什么,没有注音符号呢?」   「因为这是给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人看的。」宵韵摸摸她的头耐心解释道:「等乐乐妳大一些,要是有兴趣,我去给妳找有注音符号的儿童版。」   「韵姊姊真的好厉害呢!」乐乐坐在宵韵腿上,抬起头,黑曜石般乌亮的眼满是崇拜。「爸爸说,韵姊姊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还当了全校的模范生;隔壁的伯伯叔叔婶婶阿姨们,也都说姊姊漂亮又聪明!」   「只要乐乐努力,相信妳也可以的。」   「真的吗?」   「恩。」宵韵点头。「妳可是韵姊姊的乐乐,不是么?」   「嘻……最喜欢韵姊姊了!」   玩累的小丫头,靠在宵韵怀中就静静地睡着。宵韵想替她挪到床上较舒服的位置,乐乐却死不放手,抓紧她的衣衫。宵韵也就由她,倚在墙边,一手揽着怀中小身躯,一手拿书细细翻看,特别注意着书页翻动的声音不能太大。   有个妹妹是负担吗?或许吧。但对宵韵来说,这份责任所带给她的满足,却要比困扰,还多上许多。   「韵姊姊!妳说今天要带我去玩的!」刚从幼儿园门口出来的乐乐,一见到宵韵,立刻兴奋的扑上去。   「恩。我们走吧!别让姊姊的朋友们等太久。」   宵韵牵着乐乐的小手,走到巷口那家新开的冰店。已经在里面等候很久的大牛等人,一见两人,立刻开心地挥手打招呼。   「韵姊姊!我要吃八宝冰!」乐乐看见大牛点的八宝冰送上来,五彩缤纷满满一盘,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宵韵沉下脸。「不行。」   呜……又来了。爸爸和韵姊姊几乎什么事都依着她,偶尔耍耍小性子小脾气也总会被原谅。偏偏只要一扯到吃什么较不健康的,两人的态度就会变得格外坚决,没有妥协余地。虽然安奶奶曾说过,因为自己的身体确实比一般孩子弱,所以两人在这件事上便特别注重,但每次想解馋过瘾都不行,实在也是使人相当失望……   「乐乐,吃冰对女孩子不好,何况妳还那么小,吃冰伤身的。」宵韵温声劝慰。「妳跟韵姊姊一起喝木瓜牛奶,好吗?」   「……好吧!」   大明他们先来,点的东西已陆续上来。宵韵点的木瓜牛奶要榨要等,于是她们先坐在另一张桌椅看店内电视,电视上演的是某部卡通电影,乐乐看的目不转睛,每到一个小段落还会转头看向宵韵和她讨论。童言童语多半是荒谬可笑的,但宵韵也不敷衍,总是认真附和她,某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亦思考后才回答。   这边相处的和乐融融,另边的小萍等人则是惊得嘴合不拢,下巴都要掉地板上。那个笑得像春风一样温暖的人是平常总冷冰冰的宵韵吗?那个回答一堆白痴问题却不厌其烦的是东城第一学霸的宵韵吗?莫不是在路上被外星人调包了吧!   小萍感叹:「我今天才知道,宵韵和她妹妹感情好到这种地步。」   「可不是么?」大明点头,然后用手肘戳戳一直观察姊妹二人的大牛。大牛回过神,看他一眼,两人眼神对上,大明朝他挑眉,大牛则露出有点痞痞的笑。   「来啦!两杯木瓜牛奶!」   「宵韵!别一直坐在那边么!来和我们一起聊天啊!多难得的机会!」   宵韵想了想,总觉得同学们都好意邀请,若不过去未免也显得太孤僻,只是那位置颇小,人又坐快满,等下这没靠背的椅,让乐乐后跌就麻烦。于是她干脆抱着乐乐一起坐。   大牛的冰吃到剩约一半,盘底有许多汤圆、粉粿、仙草、大豆,近距离看诱惑力是双倍,乐乐眼巴巴瞧着,那双大小眼里全部渴望。   大牛见她这样,顺手将汤匙往底部挖一大口,伸到乐乐面前。「呃……一小口应该没关系吧?」他对着宵韵询问。   乐乐咽了口水,小嘴轻轻张开,朝汤匙慢慢接近……「嗯哼!」   乐乐立刻把嘴巴闭上,耷拉着耳朵一副受尽委屈。   宵韵无奈笑笑,然后将吸管拉向乐乐,见她还有点赌气不喝,轻挑柳眉,将吸管转向自己,含入口中,狠狠吸一口。   「啊!那是我的!」见状,乐乐将吸管抽出来,胡乱塞进自己的嘴里,还朝宵韵一瞪,接着就被呛到。   「咳咳咳……」   「欸!喝那么急干嘛?」宵韵连忙替乐乐顺背。   果然要照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宵韵真不愧是模范生,看看那耐心和温柔,就非常人可以做到的,小萍心想。看着宵韵的目光中,则除同情之外更多了无数崇拜。   吃完冰饮,几人相约去玩水,宵韵原想拒绝,但看乐乐一脸期待,终究不忍拂她的意,想起方才不许她吃冰的严厉,纵容的想法又更深,只好答应。   还不到雨季,东城溪水不深,几块高大的岩石突出水面,还有一区一区的裸/露沙地。几个男生就兴奋了,在其间跳上跳下玩起「鬼捉人」,不知情的看过去,还以为他们在水里奔跑呢!乐乐当然是不被允许加入这么刺激的游戏,她跟着宵韵小萍,在和主溪水道隔开的一个浅池子边,看里面的鱼虾蟹类。鱼游啊游的,乐乐踢掉鞋子,卷起裤管踏入池子,看到会动的影子就用力一扑,鱼是没抓到半只,倒溅起不少水花,连一旁坐在中型鹅卵石上的宵韵都被泼到,却也任由她野。   回程的时候,满身是汗疲累无比的乐乐被宵韵背着,就这样心安理得的在她背上睡着。和几个朋友分道扬镳后,宵韵带着乐乐走在乡间小路上,纵横阡陌,晕黄的路灯接次亮起,朦胧的温暖照出模糊的轮廓,拉的修长的影子连在一起,分不清。   童年的故事,就像溪水、像路灯、像肩上细微的呼吸声,平凡而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測試存稿箱!希望明天一切順利><如果可以,以後大概一到五都在晚上七點更,假日會在早上9~10點左右~如果沒有因為學校的事而少更的話XDDDDDD小的會努力日更的!   身為小新人,也知道數據什麼的不會太好,可能也不是寫很熱的話題。不過很希望自己能完成這個故事,而且責任感也告訴我絕不能坑就是><雖然點擊少的可憐,但好像有野生的天使有在看(超感動~~~不論幾個小天使看,都是很大的動力!)泠會努力的!當然如果大大們願意給評論,估計會開心飛起><麼麼~~~   祝每個看官都有開心的一天~~~ps,前四章算是交代一下背景,後面慢慢會開始帶劇情了,願意一起走的天使們敬請期待(奉茶~~~) 第5章 第五章   很快的,到了七月放暑假。自从知道韵姊姊不用上课,乐乐可开心坏了,缠着要姊姊住在安家的三合院,巴不得每时每刻都黏着。安大生于是将宵韵平日待的书房清一清,宵韵就拿了几套衣服住下来。   白日,宵韵会被安祖母叫去,由老人家亲自指导书法,和读一些中国文学经典;安祖母以前受过良好教育,自发现宵韵悟性绝佳,又特别耐得住性子,便常常抓着宵韵要她学东西,恨不得把自己所会的全部塞给她,安祖母对宵韵期望颇高,要求严厉,通常要到下午四点多才愿意给宵韵自由活动的时间。宵韵喜静,假期时同学的邀约大部分都婉拒,只偶尔禁不住小萍的热情,陪她上街买些东西。   其实,宵韵的「自由时间」,也很不自由。每当她回到自己书房,想独自思考下今日所学,门外就会不意外的出现一道小身影,不敲门、不唤声,自顾自地跑进来,扑上一脸无奈的宵韵。   乐乐的房间恰在宵韵书房隔壁,夜晚就寝时,乐乐宁可跟宵韵同挤书房那张小床,也不愿回自己房间;安大生警告过她无数次,念到后来都麻木了,见宵韵似乎亦不排斥,便随那娃儿的任性。   宵韵的假期,大概就被这两人占据所有时间。   天气越来越闷热,午后雷阵雨的次数越发频繁,这几天雨时延的特别长,美好的下午乐乐只能待在老三合院,连去附近田野间玩都不行,她趴在窗上,唉声叹气。   「韵姊姊……好无聊喔……」   宵韵瞥了那愁眉苦脸的小家伙,将手中的书又翻一页。「……学校老师交代的作业妳完成了吗?」   「……嘿!那个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写啦没关系!」乐乐干笑几声。   「……别像之前寒假一样,到开学前一天才死命赶。」宵韵淡淡说道。   「……」   「这样吧,」宵韵放下手中的书,「乐乐妳好好写作业,等雨停了,我带妳去公园玩。」   「好!」   可能乐乐的怨气太重,老天都感应到了。接近黄昏,雨竟缓下来,乐乐将没写几个字的作业随手一扔,抓着宵韵就要她带她出去。宵韵和安祖母说一声,两人便一起到东城小学附近的公园。   公园附近有卖鸡蛋冰小贩,小贩拿着玩具喇叭发出怪声,在湿热的黄昏吸引了许多汗流浃背的人排队。乐乐看见一枝枝色彩缤纷的鸡蛋冰,馋得不行,但依旧被宵韵毫不留情地否决。   「欸!这不是宵韵吗?」一个清朗的男孩音从身后传来,宵韵转头一看,原来是大牛和大明,大明手中还抱着一颗篮球,两人浑身臭汗,手上各拿了一枝鸡蛋冰。   「好难得看到宵韵妳出来呢!」大牛傻笑着说。   宵韵轻轻一笑,然后沉默。   「……那个,我听气象预报说,明天早上是大晴天喔!宵韵妳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去东城溪玩吧?趁现在放假,要不要再去一次呢?」   乐乐闻言,黑曜石眼中放出期待的光芒。   但宵韵想了想,却皱眉道:「……这几天一直下雨,水位应该涨了不少,你们去玩水,可能会有危险。」   「没事,没事!东城溪我们从小玩到大,很熟悉环境。」大明边说,边得意的拍拍大牛的肩:「何况我们还有游泳健将大牛当救生员,安全保证,不是吗?」   「少来啦你……」   「抱歉。」在两个男生打闹声中,宵韵平静回绝。「……另外,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奉劝你们,这几天真的别去玩水。」   「乐乐,晚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喔……」   宵韵转身就走,一脸失望的乐乐只好赶紧跟上。乐乐刚要过去,却被大牛拦下,悄悄塞了张纸条,接着他附在乐乐耳边小声说:「……明天早上,八点,哥哥们在妈祖庙等妳……」   说完,俏皮的用手指抵住唇,「……不要让妳姊姊知道喔。」   晚上吃饭时,乐乐难得没一直缠着宵韵要她帮忙夹菜,往常总是笑得很开心的小脸,此刻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乐乐的脸藏不住情绪,吃过饭,宵韵回房后立刻问她:「妳怎么啦?」   「没事……」   宵韵不信。「说实话,怎么了?」   「……唔!今天下午,人家想吃鸡蛋冰啦!韵姐姐都不给我吃……」   「乐乐乖,」宵韵放软语气。「要不然,明天韵姊姊带妳去喝上次那间的果汁,好么?」   「……好吧!原谅妳。」   「妳这丫头……」   乐乐躺在床上,旁边的宵韵已陷入熟睡,她闭着眼,却始终睡不着,脑海里全是那张刻意用注音符号写的小纸条,上面歪歪丑丑的「我们一起去玩水」。去?不去?自己从没违逆过小姊姊的决定,但这次不知为何,可能有其他人一起,那种想偷偷摸摸做坏事的欲望更强烈。   只去一次,应该没关系吧?反正是早上,韵姊姊有空也得等下午,记得中午前回来就好……天气实在太热,上次一起去溪边玩水,实在有趣,不去可惜……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终是睡过去。   隔天早上,安大生一如既往的去田里工作,宵韵被安祖母拉进书房开始一整天的学习。某个鬼鬼祟祟的ㄚ头,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看清身后没人,发了疯似的奔出去,一路跑到妈祖庙,因为冲得太快反作用力大煞不及,直直撞进在庙口等着的大牛哥怀里,惹得其他男孩一片大笑。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夏日炎炎,河水冰凉,东城溪水位一般都低,唯有在夏季这种时候才能收到比较多水。水流奔腾声劲急,隆隆作响,打在岩石上激起白花花水沫。男孩们欢呼,几个人上衣一脱,竞相跳进水里,泼水打水仗,玩得不亦乐乎。   「乐乐,妳怎么不来?一起来玩啊!」大牛在水里对乐乐招手。   「可是……」乐乐咽了口口水,「水有点大,我怕……」   「哈哈别紧张!来来!大牛哥教妳游泳!」   「真的没关系么……」   「快点过来啦!」   乐乐犹豫的走到水边,试探性将脚往水里一放,水流的冲劲很大,彷佛马上就能将人冲走。乐乐很害怕,刚想退回,冷不防被从水里窜出的大牛拖下去,还灌了几口水。   「哈哈,哈!丫头怕什么?大牛哥哥会保护妳的!」   乐乐身高矮,若整个人直接踏进溪里会被淹没,所以大牛借水的浮力轻轻托起她的身体,让水只到她的胸口。整个身体几乎都漂浮在水中,这种感觉很特别,酷暑的闷热也被清凉感舒散,乐乐很快就享受起这种感觉。   「哈哈!好好玩喔!」乐乐用手轻划水面。   「来,大牛哥哥先教妳踢水……」   不知不觉中,一个多小时过去。大部分的男孩玩累了,纷纷上岸,光着身体让太阳晒干身上水珠;大牛和乐乐则因为在练习,两人还停在水中,大牛抓着乐乐双手,乐乐的小短腿使劲踢着,溅起哗啦哗啦的水。   没有人知道,上游的水位突然暴涨,平静温柔的水精灵转成张牙舞爪的猛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下游,夺命而来。   当岸上的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着急地大声叫喊:「大牛!乐乐!快上来啊!」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暴涨的水瞬间淹过溪中两人,连一丝惊恐的表情、一声紧张的求救都来不及纪录,转眼两人都看不见了,只有溪边的两双小鞋,证明他们曾经的存在。   怎么办?怎么办……余下的人脑中一片空白,他们反应不过,不知道要做什么,连理智的求救都无法想到。失去同伴的惊慌,和怕被城里所有大人责骂,他们没法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更无法补救,只能呆呆的、呆呆的……   「乐乐!!!」   一声大叫从远处传来,男孩们转头一看,只见平日总是优雅沉稳的宵韵,此刻浑身是汗,喘着粗气,望他们的方向跑来,从家里骑出来的脚踏车被她一放倒在路旁,她不管不顾,心里所想的唯有已消失不见的小身影。   「……你们给我听着,立刻一半的人回城里找大人帮忙,剩余的人,都不准下水,在岸上找有没有什么可以浮在水上的救命东西,朝乐乐她们被冲走的方向丢。」饶再紧张,宵韵依旧强自镇定,下达指挥。   「那宵韵妳……宵韵!」   只见宵韵从岸上抱了一块可以漂浮的大木板,二话不说就跳进水里,一眨眼,连她也消失了。   大明终于回神,赶忙拨了一些同伴回城,他望着滚滚溪水,眼睛一酸,跪在地上嚎啕哭了起来。   「求求妳们……一定要没事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恩明天這個時候,泠應該在跟同學討論東西中XDDDDDDD   好像越來越多小天使看了,超開心><每人都來一杯上好的龍井吧~~~   我決定,每天更文就為點進來的小天使們獻上祝福,祝大大們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喔~~~ 第6章 第六章   一群大人火急火燎的赶到溪边,救难人员迅速展开救援,几个人穿着救身衣往下游去寻找。剩余男孩的家长听他们片片断断描述事件经过,大多气得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个长相粗犷的父亲,抓起儿子不是安抚,反而赏一顿胖揍。「让你贪玩!让你贪玩!交代过多少次不要来东城溪玩水!你真以为这儿没淹死过人么!」   安大生闻讯从田里急匆匆赶来,赵敦紧跟在后,安慧婷没来,因安祖母听见这消息,两腿一软就昏晕过去,她只好压下心中的焦虑,在家陪着等着。安大生问清楚事件发生,脚步踉跄,勉强维持住,他抓着赵敦手臂,用沙哑的声音说:「乐乐和韵韵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嗯!嗯……」赵敦用力点头,他的眼角已经泛红。   「大牛啊!大牛啊!」一阵惨嚎从另外方向传来,是大牛的妈妈,那个早早死了丈夫,含辛茹苦独自养着唯一儿子的可怜人。她压抑不住情绪,哭瘫在地上,泪流满面。几位乡亲见状连忙上去安抚她,口中说着「一定会没事的」、「孩子们都会找回来」,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被东城溪水带走的孩子,几乎都回不来,乡下盛行着水鬼「抓交替」的传说,每年暑假总避免不了几起溺毙事件,学校老师再三倡导,家里长辈一再叮咛,却无法永远遏止孩子们的好玩心酿成憾事。   「乐乐!韵韵!快回来啊!」   「大牛!大牛!你妈煮了你最爱的咖哩饭,还不快点回来吃!」   「乐乐!乐乐!妳回来,爸爸什么都给妳吃,带妳去吃所有妳想吃的!」   「大牛!乐乐!韵韵……」   此起彼落的叫唤声在溪边响起,所有大人聚在溪畔,朝三个孩子被冲走的地方叫喊。安祖母由慧婷牵扶着走来,和大牛他妈抱着一起默默流泪,等情绪稍稳定些,三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向上天祈祷奇迹发生。   到了快晚上,搜救人员终于回来了,他们一个个脸色凝重,其中一个手上扛着一个白麻布袋。大人们立刻围上去,那人将麻布袋轻轻放地上,重重叹口气,眼眶泛红。一个来帮忙的颤抖着手掀开麻布袋,那个全身浮肿,面容几乎要辨识不出来的,大牛的妈一看就忍不住晕过去。   「……被漩涡带着卡进石里,发现时已经不行了……」   「那乐乐她们呢?」安大生着急问道。   「目前还没找到,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们俩的,」一个搜救人员咬咬牙,「……无论是人,还是……」   几位大人帮忙着将大牛他妈带回城里,安家长辈们见状,一颗心都凉了半截,但她们仍强自坚持,怀着一丝渺茫希望,祈祷着能再见到那俩熟悉的ㄚ头。   一整晚,搜救持续进行着,东城溪的水如今已退下,重回到那带给东城肥沃土地灌溉水源的温柔母河,夏日的夜风趋走燥热,水潺潺,溪边野草丛有萤火虫飞舞,一点一点的绿色星。然而此刻美景,却是入不了任何人的眼中。   「找到了!」一声亢奋的大叫传来,有别于方才搜救队回来时的哀戚,这次显得有活力多了。   「这大一点的孩子不得了啊!我们方才发现她时,她抱着另一个小的已经在岸上,我们问她,说是已经替小的做过心肺复苏术,积水都吐出来了,怕她失温,把小的紧紧抱在怀里,强自撑起精神,看到我们搜救员,这才放松下来。」   「不过,可能太累太紧张,大的也暂时晕过去了,但估计不碍事,赶紧送医院,补充营养,休养一阵子大概就没事了。」   「妳们看,」其中一个搜救员指指怀中,「这大的真太保护小的,直到现在手还不放开呢!」   确实,搜救大哥的大手吃力的抱着两个小女孩,湿漉漉的宵韵拥着单薄的小身躯,手臂上浮起青筋,可见力道多大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安祖母激动的跪在石头地上朝上天磕头,原先不确定情况时一滴泪也没掉的安大生和赵敦,这时却用手摀着脸,发出干哑难听的哭声。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眼泪。   「韵姐姐,姐姐,救我!」乐乐在前方,挣扎着朝她呼救。   「乐乐,乐乐!」宵韵伸手,使尽全力想要勾住对方。眼看就差一点点的距离,然而突来另一股激流,将那快要碰一起的手,无情的隔开。   「乐乐!!!」   宵韵惊慌的坐起身,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凉溪水,是四面惨白的墙。   「啊!醒来啦!」披着白大褂恰来巡房的医生,听见床上动静,转头,对宵韵笑着说道。   宵韵全身冷汗,微微喘气。「……乐乐呢?」这是她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妳说那个跟妳一起来的小女孩吗?她状况比妳好,下午就已经起来了,现在好像跟她爸爸去买晚餐,嚷着不要让妳醒来饿到呢……」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医生微笑。「瞧!这不就回来了吗?」   甫开门,那小身影看见已经坐起身的宵韵,大小眼里满是激动。   「韵姊姊!」她二话不说扑向床上的人。   「安无忧!」安大生怒吼。   乐乐撞进宵韵怀里,用小手摸摸宵韵的手臂,感受到温热,再摸摸宵韵的胸口,感受到心脏跳动。她蜷进宵韵怀中,鼻间有熟悉的淡香,她将小脸埋在宵韵的胸,然后一阵轻微的啜泣声传来。   「韵姊姊,韵姊姊……对不起,对不起……」   病人服被一点一点水滴染上,宵韵沉默着,什么话都不说,她用一手温柔的摩娑怀中小脑袋,一手环上乐乐的腰,稍微用力收紧。   几天后,两人办了离院手续,可以回家。乐乐原以为宵韵会跟她一起回安祖母家,想不到赵敦和安慧婷却将宵韵带走,说家里有些事要宵韵帮忙,为此乐乐还难过了很久。   熟悉的三合院,却见不到熟悉的身影。乐乐在家一天比一天无聊,作业是没心思去写了,常望着窗外发呆,期待她的韵姊姊会突然出现在转角的巷口。   捱了一礼拜,乐乐再也忍不住了,「这次是去姑姑家,应该没关系。」她想着,脑中模模糊糊的拼凑不熟悉的路线。   她还是从家里溜了出来,循着记忆跌跌撞撞往目标走去。行至半途,忽闻一阵尖锐的唢吶声,她看见许多带白幡的人,步伐沉重,走过乡间小路。队伍中央一人拿着柳条上下摇晃,乐乐认得那个,大牛哥哥出事后,道士在河畔念一长串的咒语,说是要聚魂,用的其中一个就是那柳条。柳条后方,一张彩色遗像,笑的无忧无虑,彷佛从不知道自己的年轻生命会在一次出游中戛然而止,遗像后方,一群人抬着小木棺,棺中静静沉睡的,乐乐记得几天前他的手臂多么强壮,笑容多么阳光,如今却……   她刻意绕了远路,来到大牛的家,前天爸爸带着她来拜祭过,印象还算清晰。大牛的妈,坐在塑料椅上,双肩一抽一抽,用面纸擦着已经流尽的泪。旁边她的邻居好姊妹们,七嘴八舌的安慰着。但谁都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乃人间至痛;这道痕,怕是要纠缠着大牛他妈后半辈子,连时间也抚慰不了。   小乐乐隐藏在角落,没有人看见她。如果当时韵姊姊来不及救她,现在她那啰嗦却真心爱她的爸爸会是……大牛妈妈生无可恋的憔悴烙在她幼小脑海深处,她第一次,学到死亡。   毛毛细雨突然开始下起,乐乐抹了抹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的水痕,朝韵姊姊家的方向冲去。   宵韵她家没有老三合院大,却也有一块小院子,乐乐在附近一间一间观察,这才慢慢寻到正确位置。她曾想过韵姊姊或许在看书,或许在帮姑姑做家事,然而她看到的事实,是韵姊姊那比同龄孩子高挑纤细的身子,跪在院子的草地上,面朝家门方向,背打的笔直。她没有任何雨具,毛毛雨丝打湿她的衬衣,黏在身上,水珠沿乌黑长发,缓缓流下。   乐乐一声惊呼:「韵姊姊!」   宵韵因跪久有些失神,乍听见熟悉的叫唤,迷离的眼又重新聚焦。她看着朝她跑来的乐乐,皱眉问道:「……乐乐,妳怎么一个人跑来……」   「韵姊姊!」乐乐用手抓住宵韵的肩,着急又烦躁的问:「妳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跪在院子里……」   「……韵姊姊做错了事,被妳姑姑罚。」   「骗人!」稚嫩小脸是明显的不信。「……我立刻去跟姑姑说,现在下雨欸!」说完乐乐马上要去敲门。   「……乐乐,」宵韵却唤住她。「妳来一下。」   乐乐疑惑的再次走近。宵韵就跪在地上的姿势,双手环住乐乐的腰,将她揽在怀里。   「韵姊姊……」乐乐的小手,轻轻抚上那颗靠在她肩膀的头颅。宵韵的力气用大了,有点疼,但乐乐没有推开她。   「让我抱一下,」宵韵轻声说道。她闭上眼,「……妳姑姑,很快就会来让我起来。」   「……好,那我陪韵姊姊。」   五分钟后,安慧婷打开家门,看到这让她颇诧异的场景。「乐乐?」   「……妈,她好像睡着了,来帮我抱一下她,我腿麻了。」宵韵一手撑地要让无力的身子站起,一手仍不忘抱着怀中丫头以免她跌倒。   两人将乐乐安置在客房,宵韵看着床上家伙,伸手抚上那双大小眼附近的黑眼圈,这几天想来她也睡不好,紫罗兰眼里溢出一丝心疼。   慧婷在房门等她,宵韵走出房,将门掩好。   「……这三天,我不顾妳爸的反对,坚持要妳罚跪在院子一整早上,妳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知道。」   「说来听听。」   「是因为我奋不顾身跳水进去救乐乐吧。」   「是,」慧婷点头,她的表情是宵韵从未见过的严肃。「……在那种情况下,妳本不该贸然跳下去,那样的情况九死一生,妳这次若非运气极好,两人都得丧命!」   「宵韵知道。」   「妳……唉!」瞥了紧闭的房门,慧婷叹了口气,她走向浑身被水染湿的女儿,用力抱紧了她。「……赵宵韵,我和妳爸很爱妳,妳知道吗?」   「恩。」宵韵回抱妈妈,语气低柔。「我都知道。」   「……去换衣服吧!晚上带乐娃子回妳外婆家,然后就住到开学,一个孩子就这样跑来找妳,看来是想得紧了。」慧婷叮咛完,就上楼去做自己的事情。   聪明如宵韵,是真的懂母亲在想什么。天下父母心,即便大家再疼乐乐,终究比不上自家孩子。如果乐乐出事了,大家自然难过,但如果自己也赔上命,爸妈很有可能会崩溃。这种自私,却为人之常情,要是她和乐乐立场对调,舅舅也一定是同样心态。   可,宵韵转头看向房门,眸中温柔一片,却有不可错认的坚定。若是重来过,即便最后结局是最不好的那个,在当下,她的决定,永远不会改变。   下午时候,宵韵突然带乐乐,去东城附近的海镇。海镇有个名叫大湾的舄湖,是当地最有名的观光区,外来游客常去那吃海鲜,顺便看看大湾特别的红树林景致。   宵韵带着乐乐,走着走着走到一处鱼塭旁,鱼塭主人已经离开,水面上有一只用绳系着大树避免跑掉的竹筏,在柔柔水面上下起伏。宵韵牵着乐乐的手,带她坐上那只竹筏,竹筏因有人上去而重心不稳,浅浅压入水里左右摇晃。宵韵清楚看见,连乐乐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   和乐乐一起坐在竹筏上,宵韵沉默着,就这样让时间静静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宵韵点点已颤抖不那么严重的乐乐,伸手指着鱼塭四周的风景,问她美吗。   其实真的很漂亮。鱼塭的盐结晶在附近的土地上,被夕阳一照,折射出璀璨的亮光;有树林,空气干净清凉;水波粼粼,光在上头耍着缤纷戏法。   水是真的很漂亮,乐乐却已经无法再欣赏她。   「乐乐啊!」宵韵认真看着乐乐,说出了从此影响她一生的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景虽美,但妳也知道一不小心,她就能带来毁灭的力量。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妳下水,大牛哥哥下水,我为了救妳也下水,而如今我们活着,大牛哥哥却死了,若再来一次,我们也很可能会死……乐乐,做每件事情,如果只是逞一时之勇,不考虑后果,以后妳只能一直活在后悔中。」   「而结局已定的事,不论好坏,我们也不应再后悔。妳该想想怎么去补偿,大牛哥哥是无法回来的事实,但妳还要活下去,妳要永远记住这个教训。我们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世界上,人人都在犯错,但如何从错误中学习,这才是我们真正该想该做的。」   「我听人说,溺死的人会在水里,化为水的一部份,随着水循环进入无限的生命。妳不要害怕,毕竟大牛哥哥,曾经是那么的疼妳,不是吗?」宵韵边说,边用白皙的手抚摸水面。「我相信善良的他不会怪妳,好好的,和他道别吧!」   乐乐终于展开这几日的第一个真心微笑,她用手摸水,低声喃喃,笑中带泪。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有小天使收藏了簡直感動哭!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請容許泠撲倒之!(啪   好喔為了慶祝收藏破蛋,多更字好了(其實是這部分收不住我會說嗎xdddddddd)   不過真的要趕快碼字了已裸奔中隨時會有斷更的危險==泠會加油的(握拳   依舊祝每個點進來的小天使有開心美好的一天喔><麼麼~~~ 第7章 第七章   大牛的骨灰坛静静放入灵骨塔里,这段生命的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日子依旧进行着,时光走过分分秒秒,转眼间,暑假过去,而乐乐再几天,也要满五岁了。   孩子们通常都喜欢庆生的,无条件得到一份礼物、可以大快朵颐美味的蛋糕。乐乐毕竟小,她无法体会爸爸对这个日子的感慨:女儿出世的代价是相守以伴结发妻的离开,那个伟大的女人用自身延续了这个小生命,女儿的生日同时也是妻子的忌日,真真世间无奈。但不管怎样,安大生也不愿把这样的日子弄得充满悲伤气氛,从乐乐有清楚意识以来,每年生日爸爸都会买好大一个蛋糕,满满的鲜奶油跟果酱,甜甜的巧克力碎片跟水果,想着想着口水都要流一地了。   和宵韵相反,乐乐对甜食冰品有极度的喜爱。宵韵就曾经对着乐乐似乎怎样都长不大的小身板念道「如果将所有正餐都换成零食,乐乐一定会是东城同龄孩子中最胖的那只」。「胖」对于女性来说绝对是个禁忌词,无论年龄大小,乐乐还为此难得跟宵韵赌气了,时间大概维持……一小时左右。   乐乐平常要吃零食都被爸爸跟韵姊姊严格管控,一年里唯有生日这天可以放飞自我。今年她还在路上收到城里某蛋糕店的传单,说他们已经推出时下都市里最流行的「冰淇淋蛋糕」。乐乐当晚就拿着这传单给爸爸看,意图十分明显。安大生恰好在看新闻,瞥了几眼就挥挥手要乐乐去写功课,不过乐乐知道安大生对于她最喜欢的那款有认真的看,店家地址也盯了特别久。   生日那天,乐乐放学回家的路上愉快的哼着新学的东城小调,宵韵看着她显而易见的快乐,眼里是水般的温柔。「……生日快乐,乐乐!」   「谢谢妳,韵姐姐!」乐乐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无辜的看着宵韵。「韵姊姊,我们去吃冰吧!」   「……我什么时后答应过妳的?」   「欸?去年不是也是吗!韵姊姊在生日都会带我去吃冰的!」   宵韵挑眉。「今年妳不是要舅舅替妳买冰淇淋的蛋糕吗?妳准备吃到闹肚子疼?」   「……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妳啊!」宵韵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想瞒过韵姊姊,还远得很呢!」   「韵姊姊妳这个喜欢调查我的变态……」   回到安祖母家吃完午饭后,宵韵在书房里看书,乐乐则在她旁边数数「一、二、三……七、八、九、十……」也不知道要数到多少安大生才会回来,但总之作业是都没写了,宵韵无奈。   说也奇怪,到了下午平常安大生早该回来的时段,却迟迟不见人影。「怎么还没回呢?怎么还没回呢?」乐乐在房间内着急的来回踱步,晃的连宵韵都有点眼晕。   为了安抚那小家伙,宵韵只好提前拿出原本想晚点再送她的东西。「乐乐,生日快乐,这是妳今年的礼物。」   乐乐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开心上前,只见一只娇憨可爱的小老虎玩偶,静静躺在宵韵手中,形象生动、针法绵密,怕被拉坏针脚都好好的藏起来,乐乐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抱着玩偶用小脸眷恋的磨蹭软软的棉布。   这礼是有缘由的。小时候乐乐第一部 接触到的卡通是在讲十二生肖的故事,她对于里面可爱的动物形象从此印象十分深刻,宵韵见她喜欢,在她三岁生日时送了她卡通里面的老鼠玩偶,四岁是牛,五岁就是老虎了,以此类推。乐乐所不知道的是,这些布偶都是宵韵「亲手」缝制的,宵韵的确找过有没有现成品,但怎样都找不到,其他的动物玩偶很多又太仿真没有卡通的可爱,后来干脆就自己缝了,她虽聪明,但要完成一只布偶还是得提前一个月准备,很辛苦,但看乐乐每次拿到都特别珍惜喜欢的模样,也觉得值得。   「乐娃子,姑姑姑丈来替妳庆生啦!生日快乐!」   门外传来赵敦和慧婷的笑声,乐乐冲出去,发现爸爸也跟着姑姑两人一起回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蛋糕盒,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她伸手将安大生拿的盒子抢过来,跑到饭厅将蛋糕放桌上,期待的打开……   「啊!怎么是这个呢!?」乐乐发出失望的大叫。   安大生走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乐乐,田里发生一些事,今天爸爸弄得比平常更晚,去蛋糕店的时候冰淇淋的都已经卖完,也没剩多少种,只好挑这一个了……啊妳不是最喜欢巧克力了吗?」   「你骗人!」乐乐很生气,她不能体会大人的辛劳,想法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被亲爱的父亲给欺骗了。「韵姊姊前几天才跟我说『曾子杀彘』的故事,告诫我不能不讲信用……」   高期待落空,连原本最喜欢的都成了残次品,乐乐的眼泪不受控流下,她一时气急,将安大生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蛋糕狠狠砸在地上,巧克力鲜奶油糊成一团,水果装饰被摔得稀烂,美丽的造型狰狞成扭曲图案。   乐乐一边大哭,一边抱紧老虎玩偶躲进她的房间,将门锁上。连韵姊姊呼唤她的声音,都不理会了。   自始自终,安大生一言不发,他沉默着拾起地上的破烂蛋糕装进塑料袋里,然后拿抹布用力的擦干净。   「乐乐这次,真任性过分了。」宵韵在舅舅旁边帮忙,她方才有听到爸妈说舅舅为何姗姗来迟,知道发生何事。「舅舅为了和想要收购安家土地的财团代表谈判,这是不可抗力因素,乐乐是应该要体谅的。」   安大生苦笑。「但乐乐说的没错,她那么小,哪懂得什么人情世故?她的想法向来单纯,非黑即白,这不怪她。我晚点再跟她解释,希望她能听得进去。」   「恩。」宵韵点头。「我也会帮舅舅跟她说的。」   「唉!只可惜了这蛋糕,倒便宜巷口那几只野狗……」   整理完后,宵韵见安大生一人在三合院埕的长椅上吸烟,黑暗中火光一闪一闪的,微微照亮安大生被世情磨粗的脸,那对杏眼微微瞇起,不知在想什么。宵韵看着他,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舅舅时,那种隐藏极深的沧桑。   隔天,特意多留宿一晚的宵韵,早早就去敲乐乐的门。等了好一阵子,迟疑的开门声响起,乐乐从稍微打开一点的隙缝中露出那对大小眼,见是宵韵才松口气,将门打开让韵姊姊进来。   见乐乐的模样,宵韵就知道她这晚应该也反省过自己偏激的行为,教训了她几句见她悔恨的模样,亦不打算多说,提醒她一定要和爸爸认错便罢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乐乐今天的样子,有些奇怪。   「乐乐妳……」宵韵观察她一阵子,疑惑的问道:「妳很累吗?」   「唔!对啊……」乐乐揉揉眼睛,乌亮的大眼里盈满疲惫。   宵韵看了看时钟,虽是平常上课本该起床的时段,但或许这小丫头昨天一生气觉也没好好睡,所幸今日是周末,就让她继续休息,替她将被子盖好,见她很快就沉沉睡去,摇摇头就离开。   说来奇怪,乐乐这一睡就睡了很久,一直到晚上宵韵见她几乎都没起来吃东西,这才担心的把她唤起。「唔……」乐乐睁开眼,黑瞳被迷蒙的水雾给盖住,她睡了这么久,可却没有半点精力回复的模样,反而比早上更显疲态。   安大生拿了体温计进来,一测量然后发现乐乐发烧了,连忙去储藏柜里找退烧药,和着温水要乐乐服下,宵韵则去厨房帮安祖母煮稀饭,加了些较易消化的小菜端去乐乐的房间。   症状直到星期一都没有好转,安大生于是放下田里的工作,替乐乐向幼儿园请了假,背着她走好久的路,到东城唯一一间小诊所看病。年轻医生刚从医学院毕业没多久就回东城服务,每日来寻医求诊的患者也多,她简单看了看乐乐症状,淋巴结有些肿胀,只当成是免疫系统的正常反应,没多想就当成是重感冒,开了些退烧消炎止痛药就让安大生回去。   可即使吃了专业医生的处方,乐乐的状况却似乎没有好转,她越来越虚弱,常常喘气喘不过来,烧反反复覆体温忽高忽低,到后来皮肤会痒,骨头痛到常常站不好,一站起来又有种晕眩感。礼拜五下午宵韵去探望已经一礼拜没上课的乐乐,刚踏进房间,就见乐乐用面纸压住鼻子,面纸上头被殷红染了一大块,一问才知道她莫名其妙就开始流鼻血。   那晚,赵敦和安慧婷来安祖母家,安家几个长辈担忧的讨论乐乐不正常的病情。   「……老王跟我说,隔壁海镇有个什么很厉害的大夫,没他治不好的病,一帖万灵药方救助了无数人,我明天想带乐乐去给他看看。」   「我不同意。」听见安大生的话,安慧婷表示强烈反对。「那人无牌无照,估计是个密医,嘴上功夫或许厉害,实际医理又懂几分?等下乐乐明明没什么事,被这样一治反而耽误救命时机,不就得不偿失?」   「是啊是啊!」赵敦点头附和。「大哥我们都知道你心急,但这种事我们不是专业的,不能胡乱来。这样吧!我明天开车载你跟乐乐去都市,那里的大医院仪器设备都好,检查也详细,虽然贵一点又麻烦些,但至少求个心安。」   一直带着严肃表情听着的安祖母也同意。「你们明天去吧!我也会去巷口的妈祖庙,替乐乐求平安。」   讨论毕,众人便早早去睡了。   默默在旁观察的宵韵,不知为何,总觉得特别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勤奮的存稿箱~~~作者泠為了趕作業應該快死掉了□□請大家一起為她祈福能完成報告出隊作業和活動...   照例為每位點進來的小天使祝福,希望小天使們都有開心的一天><   ps,接下來的劇情可能沉重些,因為泠喜歡慢慢的說故事,這個故事也是細水長流型,希望小天使們不要嫌棄她的拖沓,因為可能還要再說一段時間><(拖出去胖揍)真正開始有質的飛躍要等(望天)...還望小天使不嫌棄,泠會盡最大的努力將整個故事飽滿起來的(鞠躬) 第8章 第八章   从东城到T市几乎要耗掉一个上午。赵敦开车,宵韵坐在副驾驶座,乐乐则躺在后方安大生的大腿上小憩,因身体不舒服她的眉头紧皱在一起。车内是压抑的氛围,宵韵看向窗外,景色从碧绿水蓝变到灰暗的水泥墙跟五光十色的霓虹交错。算一算已有约三年没来都市,都市的更新是快速的,高楼大厦建起,一间间之前没看过的店家林立,马路也多通了几条。东城是凝结在时间里的,而都市变更才是人间常态──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医学中心满满是人,车位难找,赵敦让她们先去挂号自己绕去找位置停。安大生背着乐乐,宵韵替他提东西。医院自动门一打开,冷空气挟着酒精消毒水味儿扑面传来,乐乐开始躁动,这是她熟悉的讨厌味道,每次安大生要带她打预防针的地方,就都充斥着这种味。宵韵见状,立马跑到乐乐旁边安抚她。   医院人多,穿着白袍的医护人员走来走去,似乎没有能停歇的时候;推清洁车和病床的快若流星,还有更多来求诊的病人和其家属,木着一张脸,没有人的脸色轻松快活。柜台人员问安大生要挂什么科,看着单子上琳琅满目的科别,安大生一时傻愣在那,支支吾吾的询问面露不耐的柜台人员。   「你是要替你的小孩挂号吧?她几岁?」   「五岁。」   「那就小儿科啊!」   「喔,好,好……谢谢,谢谢。」   递了健保卡,付了挂号费。安大生攒着手中那张单子,单子很快就被他的手汗给浸烂。   「舅舅,没事的……」听见安大生急促的心跳声,宵韵温声安慰。   「……那天,也是这样。」   宵韵一愣,但她很快就明白。她沉默着,用手轻拍那不知不觉握紧的拳头。   终于轮到他们已经是很久之后,替他们看诊的医生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穿着长白袍,有些漫不经心的盯着计算机屏幕,手一下下敲在鼠标上,发出喀差喀差的冰冷声音。   「……安无忧吗?」他瞥了一眼坐在诊疗椅上的乐乐。   「是,是。」   「怎么了?」   乐乐不太会描述自己的状况,大部分都是安大生代她回答,安大生有些紧张,语言无法组织好,每当卡词说不出话来,宵韵就会在一旁补充,她的说法相对就清楚多了。   医生按压了乐乐身上几个部位,问她痛不痛,还拿听诊器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大概检查后手快速的在键盘上敲打。   「薛医师请问您……」   「带她去检查。」医生不理会安大生,径自对身旁的护理师说道。   「抽血、照X光和断层。先这样。」   「薛医师抱歉,我想请问这种症状有可能是……」   「安先生,先检查。」医生冷冷打断他的话。「检查报告出来我们才能评估。」   「喔,喔……是,是……」   拿着护士开好的单到抽血站和检查室,乐乐第一次抽血,怕的哇哇大哭,还是宵韵和安大生将她紧紧压着,医检师才能好好抽血。而照X光和断层时,乐乐只能一个人进去,宵韵好一阵劝慰乐乐才愿意听话,只是做检查时她因不安而全身发抖着。   医院说报告出来要等一礼拜后,让她们先回去。医生有开了些药给乐乐,但宵韵后来拿处方笺跟之前在诊所开的药名对比,发现是一样的药,于是吃的并不积极。乐乐的病况持续加重,没一丝好转的迹象。离说好的时间还早几天,安家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要他们马上去一趟。   宵韵上课到一半,赵敦突然来找她,两人匆匆放下手边事务,开车到三合院去载大生和乐乐进城。到医院都已经很晚了,几人依旧等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轮到。   「……来了吗?」薛医生直盯着计算机,眉头深锁。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大生。「……要我直接说吗?」   安大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白血球检查指数不正常,依据临床经验,很可能是白血病。」   安大生脑袋嗡的一声,在旁的宵韵紫蓝色瞳孔猛的一缩。   「……白血病,不就是『血癌』吗!」赵敦也吓傻了。   「……这病不好治疗,你们最好先有心理准备,目前我们医院能提供的治疗是……」医生口沫横飞的讲了一堆数据、临床研究、治疗方法,而在场三位家属几乎都没人听得进去,他们看着虚弱的趴在桌上的乐乐,彷佛还坠入梦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乐乐前几年一直都算是健康,为什么这次这小小的感冒,居然就是能带走无数生命的癌症呢!   「……你们先出去冷静一下,等下再来跟我讨论治疗流程。」   宵韵抱着乐乐走到外头等候区的椅子,安大生面朝着公布栏,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韵姊姊,我会死吗……」一直没说话的乐乐,突然用虚弱的童音说道。   宵韵没回答,只是抓起乐乐的小手,用力握紧。而听见这句的安大生,身体大颤,赵敦担心的想上前去,安大生却只是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说要去厕所,然后就用手摀脸快速的离开。   「我会死吗?像大牛哥哥一样?」   宵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会的。」她的声音低沉到从未有过的状态。   她转过头,不让乐乐看见她的脸,水珠快速的落在她手背上。就这样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深吸气,转回来,神色终于平静许多。   「不会死。」这次宵韵的语气多了坚决。「韵姊姊不是曾经把乐乐从水中救起吗?只要韵姊姊不愿意,阎王都抢不了人。」   「恩……我相信韵姊姊……」乐乐眷恋的趴进宵韵的怀里,病得严重的身体疲累的沉沉睡去。   安大生从厕所回来时,整个样子看起来似乎还好,唯有眼中的血丝出卖了他。薛医生自诊疗室中出来,面无表情的对他们说道:「目前最好的治疗就是骨髓移殖了,如果运气不错能找到配对型的话。这女孩才五岁吧,身体还在发育,治疗后或许会有很大的好转……恩你们有足够的钱吗?」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   「化疗、手术费,以及之后的药物,没有一项是便宜的。喔当然,如果你们有保险的话或许就还好。」医生念完长长一串,看了看安家众人凝重的表情,耸耸肩,嘴角悄悄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   「都没有吗?好吧……恩我可以帮你们问问看医院,或许有救助金,去申请吧!没办法就……」等死。薛医生脱下白袍,随便挂在手上。下班时间到了,他没必要多浪费宝贵时间。   一直没说话的安大生,此刻突然跪了下来。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包括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医生。   安大生颤抖着,用头狠狠磕着地板,力道之大彷佛下一秒就会撞出血来。「求求医生,求求医生……求求你救救我闺女……我只剩她了,老婆死了就只剩她了……没钱的话我可以卖地卖房,去做最辛苦的工,再不够也可以借钱……求求你,只要能救我的宝贝,我什么都可以……」   「大哥你做什么,我们可以一起……」赵敦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这样的场面,并非第一次。大嫂难产的那次,安大生做了一样的事情,在他的磕头声中医生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在地板的撞击声中一盆盆的血被端出来,心电监测仪发出刺耳的噪音,温柔婉约的大嫂被盖上白布,安大生的惨嚎回荡在太平间……   「求求医生……求求你……」   「够了,你在干什么?快起来!」薛医生冷冷看着他,他双手插入口袋,没有想上前搀扶的意思。   「大哥……」   「求求你……求求你……」   「够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另个方向传来。薛医生蔑视的表情僵在脸上,他立刻换上一副恭敬礼貌的样子,朝缓缓走来的人鞠躬。「简副院长。」   年老的医生没看他,他直直走向跪在地上的安大生,温柔又坚定地把他拉起。「这位先生,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张严肃的脸虽然看起来很难亲近,但说话的语气却非常温和。   安大生瞬间觉得心里涌进一股暖流,悲痛的情绪也稍稳定些,他完整的把个事件经过说给老医生听。   听完后,老医生瞥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薛医生,随后扶着安大生让他坐下,自己则坐在隔壁的椅子上,详细耐心的告诉安大生许多有关血癌的知识,也提出高存活率的数据让安大生顿觉心安许多。   「那是简副院长。」跟在老医生身后的护理长在宵韵耳边小声说,脸上带着使人安心的微笑。「血液肿瘤科的权威,对待病患的态度是著名的好,妳看看他的长袍衣襬……」护理长指着一团不明棕黄色污渍,「刚刚去巡癌症病房,化疗完后的患者不小心吐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介意,还在那关心问候。」   护理长用大拇指比了个「赞」的手势,朝宵韵眨眨眼。   「安先生,我让护理长带你去柜台申请我们医院特设的救助金。」简医生走向护理长,弯身附在她耳畔小声说道:「……不够的,跟他们说我来付余款。」   「哈!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金额喔……」   「……让我家太座少买几个包就行,小姑娘生命比较重要。」   「哈!了解啦!简大善人。」   「恩,去吧!」   简医生对安大生等人说道:「你们回去替小姑娘拿她住院要用的衣服,明天就可安排住院了,接下来要做骨髓比对,还有化疗,很辛苦……」他蹲下身,摸摸乐乐的头,「小姑娘,要加油,伯伯会努力治好妳的病。」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安大生握着简医生的手激动的道谢。   「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医生要离开前,走到薛医生那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薛善仁,你的父母都是医界有名的好医生,除了医术,他们最为人称赞的更是他们对病人的态度。」   「你的所作所为,配不上你父母,配不上你的名字,更配不上你身上穿的这件白袍。」   薛医生羞愧地低下头。   而这一幕深深印在宵韵的脑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   終於把已經想很久想不出來的文案改掉了,果然是文案無能□□而且那股逗逼氣是怎麼回事泠明明是冰山氣質攻哼哼(  ̄ー ̄)   啊明天會有一個公告(希望小天使表打我泠是靠臉吃飯的呢(大誤))   恩~~~老樣子祝福每位點進來的小天使有開心的一天(*╯3╰) 第9章 第九章   乐乐很快就住院了。幼儿园那边跟老师请了假,班上同学听说她重病,还特别折了一罐纸鹤送她,安大生则理所当然放下田里的工作,到城里的医院陪伴她。   十二岁的宵韵,马上就要毕业。毕业考考完那天,全六年级教室发出兴奋的欢呼,而宵韵则迅速整理好书包,直接拒绝了所有同学要去聚餐的邀约,小跑步到赵敦和安慧婷的办公室,安家所有人今天要到医院去看乐乐。   要做骨髓移植,就必须要有配型符合的捐赠者。安大生早早就做过检测,然而简医师遗憾的告诉他,他的配型不合,安大生还因此难过许多天。一般来说,捐赠者多半是亲人,为了小乐乐的生命,安家所有人都到医院抽血,看看配对如何,只是宵韵抽血的时候,慧婷看了她几眼,神情古怪。   比对结果出来,倒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安家唯有一人的配型是可以的,就是宵韵。简医生跟他们说这消息时,安大生和宵韵明显松了口气,只有慧婷突然用平静的语气,面无表情说道:「……我不同意。」   其他人都愣住了。赵敦看了妻子一眼,露出苦笑。   「为什么?!」安大生不可置信。   「简医生,」慧婷朝一直站在旁边的人问道:「骨髓捐赠,十分疼痛吧?而且,宵韵年纪还小,抽掉她骨髓的一部分,或多或少会有影响,对吧?」   「安小姐,这倒是还好。以长期临床经验来看,是不太会有什么后遗症的……不过很痛就是,而且这位小姐姐年龄确实有些小……」   瞥见安大生的脸越来越狰狞,简医生连忙接着说:「不过要真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联系上全国的骨髓数据库,或许有善心捐赠者也是配型符合的……」   「连我们家人几乎都没有符合的,何况是外人?等找到的时候,乐乐病情也不知道又要拖多久。」安大生整个爆气,情绪越来越激动。「抽一点骨髓韵韵还会生回去,而如果没有这点骨髓的话乐乐就连命都没有!」   「安大生你别太过份了!」安慧婷终于忍不住,她朝着自家大哥狠狠吼回去:「安无忧是你女儿,韵韵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吗?!之前韵韵为了救她差点被大水一起卷走回不来,现在又为了你女儿要牺牲我女儿的健康,凭什么!韵韵还一直照顾你家丫头,她难道有欠你么?」   「慧婷妳别冲动,大哥他也只是……」   「对,我是一个自私的妈妈。」安慧婷甩开丈夫欲伸过来的手,眼泪缓缓流下,「……但大哥,你又何尝不是十分自私?」   「……唉!」安大生被这样一吼,混乱的脑袋也清醒些。小婷说的一点也没错,他为了乐乐,几乎从来没考虑过宵韵的想法,只一味的要众人配合他。他无力的摊在椅子上,将脸埋进粗糙大手里。   「……简医生,请您告诉我骨髓捐赠要怎么做?」沉默许久的宵韵,打破了一片寂静。   「韵韵妳……」   「妈妈,」宵韵走到慧婷面前,握住她的手,露出个让人安心的微笑。「我之前有查过骨髓捐赠的数据,真的影响不大,短暂的一些身体不适,我都还能忍耐的,请别担心。」   「身体是我的,请您给我自由支配的权力。而同时,请您别怪大舅,我自始自终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为了乐乐,我不埋怨也从未后悔。」   「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喜欢乐乐。我无法想象失去她的世界,更不知道失去她我会发生什么事。我是多么的感谢,上天赐予我能拯救她的机会。」   「简医生,我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开始。」宵韵对呆在一旁的老医生说道。   「喔好,我马上安排妳做一系列检查。要是都没问题的话,等乐乐情况稳定,就可以开始手术了。」   等待报告的日子,宵韵因为学校已经停课,去了也只是看电影和开同乐会,于是干脆请假,每天早早骑脚踏车到东城公立图书馆,等待图书馆人员开门,然后登记使用计算机,开始用网络查询任何有关血癌的数据。图书馆的计算机使用限制是一次每人三十分钟,如果没有其他人,宵韵会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走到柜台登记;如果有其他人要使用,她则改到参考书查询区,找相关书籍数据阅读。   东城图书馆馆长觉得很奇怪,最近每天她在馆内巡查时,总有一个年纪看来不大的女孩,在一众孩子登记使用计算机玩游戏的嘻闹声中,坐在最左方的计算机,拿着一本厚重的笔记本,看了看屏幕,低头在纸上快速的抄抄写写。女孩非常专注,连她的靠近都没有察觉,她好奇偷看一眼,竟发现纸上充满了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英文。女孩的计算机屏幕上是长达百页的英文期刊,期刊的标题旁边有《Nature》字样,看来是当世最顶尖的医学权威期刊之一,透过女孩辛苦的翻译批注,馆长勉强看出这一篇应该和干细胞有关。   女孩的本子里满满都是有关癌症的研究论文,她不厌其烦,一字一字写下。不只西医,她连中医的资料也誊录进去。馆长不解,这看来不到十五岁的孩子是为什么做到这种程度,连医科学生都未必有她这种认真劲呢!   她的身上,想必有着什么故事吧……   宵韵某天又造访图书馆,然后失望的发现图书馆公休,她转身准备离去,却察觉到某位看起来很慈祥的阿姨站在她身后不远,朝她招手。   宵韵疑惑的过去,那阿姨笑着拿了一副钥匙给她。「图书馆大门的钥匙,电源总开关就在一楼阅览室里面,离开前记得把门锁好,那就这样啦……」   阿姨想了想,朝宵韵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宵韵盯着那串钥匙,眼睛有些酸涩。   检查报告出来,宵韵每项条件都过关,她可以捐骨髓给乐乐了。   乐乐在进行手术前有过化疗,化疗完后,整个身体相当的不舒服。她拿起几乎快比她大的垃圾桶,死命朝里面吐,吐到将勉强吃进去的食物又一滴不漏地全部吐出来,吐到她的嘴里充满胆汁胃酸酵素混合的恶心臭味。化疗过后没几天,她好不容易蓄起来的长发一把一把掉,一下子就全部掉光。虚弱的乐乐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削瘦的手摸上光滑头颅,然后崩溃大哭。   「丑死了!丑死了!这么丑的我为什么不去死一死?!」乐乐在来探望她的韵姊姊的怀中狠狠哭一场,小手握成拳头用力敲打在床上。   听见她这么说的安大生,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而等晚上回来的时候,众人诧异的发现他将自己头发全部剃光。   年幼的孩子就这样被病魔持续折腾着,等到她身体状况终于好一些的时候,简医生立刻替她做「歼灭疗程」,将她所有骨髓造血细胞去除。乐乐住进隔离室,此刻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一丝抵抗力,随便一只细菌都能要了她的命。她静静躺在那,像婴儿一样无助,而宵韵的骨髓,就是她能新生的契机。   那年六月毕业季,东城小学的凤凰花树如期绽放,朵朵红花大如手掌,燃烧着血液般灼烈的艳红。毕业的六年级生,别上红色胸章,接受家长老师和学弟妹们的祝福,每个青涩渐脱的笑容,都代表着前程似锦、勇敢逐梦。   然而有个拿了第一名、全校模范生,和各式各样奖的人,却没有出现在这场重要的盛典上。她的名字被司仪不停念出,但没有人上台领奖,她的位置被大家默契的空下来。毕业生致词时,司仪说「毕业生代表,赵宵韵」完后,就是一室沉寂。大家都知道她家发生什么事,特意将所有原该属于她的荣耀给留下来不让人代替。这是他们给予最优秀孩子的无声支持。   医生将粗粗的针管插入宵韵的身体,深入到骨头内,将髓一点一点抽出。宵韵清醒后,因方才喉咙被插入麻醉管,且后背真的非常疼而有些虚弱。但她却强自撑着,坐在手术室外等候椅上的安大生旁边,安祖母闭眼念着心经,赵敦和慧婷则盯着墙壁发呆,手术进行中的灯号亮着,每个人忐忑不安地等着医生出来宣判最后结果。   当灯号暗下来的时候,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跳起来,门缓缓打开,简老医生走出来,拉下口罩露出疲惫的面容,他朝直直盯着他的众人,露出个温暖又放松的笑:「手术结果算是不错,但接下来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毕竟有时候移植完很怕出现排斥反应……」   「无忧小姑娘很坚强哪!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康复的。」   悬在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下一些,安家每个人都露出开心的笑。乐乐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她的麻药已经退了,或许也感受到自己重获新生,乌亮乌亮的大小眼,呈现好久不见的精神。「韵姐姐,韵姊姊!」乐乐伸出小手,朝向跑到她身旁的宵韵。   宵韵用自己的手心轻轻捧起她的小手,温柔的握住。   「……韵姊姊,妳哭了……」   「……才没有。」   「……明明就有,羞羞脸……」   「妳这欠揍的丫头……」   「笑一个么!韵姊姊笑起来最好看了……」   「那么,妳要快点好起来……」   「恩,打勾勾,说谎的是小狗……」   一大一小的指头,紧紧的,扣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實,是要跟所有看到這裏的小天使道歉......經過一番考慮,泠可能接下來無法日更,一者最現實的問題,泠到期末前要完成大報告、超大文獻作業(得翻好多書),還有幾個困難的科目輪流上來整人@@讀書會、到外面上課還有暑假活動開會......種種,泠還是得把這些搞定不然會被朋友打被家長揍被教授當@@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寫到這邊東城的故事已經大概剩下一小部分,馬上要準備進入第二個也是全文份量最重的地方(當然就是兩人感情質的飛躍啊啊啊~~~)那個部分劇情挺雜,我大綱也想好好梳理一遍,不管寫的再慢泠也不想為了更新寫出自己不喜歡的句子和內容,請大家原諒泠的任性(鞠躬)   當然,泠也跟大家約個時間。「6/20」絕對是最後期限,從那天之後基本一定每日至少一更(如果到時候存的份量夠為了補足斷更這麼久會考慮雙更)而從今天到那時候中間要是泠有空也能多寫幾篇就會發上來(試試週末能不能寫一點更一點)   謝謝所有看到這邊的小天使,也真的很抱歉讓妳們配合泠的任性。其實這幾天看到有點擊真的超開心,然後那位收藏的野生小天使要是能看到妳泠絕對撲上去一百個麼麼達><希望妳們願意和泠一起慢慢的看韻韻和樂樂走向最後,這文泠不期望衝榜也不爭取簽約什麼的,只希望自己好好完成第一篇原創小說,「絕對不會坑」,這是泠的承諾。謝謝每位願意留下來的小天使~~~   照例祝每位小天使平安健康、天天開心,謝謝妳們看我說這麼多廢話,那麼,我們之後再見!很快就會再見的   >3<(以後決定更的時段統一晚上七點,暑假如果會雙更再另行通知~) 第10章 第十章   将近年关,东城年味甚浓。乡下地方对传统节日总是比较注重的,还没到除夕,安祖母便念叨着要赵家三人回老三合院帮忙。清扫家里、做各种粿、祭拜祖先……安家这几天,忙得人仰马翻,但毕竟是新年,再累心中也是挺愉快的。   「韵姊姊,韵姊姊……」   老三合院里,人人都已习惯那微微软侬的嗓音喊着熟悉三字,而伴随其后的则多半是一阵紊乱脚步声,接着以一声大吼作结。   「安无忧!」   「呵……」   坐在书桌椅上的宵韵,很顺手地将扑向她的小家伙抱稳。乐乐越长越大,过了这年也快满十岁了,虽然因为曾经的那场大病而稍显虚弱,但到底也在发育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小只,如今宵韵都已经有些抱不好她,几次险险让两人一起跌倒。   「真是!安无忧告诉过妳多少次,妳这见人就扑的坏习惯再不改改,哪天妳韵姊姊一定会被妳压垮!」安大生走进书房,对着乐乐就是一顿骂。   「哼!」   乐乐抓着宵韵衬衫的布料,很直接无视自家老爸。   「乐乐哪,」宵韵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桌面,微微皱眉。「……妳这次有点太大力,墨水都给妳弄到洒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   可不是么?砚台里的墨汁染得桌面一片淋漓,几副宵韵已经写好的春联,都给沾上一点一点的墨滴,在娟丽的字体旁格外突兀,看来是不能拿出去贴了。   「……外婆一定会让我重写,这早上的功夫算是白费了。」宵韵无奈摇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韵姊姊!要不,我替妳写吧?」乐乐从宵韵身上爬下来,一脸歉疚。   「噗!就妳那狗爬字?妳敢写我们还不敢拿去贴呢!」   「老爸!你很烦欸!」   那对活宝父女又开始争辩,宵韵在旁静静看着,平静温婉的秀脸勾起轻浅微笑,她重新磨墨顺笔,将剩下的红纸拿出;甫欲落笔,却觉心绪起伏不定,干脆停下,透过窗,看着严冬中外头的热闹年景,思考间,历历往事,又重现眼前……   移植手术后,乐乐有段时间身体一直非常不好,简医生曾提醒她们这是无法避免的,要格外注意。因免疫力的不足,天地气交寒暑变化之际,大病小病便跟着一起来,安大生田里的工作是越来越不常去,宵韵出现在老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数个日夜,乐乐因高烧而呓语痛吟时,宵韵几乎彻夜不睡,守在床边用温毛巾轻轻拭去她的汗珠,眼中是满满的怜惜。所幸,最艰苦的日子也熬过来了,乐乐如今身体壮实许多,重新回到之前鬼灵精怪的样子,乌亮大小眼里常常充盈着狡黠聪慧,让宵韵又是无奈又是欣慰的。   宵韵十五岁要升高中那年,东城国中的老师曾找她认真谈过。那年联考宵韵考了整区的榜首,这在东城国中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学校骄傲的拉起红布条,连记者都特地来采访,一时间「赵宵韵」三字传得东城及附近几个城镇人人皆知。可当填志愿那天,宵韵导师看了看宵韵递上的志愿卡,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严肃,他将宵韵带进办公室,跟她讨论了一整个上午。   「宵韵,妳确定要填东城高中?」   「是的。」   班导啜了一口桌上的茶,「……我记得,宵韵妳未来的志愿是当医生吧?」   「是。」这次平淡的语气中多了坚决。   「呃……宵韵妳知道医科非常难考吧?每年只有『最顶尖』的那一小拨人才能进入医学院就读。」   宵韵点头。   「那,」班导深吸一口气,「宵韵妳知道东城高中『从来没有』一人考上过医科吗?」   「宵韵啊,老师我非常欣赏妳的毅力跟想法,再给妳三年,我也相信妳一定能考到妳的第一志愿……但,妳应该要到外地最顶尖的高中,而不是在东城!」   宵韵沉默,她明白老师的苦心。这位男老师带她三年,给了她许多鼓励和支持,也教会她很多东西;今天这番苦口婆心,不是因为鄙视自己的家乡,而是因为城乡差距的现实如此明显,她是需要到有更多资源的大都市,和顶尖聪明的孩子们一起学习竞争,而非让自己只处在区区一隅,做那以管窥天的井底之蛙。   东城是安逸的居住地,但不适合正当往外冲的年轻人。   可宵韵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爸妈也曾跟她讨论过,但她的答案,自始自终都未曾变过。   「韵姊姊要出去读书?!我不要我不要!」当听到这消息时,乐乐像被踩到什么底线似的整个人非常激动,抓着宵韵的手颤抖着死不放开,彷佛一放手宵韵就会马上消失,然后再也不回来。   安家的长辈们,其实心底还是希望宵韵能出去见见世面。很早很早以前,他们在和年幼的宵韵相处时,就对她不同同龄孩子的气质印象深刻,龙非池中物,哪怕会不舍,也不该阻止宵韵到外自由的飞翔。   宵韵属于汪洋无尽的蔚蓝大海,而非下雨过后积在坑内随时将要干枯的小水漥。每个人都知道,包括无理取闹的乐乐。   「……我不会离开东城,至少在高中读完之前。」宵韵最后的决定,着实跌破许多人的眼镜。「只要真心想读书,环境从来不是问题。」   多么冠冕堂皇的真理,堵得所有人无话可说。宵韵只要认定一样事,她的执着劲儿连大人都自叹弗如,几十头牛都拉不动,于是最后没人再干涉她。东城高中的校长在入学前还亲自拜访,老脸笑得皱纹沟壑像直接刻在皮肤似的,赵家夫妇摇摇头,认命的带宵韵去买新书包和制服。   了解宵韵的不难猜到,宵韵这般坚持的理由大概不为别的,只因为,放不下某个从小就被自己捧在手心上惯着的小丫头。   宵韵重新将一迭春联写好。为了避免悲剧再度发生,安大生这回等墨水干了,就把乐乐给拖出去让她帮忙整理家务。宵韵笑看着被拧着耳朵的乐乐哀怨走出去,一回身望着桌上最后一张不成对的红纸,思索着要写些什么。   一个句子很突然的窜进她脑海,她提起狼豪大楷,一气呵成写下一行大字:护君安无忧。   写完后,她自己笑了。这句话全无新年的喜庆意涵,书在红纸上颇有些不伦不类,她正准备将红纸收起来扔掉,却闻后方一阵苍老的笑声。   「外婆。」   走进来的安祖母靠向书桌,细细端详那五个字。「……韵韵,妳写的字我是从小看到大的,我觉得,妳今天这张写得最好……」   「尤其……这三字。」安祖母指向最后的三个字,脸上的笑意味深长。   宵韵有些尴尬,淡粉红色泛上她的耳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亏心事。   「……乐丫头,不知哪来的福气,竟有妳这样护着她……」   「韵姊姊,韵姊姊!我要玩那个!」   「韵姊姊,那个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喔!」   「啊那个棉花糖!」   「啊啊啊我想吃咸酥鸡!」   除夕晚上吃完年夜饭后,乐乐拉着宵韵的手,兴奋地冲出门去街上玩。东城晚上很少这么热闹的,因是过年,许多小摊会来摆售,时间也会拉的特别长。除夕传统要「守岁」,这可给了贪玩孩子们正当理由,宵韵带着乐乐一路吃一路玩,被这奔出栅栏的小野马给弄得很累。好容易终于玩得差不多了,两人回家路上经过妈祖庙,见许多人在排队等着抢「头香」,便也挤入人群准备在大年初一讨个吉利。   当然,她们没抢到头香,不过两人还是进到庙里,投了香油钱,点了线香虔诚的拜拜。庙里人多,香的味道特别浓,缕缕烟丝飘荡在千里眼和顺风耳的雕像面前,被烟熏黑脸的妈祖神像慈眉善目,上方横梁悬的匾额「神昭海表」透出肃穆威严。   宵韵让乐乐去求一支签,两人掷筊了一段时间才求到。签诗内容两人看不大懂,去找庙公结果他只说了句「蕴含着『柳暗花明』的意思」,接下来就是「天机不可泄漏」了。   在庙里耗了一段时间,玩疯的乐乐终于感到疲累,她像小时候一样,很自然地爬上宵韵的背要她背她回家。宵韵被她压弯了腰,不知不觉间,乐乐长大了,而她又何尝不是呢?岁月拔高了她,修饰出玲珑曲线,那美丽的脸庞脱去青涩,深刻的五官更加艳丽动人。   但那又如何?宵韵想。她背着乐乐走在静谧小路上,路灯朦胧温暖,影子拉长长的迤逦在身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一刻会再重来,但始终有些事如同永远不会改变,凝结在永恒的瞬间。这一幕,跟好早以前的画面重迭,宵韵内心莫名的平静安稳。   一声炸裂在空中响起,宵韵抬头,原来有人在远处放烟火。乐乐睡熟了,宵韵轻轻的叫唤声她听不见;宵韵不愿吵醒她,便停下脚步自己将美景收纳眼中。绚烂的烟花在紫罗兰瞳中绽放,火光一闪一灭,映在专注的侧脸。   「护君安无忧。」宵韵脱口而出,她方才祈求的愿望。她转头看向趴在她背上的乐乐,轻轻笑着,温柔地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抓緊時間偷偷竄上來更新><祝每個小天使平安開心~~~這章應該比較多糖吧www 第11章 第十一章   十岁的生日,乐乐一辈子想忘也忘不了。即便很久很久以后,每当回想起那天,那天每个人说的每句话、发生的每件事、每一刻的心情,都深深刻进乐乐的脑海,说是溶入骨和血中也不为过。   那天,乐乐同每年生日一样在老三合院等着安大生带她最爱的蛋糕回家。自从五岁那次的生日被乐乐搞砸接下来她就生场大病后,安大生对于乐乐的生日看重到夸张的程度,六岁的生日他买了六个不同的蛋糕,七岁七个,八岁八个……今年十岁,安大生就跑了十个地方买不一样的十个蛋糕,城里的蛋糕店数量已不够应付,安大生这回还特定订了一个遥远糕饼店的最新产品,他一整天没去田里工作,毕竟光东奔西跑就耗掉无数时间了。   乐乐拿着宵韵今年送的羊布偶在手中把玩,她看了眼外头天气,整个天空乌云密布,雨势像倒向地面的瀑布般惊人,不间断的雷霆声引得附近几只流浪狗狂吠不休,扰人心烦。乐乐深吸口气,湿漉漉的水气浸入肺,闷的人难受,她这次没有无理取闹,心头不再只挂念她的蛋糕,反而更有些后悔没拦住爸爸,让他在这种天气还要冒险出门。   宵韵在乐乐旁侧看书,向来注意力集中的她,这回却少见的恍神了。她手中书页一直没翻过去,长久停在固定位置,她无法安慰乐乐,因她也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阴影笼在心上,就彷佛,真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早该返回的时刻,安大生迟迟未现。这下不只宵韵乐乐,连其他的安家长辈都开始坐立不安,赵敦换了外出衣,慧婷拿起雨衣和大雨伞,安祖母牢牢盯着三合院门,阴骘的眼神在黑雨夜里格外渗人。   凌乱的脚步踏进积雨水洼,溅起不成调的碎音从远方传来,几道模糊光线快速的朝向安家前进,因水珠的折射,光显得黯淡,赵敦连忙出去瞧瞧发生什么事。   房内的宵韵和乐乐/透过漏水的窗望去,只见几位乡亲动作夸张的比画些什么,边做还边发出听不清的大吼;赵敦先是呆呆愣住,接着抓住其中一人的肩用力摇晃,情绪变得非常激动。   「慧婷!慧婷!快出来!」   赵敦的吼叫让慧婷没敢耽误立刻就出去,两人说了几句,慧婷突然也变得异常疯狂。他们没回屋内交代,风风火火的就跟乡亲们冲出去,不知朝哪个方向。   宵韵咬了咬下唇,红润的嫩肉隐隐发白。   「……韵姊姊,我们跟着一起去。」乐乐拉着宵韵的衣袖,黑亮眼里充满着坚决。宵韵感觉到布料一下一下的触碰她,她仔细瞧,发现乐乐抖得厉害。   「……乐乐,外面雨大危险,我们等……」   「不!」乐乐大吼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狠狠拒绝宵韵。「……我要去!要去!要去!」   宵韵看着泪液开始积聚在眼眶的乐乐,叹了口气;她快速拿了一件厚外套要乐乐穿上,抓起雨伞就带着乐乐向外头狂奔。   父女间可能真有某种感应,一方遇事时另一方会感受到难以言明的焦虑和疼痛。当宵韵到达现场时,平静的面孔裂开隙缝,一股无力和悲哀使她腿软,直直跪倒在地;乐乐跑上前,当看清血泊中的熟悉人影时,她瞪大双眼,重重喘气,在沉默中动了几下肩膀后,接下来就是撕心裂肺的崩溃哭声。   「爸爸!爸爸!爸爸!!!」   安大生直直躺在地上,放大的瞳孔朝向天空,杏眼里的温柔宽厚如今只剩无机质的冰冷;干涸血液的来源是他的后脑杓,殷红在短发上纠结成团,散出令人作呕的金属腥臭。一具冰冷冷的尸体,旁边是碎石跟土块,还有突兀的打翻变形的草莓蛋糕。   男人长满粗茧的大手还拎着蛋糕盒绳,面上的表情不甘震惊。想也想不到,只是一趟出门取货,竟让他还来不及告别,就得和这人间分隔,就得结束和最心爱女儿短短的十年缘分。多么讽刺,十年前的那天他抱着虚弱婴孩跟妻子诀别,十年后的今天婴孩长大,反过来和自己道别。诡谲多变的命运,让本该欢欣的日子,定格成失去双亲的幼女永远的疤痕,女孩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怨恨自己的存在。   「……看这情况,阿生他应是运气不好,走的路被大雨冲刷,竟让泥石塌陷下来,整个人从高处直接摔死……要是没有要拿这个蛋糕唔……」   来帮忙的老伯被他妻子用力摀住嘴,他不满的瞪过去,妻子狠狠剐他一眼,往已停下哭声,正失神的用小手摸着生父尸体的乐乐方向努嘴;老伯这才惊觉他方才的话有多么不妥,连忙噤声。   赵敦和慧婷跪在大生尸体旁泣不成声,「大哥大哥」一口一口唤着,却叫不醒进入永寂的人。   宵韵揉了揉疼痛的肿眼,望着不寻常沉默的乐乐,担心的一步步走去。「……乐乐,妳……」   失了魂的乐乐猛然像是想到什么,她爬向毁坏的蛋糕,用手抓起被雨淋得不成模样的鲜奶油,如同饿死鬼一般狼吞虎咽起来。那个被死命保护着的蛋糕,还沾着一大团安大生的血,乐乐拚命吃,表情专注平静,她的两唇间红艳艳一片,使她看着像在阴雨中吃尸体的鬼,十分可布。   「哎呀!乐丫头疯魔了!」   「估计刺激太大,大伙儿赶紧把她带回家,这才几岁呢竟然让她看这!」   「乐乐,乐乐……」宵韵吃力走向她,沙哑嗓音里都是心疼,一口气憋在她体内想往上冲,宵韵压抑着,缓和下来后一喉咙血味。   「……韵姊姊,只要乐乐乖乖把蛋糕吃完,爸爸看乐乐那么乖,一定会爬起来说我好棒的对吧?」乐乐看着双手深浅不一的红,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   宵韵没说话,她将乐乐揽入怀中,让她的脸埋进她的胸口。「……没事,没事……韵姊姊还在这,我还在这……」宵韵紧紧的抱住她。   眼泪再次决堤,乐乐嘶吼着哭叫着,到最后眼疼头痛发不出半点声音,直接晕倒。宵韵一直看着怀中小脑袋,粒粒晶莹敲在对方发上,颤抖的手轻轻抚着,想用冰冷的身躯,给予所剩无几的一丝温暖。   安大生的遗体在老三合院停了几天,这些天宵韵请了丧假,陪乐乐一起守灵。乐乐刻意搬了小椅子坐在冰柜旁,时不时就站起身,隔着透明的部分看向那平静安详的面容,礼仪师化了妆,将大体清理过换上体面的寿衣,致命的伤痕看不见了,圆圆杏眼闭起,嘴角拉起温柔弧度,彷佛只是陷入一个有美梦的长眠。   丧葬的仪式又多又杂,乐乐是大生唯一一个孩子,她披上麻布头巾,三跪九叩、念经烧香,道士说什么就跟着做,战战兢兢不敢大意更不敢喊累。她到底年纪小,身心皆疲的情况下,晚上熬夜守灵,折纸莲花折着折着就睡着了。宵韵没叫醒她,脱下身上的薄外套给她盖上,自己一人收拾起桌上乱七八糟的杂物,偶尔困倦时,看着花坛上舅舅年轻英挺的相片,思绪又会清晰起来,往事接续涌上。   据说,舅舅年轻时候非常聪明,安祖母原准备了一笔钱要让他念书升学,可他知道如果他用了那慧婷小妹就没机会读书,于是毅然决然的接下早逝父亲留着的一块田,早早选择出去工作赚钱……   据说,舅舅性格温和,可却有一身铮铮傲骨,是非取直在心里清清楚楚,凡扯到原则打死不让步;这样一个男子汉,这辈子唯二向外人下跪,一次是为了发妻,一次是为了爱女……   据说,出事的那天,舅舅死不瞑目,旁人都说他有牵挂放不下的事所以拒绝阖眼;直到慧婷满面泪水的靠近大生耳畔,说了句「乐乐我们一定会替你顾好」,安大生才让人将他的眼皮盖上……   好多好多事众人传来传去,来祭拜的亲朋好友说的每句话宵韵都记得特别清楚。宵韵一直觉得舅舅是个很好懂的人,如今看来他却藏的比谁都深。其实他的离开最后是解脱吧,会不会,舅舅已经遇见了挚爱的舅妈呢?舅舅一生由辛苦构成,命运待他简直刻薄到极致,然而死亡,似乎也将他引向思念之人的身畔,死后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他们真能遇见彼此吗?   舅舅唯一放不下的,大概只有那睡的极不安稳的小丫头……宵韵想起那天舅舅拜托她,要她许一个承诺,冥冥之中某些巧合总令人毛骨悚然,但无论如何……   宵韵将修长手指抚上紧皱的眉头,轻轻揉开那大小眼间数不尽的忧愁。   安大生的骨灰坛,放在离大牛不远的位置。一栋不大的建筑,隔开了阴阳,少也好壮也罢,没人逃得过无常的摆布。   一切弄完后,宵韵带乐乐去吃冰。这次她点了乐乐最爱的八宝冰,没有再禁止她,乐乐静静地吃,不像平常还会说说笑笑;电视里传来卡通滑稽的音效,乐乐抬起头,干笑几声,宵韵抚上她的脸颊,磨蹭几下,乐乐笑着笑着,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乐乐她,长大了。以最残忍的方式,被逼着成熟……   宵韵拭去乐乐脸上的泪,「……再怎么样,都还有我。」   她答应过已逝的大生舅舅,要照顾无忧,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寫這段時,好像又看到好多事;啊我把一個好人便當了,希望小天使們不要打我@@   最近點擊好像變多,好開心><要是喜歡可以收藏喔,看著數據泠心情好一點說不定會多更XDDDDD   「東城」部分快完成了,大概再兩章左右,前期可能比較悶,不過是為了後面的鋪墊,有機會的話再跟大大們說我的想法~~~   恩滾去做其他事,小天使們祝天天開心>< 第12章 第十二章   十八岁的大学联考,宵韵再一次夺魁,旁人都以为她会去念公立医学系,却没想到她最后选择了T市的私校M大中医系。话说这个中医系挺特别的,是中西医双主修,未来考试可以拿两张执照,而且因她分数高,M大还给了她高额奖学金,所以总的算起来,其实学费也差不了多少。   「西医有其局限,而中医在某些疾病,特别是癌症的治疗上,很常能看到惊人成效。能学越多东西,自然是越好的。」   宵韵很早就说过,她未来想成为癌方面的专家,她性格稳重踏实,学东西又快又灵活,指不定将来真有什么惊人发现,能造福全人类也说不准。宵韵是东城第一个考上医学院的,乡下有这种喜事,都要放鞭炮、办流水席来庆祝,前来恭贺的人奉承话一句接一句,还有些人拖着自家孩子说要介绍认识,面对这些,宵韵轻笑带过,她快速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果汁,在三合院附近绕了老半天,这才看到刚才一直找不着的小家伙。   乐乐坐在榕树阴影里的长椅,一个人默默喝着汽水。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寥,和不远处的欢笑喧腾形成强烈对比。   「……那边上了许多菜肴,妳不去吃吗?」   「我吃饱了。」   「我有些朋友有来,妳想见见他们吗?」   「不必了,我一个人在这边就好。」   「乐乐,」宵韵走上前,重重叹了口气。「……东城没有我想念的大学,我只能挑最近的……妳这样,我会走不了。」   「我知道,」乐乐低头把玩着空杯子,「……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黏着妳缠着妳的跟屁虫了……妳读M大挺好。韵姊姊,妳一直都那么优秀做我的榜样,我以后也要努力考上跟妳一样的大学,跟妳念一样的科系……妳不要担心我,我,我只是……」   「很自然的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难受而已……韵姊姊自我有记忆以来一直在我身边,很难不会不舍……啊其实也没什么,韵姊姊会回来的啊!连假、过节,妳一定会回来的不是吗……仔细想想,干嘛难过啊哈哈哈……」   「乐乐。」宵韵打断她,「……不要强迫自己笑,那种笑,比哭还难看。」   「……对不起。」   乐乐阖上她的眼,表情很疲惫。宵韵沉默许久,突然走上前,将一个东西挂上乐乐的脖子。   宵韵跟乐乐贴得很近,她认真要将项链的钩子勾好,温热鼻息撒在乐乐敏感的脖子上,使她微微一缩。项链终于弄好,乐乐拿起来仔细观察,是一株小幸运草,纯金打造,式样简单却优雅。   「……韵姊姊,这礼物太贵重!而且,妳考上好学校又要离家,应该是我要送妳东西……怎么反而颠倒了……」说完就想把项链拿下。   宵韵止住乐乐的动作,「……我高中存钱买的,老早就想要送妳。接下来一段很长的时间内,我没法天天陪着妳。我没看着妳啊总觉得妳随时会捅出楼子,以后碰到什么事,看见这条项链若是想起我,就记得给我缓下来,想清楚再做,知道么!」   「喂喂……讲得我好像很蠢似的……」   「呵呵!」   「……还笑!」   宵韵离家的前一天黄昏,她和乐乐一起到东城溪的堤上散步。走着走着乐乐像小时候一样,累了就想爬上宵韵的背要她背,结果宵韵没站稳,两人一起跌倒,所幸没有受伤。她们跌坐在地,对视一眼,不禁莞尔。   宵韵有170公分,在女性里面算高了,不过乐乐也不矮,小学五年级就有165公分,就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长。时间过的真的很快,一眨眼,多少人事变迁、悲欢离合,而在不久的将来,乐乐也会读国中、高中,接着大学,当然宵韵也不会停下脚步,出社会工作,或许交个男朋友、结婚生子,然后用余生守着另一个生命的成长。   这就是人生。   宵韵上了火车,手里拿着没装多少东西的行李。她的包裹里有一培东城的土,安祖母坚持让她带着,说到住的地方将其揉进他方的土里,就不会水土不服,没有根据的民间习俗,却含着亲人的无限关心和祝福。找到位置坐下,宵韵拿出乐乐替她在妈祖庙求的平安符,放在手中轻轻摩了摩,然后慎而重之的放进行李角落。   宵韵离家的第一天,乐乐说心好累,没去上学,请假。   第二天,乐乐说昨天没能睡好,头痛,于是再请假。   第三天,安祖母看不下去了,让赵敦慧婷把乐乐拖去学校,结果乐乐一整天心不在焉,老师叫了好几声也没反应过来;她下课后没直接回家,人不知晃到哪去,吓得安家人出动一群乡亲去找,才发现乐乐坐在河堤上发呆,脸上带着深宫怨妇般的哀愁。   长辈们:「……」   吃完晚餐后,慧婷拿了电话给乐乐,乐乐接过,闻见是熟悉的声音,顿时整个精神都来了。「韵姊姊,韵姊姊!」   「妳啊!」虽然看不到另一头的人,但乐乐却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无奈。「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去上学对吧?真是的,再怎样也小五了,这样懒散是不行的。」   「……我知道,只是,只是……唉……」   「我这礼拜周末会回家。」   「喔……咦,咦咦咦?!真的吗!」   「嗯,回去教训某个不听话的小鬼。」   「回来吧回来吧!下手记得轻一点就好。」   「……妳啊!」   虽然T市离东城有一段距离,但接下来的日子,宵韵只要有空还是会想办法回来。有几次真的接近期中期末,或者要跟同学讨论作业报告什么的非得留在学校的话,宵韵也会打个电话,或者寄封信回家。渐渐的,乐乐也开始能适应没有韵姊姊的日子,不再总是要依赖别人,性格里独立的一面慢慢显露出来。   虽然,她还是很想很想她的韵姊姊。每次电话打来非得霸占宵韵许多时间,而每封寄来的信都被她收进柜子里用心保存;晚上睡觉前,拿着信一封一封读着,娟秀字体巨细靡遗写着近日生活,让乐乐得以一窥另个她无法想象的世界面貌。当然,信长长的内容里大半都是对乐乐的叮咛和提醒,即使外出,宵韵也始终不曾忘记乐乐,这让乐乐每回读信时,心都觉得暖暖的。   某次宵韵寄回来的信,里头多夹了几张大钞。透过内容,乐乐知道韵姊姊开始兼家教,教高中生数理化,时薪颇高,她又不会乱花钱,扣掉日常开销后剩下的干脆直接寄回来,此后的每一封信都相同,累积了一段时间,竟是笔相当可观的数目。   宵韵真的很优秀,双主修又是医学的课业重,生理病理解剖微免诊断伤寒方剂炮制等等,随便一科就能让绝顶聪明的孩子们念得哀哀叫,可宵韵从来没有抱怨书读不完,同学们在考前欢呼「重修万岁」时,她也总是老神在在。理所当然的,她连续好几个学期都拿奖,当初老师担心她在乡下眼界不够竞争力不足,如今她却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了「只要有心,天下无难事」的硬道理。   宵韵生得极美,性子又有些冷冰冰,「冰山美人」、「冰山女神」诸如此类的封号在系上流传着。想攀下这朵「高岭之花」的男生不知凡几,但最后都被宵韵过于优异的表现比下去,自惭形秽打退堂鼓;而系上女生,则大多都羡慕嫉妒恨,真心想和宵韵做朋友的没几个,暗地里耍手段组小团体排挤的反而占绝大多数。   没有人知道,当同龄孩子们被家长护着宠着养成公主少爷病时,宵韵将她所剩不多的课余时间拿去打工赚钱;当同学吆喝着一起出去唱歌夜游玩团康时,宵韵把握住每分每秒,早起晚睡,尽最大的努力充实自己。成功从来不是一蹴可几,只是很少人看到背后付出的无数辛劳。宵韵不会抱怨,那仅有的一点无力、疲倦和思乡之情,唯透过她寄回家的字里行间,由那跟她有着绝佳默契的小丫头来读。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时间是最公平的,东城和T市又一起度过三年。宵韵通过了第一阶段的中医考试,以绝佳的成绩拿到了中医执照。为了祝贺她,赵敦慧婷还特地带着安祖母跟乐乐一起来到T市,全家开心的吃一顿大餐;乐乐第一次在城里餐厅吃饭,见到许多新鲜物事眼睛瞪得老大,品尝到好吃的甜点夸张到整个舌头都要吞进去似的,惹得替她擦嘴的宵韵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离开前还多买了几盒点心让她带回去。   如果没意外,宵韵在接下来的几年学习后,会顺利再考取西医执照,然后见、实习,从基层的医师开始慢慢爬上去,而依宵韵的能力,她的未来会是一片可期的光明。   可,这世间总是不乏意外。   那次吃完饭后,回东城的乐乐慢慢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宵韵寄信的时间拉得越来越长,后来甚至没有信,连电话都找不到人。姑丈姑姑两人曾去过一次T市,几天后回家找安祖母彻夜长谈,从此,不知为何,连安家的长辈都不曾再提起宵韵。乐乐追问过家人好多次,所有人却都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温柔漂亮的韵姊姊,就如同突然人间蒸发,硬生生的要被从生活中剥离。   乐乐清楚的意识到,她的韵姊姊,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慢慢有一批小天使默默追文了應該不是錯覺吧><太感謝小天使們了泠無以為報只能以身...咳每人一個麼麼噠>3<   下一章終於可以把第一部 分結束了有些感動(應該下禮拜可以更新吧?)接下來就是比較複雜但也比較有進展的第二階段,姊姊到底去那兒呢小樂樂於是要千里尋妻(大誤)==   啊希望這周有兩更能保佑我歐趴@@不說了要去做其他事...   照慣例祝每位點進來的小天使一切順利謝謝妳們支持這個故事啊妳們的支持是泠的動力><(鞠躬) 第13章 第十三章   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一个不再归家的人?   安家长辈刻意回避,每回只要乐乐提到「韵」这字就立马转移话题,一切的一切太不寻常,好几次连乐乐都要怀疑起「韵姊姊」究竟是不是自己幻想的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呢?还是真的曾存在过?但过去拥有的温暖实在太深刻,乐乐怎样也说服不了自己这是假象,她意识到她的韵姐姐一定出了什么事,那种严重到要抹杀韵姊姊在东城存在的大事。   这怎么行!   韵姊姊从未放弃过她,乐乐又怎么可以忘记韵姊姊呢?   安家长辈不告诉乐乐发生什么事,那她就自己寻过去。一个礼拜三的上午,乐乐偷偷翻围墙逃学,从高墙上跳下来时她还不小心崴了脚,忍着剧烈疼痛快步跑到东城国中附近的公园厕所躲起来;她脱下布鞋,发现踝部红肿,皱眉按推了几下,等稍微舒服一点才把鞋子穿回。   她放下书包──她的书包今天特别鼓,同学还笑她不知藏了什么东西──把书包打开,里面有另一个装钱的小背袋,还有便服。逃学这种事,总不能明目张胆的穿著制服做,乡下地方居民向心力强,自家孩子上学的也多,对制服这种东西特别敏感,要是穿着制服偷偷跑走,肯定没多久就被带回来了。   乐乐换好衣服,东西通通塞进背包后,拣了最没人的小径,一路朝火车站的方向冲去。东城国中的钟声响起已该是上课时间,老师发现自己不见后一定会很紧张,还有奶奶姑姑姑丈……一个人消失会造成很多影响,可她们为什么对于韵姊姊的失踪如此不管不顾呢?乐乐有些不平的想着,脚下的步程也加快许多。   街道上开着的店家,里面做生意的好些都是乐乐认识的伯伯婶婶,和安家长辈们向来交好,乐乐躲了好几个角落,每一道外界的声音都让她惊恐,作贼心虚彷佛一不小心马上就会被发现。经过好一番「奋斗」,当乐乐看见用木条钉在门口的「东城车站」时,激动的眼眶泛泪。   星期三早晨车站没什么人,站务员是个年轻小伙子,他看向乐乐的眼中充满好奇与探究,一个看着不大的黄毛丫头,怎么会这个时间点来车站呢?乐乐盯着地图看了半天,只知道要去T市,可姊姊的学校不知在哪。她这才知道T市有很多站,她还以为每个地方都跟东城一样,只有一个破旧的老车站呢。   「妹妹,要帮忙吗?」站务员见她踟蹰,走过来友善询问道。   「……我想去T市找个人,可我不知道要在T市的哪个站下车……」   「啊这样哪!」站务员思索了下,「唔我也不太清楚T市的状况……这样吧,我帮妳买到市中心的票,然后妳到那边后,可以再问那里的站务员,他们对T市一定比较清楚,且大都市交通很发达,妳搭公交车应该哪都可以去。」   「好,好。谢谢你大哥哥!」   「妳看着还小,一个人去那边,可要小心哪!」   乐乐买了票,先进月台里面等。东城是小站,火车很少停,大多经过都直直开走,刮起一阵风吹在脸上,带着东城特有的闷热湿味。车子来来去去朝北向南,也不知终点何方,乐乐沿铁轨望去,尽头处像被天空吃入,看不到最后。拿起水壶喝了几口,几滴液体沿乐乐的脖子缓缓滑下,一只麻雀在上空盘旋,投下浅浅的影子左右晃动,墙上老式圆钟的秒针一格一格走着,一秒、两秒、三秒……一分、二分……一刻、一时……等了好久好久,终于有辆橘色自强缓缓煞住,停下时发出的摩擦吱声让乐乐忍不住用手摀住耳朵。   乐乐第一次搭火车,是该要兴奋或紧张的,何况她只身一人,某种程度来说真近似于冒险。可她上车后不看车上设备,不看外头朝反方向拉扯变形的风景,只确认位置后,坐下,在椅上呼呼大睡。这节车厢只有她一人她不怕,亦不害怕睡过站,早上的那场「大逃脱」让她耗尽心神,现在可以安静下来,疲倦感便一涌而上。   乐乐做了个梦,梦里那个熟悉的小姊姊朝她微笑伸手,她开心激动的跑过去,刚想扑上却发现自己触到的只是幻影,摸不到真切,而那个漂亮的脸蛋被侵蚀,一圈一圈被虚无蚕食鲸吞,最后什么都不剩……她惊出一身冷汗,从梦中吓醒,见外头的建筑物变多,天色黯淡下来,车内广播适时响起,竟已到T市,乐乐不再睡,好奇地打量这个复杂城市。   下了车,乐乐惊讶的看着这个车站。车站分了好几个出口、好几个月台,甚至里面还有商店街,人群熙熙攘攘,电子广告板发出机械特效音。乐乐慌了,她被夹在人中,不知该向何方,她甚至感受到四周有不同视线朝她身上盯,安奶奶常跟她提醒的什么「绑架」、「撕票」突然浮上脑海,乐乐的胃开始翻搅。   所幸,东城站的那位好心大哥竟预先替乐乐联络过T市的站务员,当乐乐战战兢兢的走向服务台,柜台的服务员几乎是立刻就辨认出她;她给了乐乐一份地图,问清是往M大后脸上露出释怀笑容。   「M大么?妹妹妳运气真好!M大因旁边有附属医院,故在市中心不远处,妳搭XX公交车很快就到……啊妳没有悠游卡吗?身上还有多少零钱……这几十块,妳带着应急,要回东城的时候,记得再来找我帮忙蛤!」   谢过站务小姐,乐乐循着她指的方向往公车站乘车。公交车走在大道上,乐乐惊讶的算着市中心马路大概有多宽……唔那是东城最大干道的好几倍啊!在东城轿车不常见,T市的马路却跑满各种品牌的车、出租车,五花八门的轻重型机车……乐乐觉得有趣,却带着更多恐惧。   乐乐在M大对面的大公园下,历经一番波折,她总算来到韵姊姊在的地方了。她记不得自己走了几条斑马线,路过多少红绿灯,记不得经过几间霓虹闪烁的店家,记不得有几人与她擦肩而过……满心都因为她要与韵姊姊再次相遇而开心,她会很惊讶很开心的吧,会用无奈却又温柔宠溺的语气训斥自己,捏捏自己的鼻子,然后开始替她烦恼晚上要如何送她回去……   乐乐走进校园,随意拦了一个女学生,她运气好,这一问居然就碰到中医系的,可对方却听见「赵宵韵」三字后,迷茫的摇摇头。   「小妹妹,妳姊姊是读双主修组,还是单修中医?现在大几?」   「……姊姊是读双主修,国考才通过没多久,现在……应该大四吧?」   「喔!」对方点头。「我是大一,和大四比较不熟,妳等等我帮妳问一下我的直属学姊……『赵宵韵』是吗……」   女学生打了通电话,和那头的人嘻笑怒骂一阵,才提到乐乐的问题。那方突然静默一会儿,这方的女学生听见沉默后的回答也愣住,她挂掉电话,迟疑的和乐乐说了几句。   那天乐乐回到东城是凌晨几点,她又是怎么回去的,实话说她自己也记不清。她走着走着,像一只游魂飘荡在喧扰人间,直到回去东城才有一点实感。不出所料,东城因为她的失踪已闹翻天,国中导师自责自己没看好而愧疚的眼眶泛红,安奶奶据说听见消息就昏过去。当乐乐出现在妈祖庙附近被众人看到,大伙儿先是一愣,接下来就是七嘴八舌的长辈式训诫,婶婶们抚摸心口,伯叔辈的直跺脚。气急败坏的慧婷冲上去抬手就要打,瞥见乐乐握在拳心的车票,抽出来一看,见乐乐的表情,手于是缓缓放下。   是夜,乐乐靠着床头,将脸埋进双膝盖间,她的脑中只剩下姑姑姑丈对她问题的不回答,要她别管这事;以及,那位中医系姊姊说的……   「……妹妹,我直属说,赵宵韵学姊,已经『休学』好一阵子啦……」   「没有,没有人知道她休学的理由……也没有人后来在学校还见到她。大家都不晓得她去哪了……」   「……乐乐,我要当厉害的医生。这样以后,就可以一直守护妳了。」   「嗯,约好了喔!」   「大骗子……大骗子……」   乐乐失神的对着空气呢喃,一夜无眠。   有时候乐乐真的不解,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让老天要用种种无常意外来处罚。   乐乐十五岁的某天,赵敦和安慧婷出门散步,居然就被某个酒驾的年轻人撞死在人行道上,那个驾驶还肇事逃逸,虽然后来被义愤填膺的乡亲给揪出,也有许多人帮忙着要让他付出代价,可再怎样,也改变不了疼他的姑姑姑丈离世的事实。   安祖母一夕间憔悴许多,她的眼里再没有往日的睿智慈祥,宛若一滩死水,停滞在永远的伤痛中。乐乐讽刺的发现,她折纸莲花的手法纯熟,线香和金纸的味道从前她是喜欢的,妈祖庙每年过年的热闹总是伴随着这种味儿,可如今这种味道的含意和死亡连结,那种喜爱之情于是不存。   来祭拜的人很多:东城小学的老校长、受教于慧婷和赵敦的学生、和两人感情不错的同事朋友们……每天每天,乐乐都在等着,等着一个应该要出现的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韵姊姊一定会回来的;等她回来自己一定不会气她这么久没联络,姑姑姑丈离世,韵姐姐一定也非常难过吧,她要紧紧抱着她的韵姊姊,好好安慰她……   一天、两天、头七,每个守灵的日日夜夜,乐乐都没等到一个人,一个会温柔的安慰她,会替她盖上薄被的小姊姊。她一个人在灵堂等累了,眼皮终于阖上,过度的思念使她产生幻觉,好像旁边就坐着韵姊姊,只是轮廓模糊、面貌不清,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巷弄的野狗在吹狗螺,出现几只黑猫要驱赶以免牠们闯入灵堂,半夜下了场雨,冷风吹进,幽微念经音让气氛有些阴森,乐乐打了个颤,从身冷到心。   直到出殡,两个骨灰坛放入灵骨塔,一切仪式结束后,乐乐都没等到宵韵。   安祖母被其他人带回家休息,那个可怜的老人,一次次面临这种变故,对世界已经没有热情,不爱说话且易疲倦。乐乐自己一个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东城溪堤畔,她爬上去,坐在长椅,盯着缓缓流动的溪水。   乐乐忆起韵姐姐跟她说过的「逝者如斯」,以前她总觉得水是好玩的、美丽的,无法理解其中的感慨;可她现在看,溪水果然像时间,逝去、奔流、不复返。一条水,隔开了阴阳,隔开了东城和其他地方,那天的铁轨也是,前路茫茫,连她最爱的韵姊姊都从她的生命中隔开。   她突然很想哭,于是她哭了,哭得难看又凄惨,只是这次没人拥她入怀。   黄昏时她走在田间小路上,路灯孤微照着,形单影只。   「嘿你有看到巷口的跑车吗?我刚刚瞥到,总觉得是看错了!」「哪有可能!应该只是像,我们这种地方哪来什么跑车啊!」两个男孩从乐乐身边跑过,开心地推挤调侃对方,乐乐听不见他们的话,失神朝家里走着。   低头的她,突然看见脖子处的幸运草项链,戴久后便已习惯项链存在,几乎像融入身体里。此刻,模糊的面孔又清晰起来,她想起和她做约定的韵姊姊,脸上表情是那样认真;记忆开始回溯,那张承诺的漂亮脸蛋,一幕幕画面又重新涌上,乐乐突然觉得,某种郁闷的情绪散了些。   韵姊姊从未骗过她,她一定要相信韵姊姊!   她要和韵姊姊考上一样的学校,读一样的科系。她要到T市,然后找到她。时间过得很快,她马上要升高中,然后再三年,她也要到外地念书了。   以前都是韵姊姊等着她陪着她,这次,安无忧决定要自己追上去。   我一定要找到妳,韵姊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 分《東城舊事》完!後面就是感情飛升期~~~韻姐姐到底去那兒呢呢呢><下一章揭曉><   謝謝小天使陪伴我更到這邊,接下來比較雜會想寫慢一點,但還是會努力至少周更的!希望暑假完結~~~   給每位點近來的小天使麼麼噠!祝平安順利~~~   話說,那麼萌的泠小天使們不收藏評論嗎www(打滾撒潑><)   煙華之都 第14章 第十四章   当无忧拿到寄来的成绩单时,说不失落是骗人的。   她没有发挥好,得了个不上不下的成绩。其实之前几次模拟考她自己也心里有数,偏文科偏得厉害,理科除了生物外其他的通通不够医科要求水平。乐乐很懊恼,几位朋友看了她分数都挺羡慕的,语气泛酸的调侃她,还当她在口是心非,于是一股气憋在胸口,老师的话没半字听得进去,索性下午就请假,自己一个人随便晃晃解闷。   说是随便晃晃,脚却自发性的往一个方向走。东城溪水位似乎比去年低许多,一道水有气无力的流着,如一头重病的野兽,连裸/露的岩石都成了对她的嘲笑。乐乐坐在堤防,哀悼着不如意的现实,原本下定决心的路,看来似乎又要不清……   真是的,怎么那题微积分就想不出来呢……化学平衡的式子考前不是才瞄到……电路的公式又忘记了真糟糕……韵姊姊那时候本子上干干净净,每一道解题都迅速利落、逻辑清晰,怎么同是安家人,我就比她笨这么多!奶奶一定是把智商都生给慧婷姑姑了……   思绪越想越偏,最后都偏到好想念好想念的那人身上,原以为可以去找她了,谁知……一股悲伤涌上,差点掉泪,乐乐硬生生才把它收回。   看来,只剩下那个方法:最坏的打算,却是唯一一条路。   想到回去要面对安祖母,乐乐的脑袋隐隐发疼。   「我不准!」   安祖母的反应完全在预期中。这位老太太现已对世间俗事看淡许多,对乐乐的管教也相对宽容,像这般激动,是非常少见的。她用木拐杖狠狠敲打地面,发出凌乱的撞击声,一头银发因身体起伏晃荡不休。   安祖母喝了一大口茶,抚抚自己的胸口。「……乐丫头,我知道妳在想什么。但这事干系到妳的未来,我万万不能让妳走偏。」   「奶奶不是观念传统保守的人,说实话妳要选择什么专业我也没太多意见。但妳不选自己擅长的文科,也不选自己有兴趣的。M大商科,分数不高,和妳现有的程度落差颇大;再者,妳一傻丫头,未来难道能入商场和别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么!」   「M大以医科为主,即便妳真要念商,也不该是这间……说到底,妳是因为『M大』才想去的吧!乐丫头,妳啊……」   安祖母低下头,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宵韵的事,妳做不了什么,也已经没人能做什么了。」   乐乐骤得瞳孔一缩。   她握紧双手,成拳状垂在腿旁。「……我读商科,分数较它的录取线差了一大截,M大会给我奖学金,这样即使读私校,也不会让奶奶妳负担加重太多……奶奶妳没说错,我、我确实是因为韵姊姊而去的。我猜的到她一定发生什么事,但我放不下她,奶奶。」   「……韵姊姊对我而言有多重要,妳,甚至是过世的姑姑姑丈他们,都无法想象。哪怕我再见到她时什么都帮不上做不了,我也要赌一次。」   「未来不管怎样我安无忧会自己走出一条路,但现在……我不想后悔!」   乐乐的大小眼满是坚决,语气带上点点哭腔。安祖母抬头看她一眼,重重叹口气,一言不发的拄拐杖往内室走,她的背影,看着又更显沧桑。   三年前的那天,乐乐到M大时因满心挂念找人的事,所以没能好好看看这间大学。今日的她,总算能仔仔细细在四周绕绕,认识未来她得待好几年的环境。M大的特点,以一字来概括,就是「小」。乐乐曾看过别所大学的照片:一排一排行道树、巨大体育场、名字典雅又充满特色的各种建筑;早起时到学校的人工湖边读书散步,晚上到宁谧幽静的图书馆徜徉在书墨香中……可这里完全颠覆了她的幻想,老旧的红砖、挤得水泄不通的几个小门,没有操场,建筑物一栋一栋的散落各处,其中大半部是医院。   本来嘛,毕竟学校坐落于寸土寸金的T市,是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可供使用。学生宿舍跟学校大门隔了一条大马路,中间有天桥连接,乐乐在学长姐的帮助下找到自己房间,四人住,皆是商科专业同学,另三人都还没到,乐乐因为只有一个人搬行李所以格外早入宿。她将不多的行李放好,几套简单的衣物跟日用品归位,弄得整整齐齐。确认完毕后,便出了宿舍,在学校附近走走看看。   M大虽小,但庆幸的是恰在市区,又是医院附近,所以生活机能相当好。数不清的餐馆、自助餐、便当店,还有连锁的面包店跟手摇饮料,便利商店每隔几公尺就有一间,亦有五金行跟杂货量贩店,当然学校边不可少的宵夜街、文具行、影印铺、书局,乐乐/透过学校发的生活指南地图查得清清楚楚。   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乐乐坐在学校对面的公园长椅上,原本有些遗憾的情绪缓和许多,T市虽没东城纬度南,可九月的天气却比东城热多了。乐乐想到以前地理课提的「热岛效应」,这种热跟东城阳光的热不同,夹杂了石油燃烧的化合物臭味,浓烈到令人欲呕。   她仰头狂灌水,有些疲倦,于是背起后背包准备回宿舍。她站起身,没走几步就有一阵白风从她身畔刮过,她定睛瞧,哪里是什么风,却是一个披白袍的男医生,气宇轩昂的经过。细框眼镜、摆正的领带、擦得发亮的黑皮鞋,走路卷起的白袍一角鼓胀,路过的人都多看两眼,脸上是崇敬和羡慕。乐乐观察到那男医生热的满头大汗,可他却仍不愿脱下这白袍,就像战场上把枪当成第二生命的军人一样,守着象征骄傲职业的荣耀。   乐乐想起了东城的胖医生,想起了五岁时替她动手术的和蔼老医生,最后想起某个漂亮的人,若是披上纯洁的白袍,合上她天生独有的聪慧优雅气质,该是怎般的好看。   接近开学时,M大举行了为期三天的新生训练。乐乐房内的两名室友也终于搬过来,人还不错,至少第一印象都给人感觉挺舒服而且能聊,然而她们的家境都很好,化妆衣着什么的格外讲究,当发现乐乐的生活习惯简单粗糙到她们无法想象时,彼此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也就聊不大开,两人自个熟络了起来,乐乐通常都是独自行动。   新训第二天早上,学校给安排了健康检查。因为学生多,所以排队的时间很长,乐乐量完身高体重视力后,排到隔壁的抽血站,抽血要花比较多时间,乐乐站着站着,不免无聊,她拿着资料卡,百无聊赖的用纸边缘在手上敲着。   突然,她感觉到后方有东西在戳她。   「嘿!同学妳好,妳也是企管的吗?」   乐乐转头,后方是一个留着中长发的女孩:鹅蛋脸,五官精致立体,很漂亮的一个女生。   她朝乐乐眨眨眼,露出个使人安心的温暖笑容。「希望妳别介意我偷看到妳的资料卡哈哈!我也是企管的喔,这几天家里有事今天才来学校,妳是我第一个遇到的同学呢,企管的人还真少哈哈哈!」   女孩儿伸出修长右手,微笑。「我叫杨筑宫,请多指教。」   乐乐赶忙回握。「妳好,我叫安无忧,请多指教。」   「安无忧?」女孩惊呼一声,看向乐乐的眼神更仔细了,她唇边的笑容则越加扩大。「真巧!我来之前有查过室友名单,妳是我的室友呢!」   「啊是么!真是抱歉,我刚刚没有注意到妳的名字,是了是了,筑宫。门上的名牌我有印象。」   「别紧张啦!」筑宫笑笑,「实不相瞒,刚刚我排在妳后边,无聊看了妳一阵子,不知为何就觉得特别投缘,很想跟妳交朋友呢!」   「这样低劣的搭讪法,就不知道无忧妳接不接受。小女子我可是第一次,希望这会是个好的开始。」筑宫挤眉弄眼,然后露出一个坏坏微痞的笑,引得乐乐也不自觉笑咧开嘴。   「叫无忧太生疏,筑宫妳就喊我乐乐吧,我朋友都这么叫我的。」   「好喔!乐乐,很高兴认识妳……哪快去吧!换妳抽血了。」   乐乐就这样交了她大学的第一个朋友,杨筑宫给她的感觉非常温暖和善,而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这种认知更加深刻。筑宫给乐乐的感受非常舒服亲切,因此当后来她知道原来筑宫是杨氏集团的千金时,着实惊讶了好一阵。杨氏集团是国内连锁餐饮的领头羊,旗下的餐厅从高价位到低价位,从中式、西式到日式,几乎包揽了所有种类的客群。而筑宫是杨氏总裁的掌上明珠,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后才回国,她多才多艺,可成绩没有说特别拔尖,最后分发到M大分数较低的商科。杨氏夫妻开明,她也不在意学校科系如何,开开心心就来念了。   她入学后,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巴结她。M大是私校收费贵,它的商科专业学生通常都是家境不差不过成绩不算特好的,其中有好几个也算是小开、小姐等级,出入开名车,常常炫耀比较自家财富;他们来学校学习的意愿不大,说是来交流或者拓展人脉还比较贴切。他们对筑宫奉承讨好,而对系上唯一一个特例的乐乐,则不屑一顾。   乐乐不只一次问过筑宫,为什么这么多同学里她只选择自己作为她的朋友;而每次筑宫只是微笑,说一堆白痴荒谬的理由引得乐乐忍不住大翻白眼。不过撇开这些,乐乐是真心觉得幸运能交到这个好友的。   开学大概一个月后,这天下午必修课一上完,乐乐原本要拿着原文书去图书馆读,却被某个扑上她的牛皮糖给阻止。   「乐乐,今天别去图书馆啦!晚上有个讲座,我们一起去听!」   乐乐轻轻撕开筑宫,「别闹,下礼拜要交一份统计学报告,妳做完了吗?」   「呵呵……那种东西前一天再做就好。」   「……不知道上次是谁,做到半夜三点,还把别人从床上拉下来帮忙。」   「谁?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敢把我们的小乐乐从甜甜的美梦中吵醒?」   乐乐无言,顺便送一个大白眼。   「好啦好啦!不逗妳玩了。可是今天啊,」筑宫露出个神秘的笑,「讲座是咱学院院长特别请到的一位重量级嘉宾喔!人家平时超级忙,根本没时间搭理我们学校这种小事,所以这次能请来真是意外惊喜。」   「喔?」乐乐也稍微提起一点兴趣,「对方是谁?」   「秦氏财阀的代表,同时也是秦家老总的亲孙女。」   「秦氏?!」乐乐低呼。即便如她这种对商场情势涉猎不多的人,也知道秦氏的存在……应该说,举国上下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秦氏,其势力之大,牵涉的产业连锁之复杂,背景后台之强硬,实是深不可测。即便如杨氏,在它面前也不得不给比下去。   「是啊!对于我们这些学商的来说,秦氏可称上是一个最完美的模范。偷偷告诉妳,我曾透过几次机会和我爸一起跟秦家小姐吃饭聊天,对方那种气质跟气度,连我这么优秀完美都不得不佩服……喂喂乐乐妳笑什么呢!」   「没事,没事。」乐乐收敛住方才的笑,她思考了下,摇摇头。「筑宫,妳替我录音好了,不论讲座如何精彩,我还是想先完成我的报告,时间有点紧,真是抱歉。」   「妳确定?」筑宫压低声音说道:「……秦家大小姐超漂亮的喔!妳知道整个商学院男生没一个不去的,连外院外校的都跑来了,妳都不好奇吗?」   「漂亮么?」乐乐笑笑。「都是一对眉一双眼,一个鼻子一张嘴,我对长相实在没什么兴趣。」   「……秦氏这次来办讲座,还附带了免费高级便当,有签名有到场就有。」   「……筑宫我们走吧。」   「……乐乐妳为了省钱真是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如筑宫所言,学校已经特意挑了最大最豪华的厅堂,也容纳不下想来听讲的学生。筑宫用某种特权,预先备好了两个位,才得以顺利入场。一进入,整个厅堂连走廊上都挤满了人,九成是男性,他们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期待,朝向那尚空无一人的讲台。   乐乐和筑宫的位置很偏前方,一坐下,乐乐立刻打开便当盒,看见里头的菜色后两眼发直,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她扳开竹筷,像个饿死鬼似的拚命扒饭,连前方主持人的声音和筑宫瞪她的视线都感觉不到。   「……让我们来欢迎今天的讲师,秦宵韵秦小姐!」   一阵热烈的掌声。   唔!好吃,好好吃!!!   「乐乐妳个吃货把便当给我放下!我们在前排喂!」   清脆的高跟鞋蹬地板上的声音。全场压抑的惊呼声。   天哪!这烤鸡腿简直了!便当的主菜居然可以这么好吃!   「……安无忧,我觉得秦小姐好像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嗯嗯唔唔?(干什么啦)」乐乐终于抬起头,她嘴里还含着颗鹌鹑蛋。   当她对上台上讲师的眼,全身血液彷佛瞬间往上冲,她征愣,嘴巴也忘记要咀嚼。   那人留着挑染的棕色长发,尾部卷成弯曲的弧度;那人穿着女性黑白西服,玲珑的曲线将衣服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柳叶细眉,桃花眼迷离艳媚,似醉非醉,如月牙弯弯;挺俏鼻,樱桃口,下巴尖尖。她浅淡有礼的轻勾唇角,不傲不卑,一种商场女强人的气场便自然产生。   她成熟了,变得漂亮到连乐乐都无法想象。乐乐望进紫罗兰美目,里面有狡黠、聪慧、决断、自信,可再也没往日那小姊姊独有的温柔,她对着和她对上的乐乐礼貌笑笑,满满的疏离感,大小眼垂下,意外碰见的震惊掺了浓浓的失落。   为什么……韵姊姊会在这里?   为什么……韵姊姊变成秦家小姐?   为什么……韵姊姊好像不认得我了?   「……乐乐,妳没事吧?」筑宫拉拉乐乐的衣袖,担忧的小声问。   「……筑宫,如果一个妳原本很熟悉的温柔姊姊,突然变成商场女强人该怎么办?」   「……蛤?!」   「……没事,妳当我压力太大脑抽好了呜呜呜……」   「……」   作者有话要说:   寫到這一章啦彷彿又跨了一個門檻了開勳><接下來可能會比較逗一點希望不要崩(瑟瑟發抖)   終於可以把韻姊姊寫女王一點了哇哈哈哈(大誤)   這章字數有點爆炸,今天是萌萌的521希望可以收到小天使們的各種禮物(例如鼓勵啊評論啊收藏啊神馬的xddddd)啊不管怎樣單身狗泠只覺得寫得好開心啊哈哈><   照例祝小天使們開開心心順順利利,521快樂啦麼麼>3<   (ps,晚上在看被屏蔽字,還被網審⊙_⊙怕被鎖趕緊改一下,希望小天使們別介意@_@) 第15章 第十五章   一般这种讲座讲师往往东拉西扯,说自己当年如何辛苦如何坚毅才爬到今天这种地位云云,可这位年轻的秦家大小姐却不走这套。她的演讲很简单,直接切入现今的国际关系,再徐徐带出整个大环境变动对经济的影响,其言语之扼要眼光之前瞻,一针见血地给听众听到最精华的部分。   原本只是慕名好奇而来的听众这下敛起肤浅的想法,认真投入到讲座的实质内容,而商学院的人则纷纷拿出手机、录音笔,抽出几张白纸开始死命的抄,漏掉一个字都是天大损失似的;商院院长听得频频点头,坐他旁边的M大校长悄悄递给他一张字条,乐乐因为坐前面,上头的内容瞧得清清楚楚。   「原以为不过是个挂秦家名的花瓶,如今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   乐乐在心里读完,轻嗤一声。她旁边的筑宫同样看到,拍拍她肩,也递给她一张字条,对她眨眨大眼。   「……前方那老头是这两年新来的,一个劲投入医学研究,除了医学院系的事其他学院他都不管,思想挺传统的一个老迂腐……若秦家大小姐是个花瓶,那绝对是个装了满满水的青花瓷瓶,比他一个特价二百五的塑料罐不知好多少倍!」   盯着纸上的清俊字迹,乐乐压抑不住发出稍大的低笑声。筑宫见她样子也稍微放下心。   她再传另一张纸条过去:「……乐乐,妳是不是,认识秦大小姐?」   乐乐的笑容僵在脸上。   讲台和底下观众席的距离不过就隔一小条走道,乐乐盯着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远了,看不明白。熟悉的声音清冷冷说着什么内容她记不得多少,兀自陷入某种微妙的情绪中。   离结束还有约半小时时乐乐跟筑宫说她想先走,筑宫有些不甘的将笔记合上,和乐乐两人一起窜出演讲厅。   「……就跟妳说不用管我,里面有点闷,我想先走罢了。妳不是听得很开心?干嘛出来。」   「呦!小乐乐啊!妳要不先去找面镜子照照妳的脸有多难看哪!两眼无神、面色铁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妳被什么邪灵附身。我要不陪妳回去,待会儿妳在过学校大马路时,也不知会怎样。我可不想等下见到妳时不是在宿舍,而是在我们学校那号称五星级等级的急诊室哪!」   「……算了,我想去公园走走……一个人就好,拜托。」   「……好好随妳,」筑宫一摆手,「但妳自个儿得注意安全,一小时后要是妳没回来,我就去公园逮人啦!」   筑宫抢过乐乐的书包,将里面的钥匙给她,自顾自就背起乐乐的背包。「我先替妳拿回宿舍,记住我说的话蛤!」   没走几步,筑宫停下来。「……安无忧,当我朋友的话,真遇到什么事,别自己担着。」   「……最近钱包太重,爸妈给的零花太多,若是乐乐妳的事要钱来解决,尽管说,姊姊我带妳去撒钞票!」   「……杨筑宫妳到底是来安慰人还是来拉仇恨的?!」   虽然内心满满的吐槽,但筑宫的安慰确实使乐乐宽心许多。她一个人走到学校对面大公园,沿着草地走了几圈,让冷风吹凉有点发热的脑袋,走累了,她便坐在长椅上,看着公园廊道的矮灯散出蒙黄光团,接着摘眼镜,有些近视的眼盯着光圈变大变小,变大,再变小……   有人的脚步踏过杂草而来,窸窸窣窣。   乐乐警惕的将眼镜戴回,朝声源方向望去。   那是一位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哥,穿着正式的黑西服,里头衬衫一丝不苟,连条皱褶都没有;他的西装口袋插了一只墨镜,右手则握着一只智能型手机,屏幕亮着光,应是还在使用中。他直直朝乐乐的方向走来,步伐沉厚稳重。   乐乐不认识这人,她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身边没其他人,遛狗运动的居民在比较远的公园对面,这男人若想做什么她可就麻烦了。乐乐握紧手上的钥匙,准备苗头不对二话不说就跑。   男人在离她几米的地方停下,「……请问阁下是安无忧小姐吗?」低沉磁性的嗓音问道。   见乐乐紧咬下唇不回应,男人鞠了躬,语气放柔。「请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三更半夜在公园质问一个弱女子,你敢说你没有恶意?」   男人再后退几步。「真抱歉,是我踰矩了。但这是我家小姐的吩咐,只得冒昧得罪。」   他举起右手的手机,用双手递给乐乐。乐乐犹豫会儿接过来一看,是陌生号码,她缓缓的将手机凑近耳边。   「……喂。」   乐乐呆住。   「韵小姐在三十楼等您,这里的停车场有点远,麻烦安小姐先从这个大门进入,大厅的最右方就是电梯。」   男人放她下车,点了点头就先将车开走。   乐乐忐忑地走进那间看起来就特别高级的饭店。大厅金碧辉煌,漂亮的水晶吊灯透射出绚丽的碎光,地上铺有厚毯,几件价值不斐的艺术品装在玻璃柜里展示。出入的人不多,可他们身上的穿著都格外讲究,乐乐恰好站在一面金框镜子前,她看着自己的倒影,突然很想挖个地洞跳进去。   一副黑框眼镜、几百块的polo杉、洗到发白的牛仔裤,还有沾满泥土已经头开缝的运动鞋……怎么看怎么跟这里格格不入。柜台服务员看过来的视线带着疑惑,脸上的表情显然认为乐乐走错了地方。   乐乐低着头赶紧找到电梯。电梯门打开,里头的电梯小姐也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请问要到哪一楼?」   「三十楼。谢谢。」   「……请问您是?」   「呃……我有约人。」   「但三十楼今天已经有人包场……啊马先生您来了!」   听见电梯小姐的话乐乐转头,发现是刚才那位小哥才松了口气。   马小哥已戴上墨镜,他的语气有些不悦。「……这位是韵小姐的贵客,你们饭店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对不起!对不起!」电梯小姐吓得差点哭出来,连连道歉,搞得乐乐更尴尬,一直摇手说没关系,等电梯一到立刻就冲出去。   走过静谧的三十楼长廊,便见一扇雕饰典雅的大木门。马小哥按了按大门旁边的传感器,输入一串长密码,大门喀一声缓缓打开。   「……安小姐请进。」马小哥比了个手势。「……韵小姐只让您『一人』进去。」   「请别担心,等结束后我会送您回学校的。」   外面装潢的很神秘,里头却意外的简单开阔。一面是透亮的特制玻璃,从三十楼望下去,整个T市一览无遗,车龙、人流、刺得眼疼的一盏盏霓虹灯。厅的正中央摆了一张两人桌,桌上有满满的西式餐点,方出不久,盘子上方还飘荡着掺杂食物香气的热烟。一修长身影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杯里红宝石色的酒液轻轻滚上杯缘,让透明染上点点紫红。   乐乐站在远处不敢上前一步,只一直看着。宵韵停下动作,将玻璃杯靠近嘴唇,轻嗅,然后抿一口。   「坐。」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厅间内,宵韵却自始自终都没有看向乐乐。   乐乐不敢违逆,只是她的步伐彷佛有千斤重,像拖着水泥的机器人走路,花了许多时间才捱到桌缘;她坐下,两腿靠拢,规规矩矩,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时宵韵才终于对上乐乐的眼。那双紫罗兰眸子比以前深邃,如同桌上年岁沉淀的葡萄酒散出成熟的魅力,但乐乐发现里头没有任何情绪,一池激不起涟漪的无风深潭。   妳为什么消失这么久!   妳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妳现在找我想做什么!   五味杂陈。   人是很有趣的生物,可以在心里面构思出千百种情境,可以想出千万种欲说的话,可当真要说的时候,又因为太多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支支吾吾挤不出半个字。一分愤怒、二分辛酸、七分失而复得的喜悦,很久没落泪的乐乐知道自己的眼眶开始湿润了。   「……妳怎么读商科?」这是宵韵和乐乐久别重逢,认真说的第一句话。   「……蛤?!」乐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好久不见」、「我好想妳」、「这些年过得怎样」、「妳好像瘦了」才对么!这画风不对吧!   「妳分数只到M大商科吗?这些年居然退步了这么多。而且妳个小天真跑来读商科?安祖母居然没有阻止妳吗。」宵韵皱眉。   像被当头淋一大桶冷水,刚刚的感动喜悦现在只剩下不满和怨愤,于是小乐乐爆炸了:「……还不是为了找妳嘛!失踪这么久音讯全无我差点以为妳被人蛇集团给送出海外,好几个夜晚哭得乱七八糟眼睛痛死了妳知道嘛!连赵敦姑丈和慧婷姑姑过世妳也没回来,我一个人风中凌乱差点绝望到跳东城溪一了百了妳知道嘛!我跟奶奶吵架就为了来T市找妳妳知道嘛!妳什么都不知道,妳,妳……」   说到后面乐乐气得说不出话,越说往事越清晰,回忆是柄叉子挑开深藏的伤痕用力翻搅,疼到渗出隐形的血。乐乐喘着粗气,脸上有泪滑过两颊,视线开始模糊。   以前的韵姊姊见不得她哭,必会好生安慰将她按进怀中安抚。乐乐这次的眼泪是真情流露,却也隐含了一层渴望。   可对面的宵韵不言不语,遑论有任何的动作了。   她任由乐乐自己哭一阵,待她情绪稍缓,「桌上有面纸,自己擦干。」她这么说,话里没有一丝情绪。   乐乐抓了把面纸胡乱擦,透过面纸的缝隙她用眼角余光偷看,对面那漂亮的人儿只是盯着她,平静到甚至可称冷漠。   「……韵姊姊,妳记得我是谁吗?」乐乐问。   「……怎会不记得,妳是安无忧。」宵韵答。   「那妳怎么……」   宵韵打断她的话。「菜要冷了,赶紧吃。」   「韵姊姊妳到底……」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我真的很好奇嘛!韵姊姊妳这些年到底怎样了?为什么退学为什么变成秦家小姐为什么现在对我……」   「……安无忧。」   暴风雨前的平静。   终于有点危机意识的乐乐闭上嘴。   宵韵这时却站起身,走向乐乐的位置。修长手指挑起乐乐的下巴,轻轻靠近她的耳畔,身上的名牌香水味,让乐乐有点头晕。   「……这么想知道?」温热的气息撒在乐乐耳边,很痒,乐乐缩了缩脖子。   宵韵意外发出低低笑声,「……别傻了我不会告诉妳。」   「……靠!」   乐乐发誓她绝对不想在很气质的韵姊姊面前说粗俗难听的脏话,可她还是忍不住了。   ……她的韵姊姊可能不只个性变了,还不小心添加毒舌和腹黑的属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把韻姐姐寫到奇怪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了!!!好像有不對的屬性混入==   啊因為端午節多放假所以禮拜日或禮拜一晚上七點會多更一篇!到時候再祝大家端午快樂~~~   祝每個點進來的小天使都平安順利!最近有特別熱情的小天使泠激動的多碼一篇!讓大家的熱情點燃這篇文吧哇哈哈哈哈(怎麼覺得怪怪的噗) 第16章 第十六章   乐乐被宵韵弄到最后也发不出脾气了,干脆自个儿吃起桌上满满佳肴,饭店的菜是米其林级大厨做的,乐乐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其实在讲座时已经吃完一个大便当,可在有些饱的情况下她还是勉强自己多吃不少。   宵韵吃的不多,她动作优雅的品完一道海鲜主菜后就将刀叉摆好,接着拿出手机对另一头交代些什么。讲完电话,她看着显然已经吃撑的乐乐,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等会我让钱子来载我们回去,妳到我住的地方坐一下。」   还真是不给人半点拒绝的空间。「……好吧!可是宿舍有门禁。」乐乐迟疑。   「在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我记得门禁就已经取消了。晚上大门会关起来,可连接天桥的那里有楼梯可以通上去。」   「啊!对欸!差点忘记。」乐乐敲敲自己的脑袋,「……韵姊姊,妳对学校的这种芝麻小事都还记得那么清楚,妳应该不讨厌M大吧,那妳……」   「无忧。」宵韵平静的打断,她的声音透着严肃认真。   「听好,妳不要再问我任何有关我现在的事……总有一天会告诉妳的,但绝不是现在,而且,妳现在该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们回去说。」   吃完饭,两人一起搭电梯下楼。有别于方才乐乐上来的态度,这次有宵韵大小姐跟在身旁,饭店的服务员毕恭毕敬到有点恶心的程度,马小哥早早就在大门外等着,车子的引擎也已热好,饭店经理迎着一排人送她们俩离开,宵韵对此习以为常,而乐乐则浑身都是不自在。   宵韵一上车,马小哥立刻呈上一台平版;宵韵点头接过,滑开屏幕,里面是排满满的行程,分秒必争。宵韵看完后将程序跳出,点到股票市场的交易网查看。她看得很认真,手在上头比划着,显然是在计算某些数据。   前方的陌生小哥开车,旁边的韵姊姊已然投入自己的事情里,乐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干脆靠着车门,看看外头五光十色的夜景。真皮革椅发出某种特殊气味,触感也舒服,乐乐最后两手迭放在窗框,枕着小小的头颅,乌黑大小眼透过眼镜透过玻璃,数着外头经过哪些店家,走过几条弯路,顶上穿过几个天桥……迷迷糊糊中眼前彷佛出现一条清澈小溪,鹅卵石,大榕树,和着成熟麦香的风……开始有点想家了呢……   车子停下,还在神游化外的乐乐打了个激灵。「到了,请两位小姐下车。」   马小哥开车门护头让两人下车,乐乐一下来,看了看四周的景物,疑惑的望向宵韵。   宵韵没理会她,走到马小哥身边低声吩咐几句,小哥点头应好后就离开了。宵韵自个儿走向一排别墅的其中一间,乐乐在后头赶紧跟上。   别墅有个附带的小院子,一走近就有一股夜来香的浓郁味道,因是晚上,其实乐乐看不清院中到底种了些什么,但从模糊的轮廓来看,应是有精心整理的。别墅的感应系统测到主人回来,开始有灯亮起,乐乐稍微瞄一眼整间房子的模样,偏欧式的简练典雅,倒和韵姊姊气质十分相符了。   一楼停了辆名车,顺着楼梯往二楼走,二楼是客厅和厨房,客厅只摆了皮沙发、一台液晶电视,和一个装满艺术品的大柜子,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而厨房乐乐经过的时候多看了几眼,一见那整洁的流理台和瓦斯炉,大概就可推测这厨房基本是不使用的。   三楼是主卧房,卧房里面有浴室,主卧房隔壁是另间较小的客房,当然里面也有自己的独立卫浴;再上一层的四楼则是一间超大的书房,也是宵韵待最长时间办公的地方。整体来说,这间屋子的每个细节都规划得很不错,没有浪费任何一点空间,也不会硬塞太多东西让人觉得紧绷拥挤。能在房地价超高的T市弄出这样一间别墅,乐乐不用想也知道其价位大概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间房子,虽然它是最小的。」宵韵说道。   「……」乐乐想到学校宿舍那只能勉强塞一个书桌和床的小空间,深刻体会到人比人气死人的真正意涵。   宵韵推开主卧的落地窗,走到阳台上;乐乐跟着她出去,两人靠着阳台栏杆,吹着微凉夜风,一整晚起伏不定的情绪顿时缓和下来。这样的氛围特别舒服,接近午夜十二点的T市少了白日喧嚣,却也没有因深夜而完全沉寂下来,远处各式各样的声音传来,静中有动,而闹中可取静。   「……无忧,妳看那边。」宵韵伸手指着不远处某灯火聚集特别明显的地方。   乐乐这时才恍然大悟刚才下车的熟悉感从哪里来。「……这里,不就是M大附近吗?」   「那栋特别高特别亮的是T百货……啊啊啊那里那里,应该是学校附近的学生街夜市!」   「真想不到离学校这么近的地方有这种住宅区呢!」乐乐赞叹道。   「……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这里吗?」   「嗯?」   「因为M大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乐乐微微一愣。   宵韵却突然话锋一转:「……无忧,妳不适合念商科。」   「……我知道。」乐乐自嘲笑笑。「但我也知道做每项选择都不能两全其美,而我赌上跟妳重逢的机会选择这里……至少,我赌成功了不是吗?」   「……」宵韵盯着乐乐。「妳很傻,拿自己的未来来赌。」   乐乐不置可否。   「休学吧。」宵韵平静说道。   「……别开玩笑了。」   「我知道妳想读医科。」那对紫罗兰瞳孔在黑夜中熠熠发亮,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走和我当年一样的路。」   「可事已成定局,一生就只有一次大学联考,一翻两瞪眼,没人能改变的。」   「只要妳下定决心,妳可以去重考。」宵韵说。「再给自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拜托那个很花钱……」说到这里乐乐自己停下,钱对于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来说,恐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可是……」乐乐努力想说出几个理由,但她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内心自己的真正渴望。   韵姊姊说的没错,没有考上第一志愿确实是她非常大的遗憾,在这之前乐乐面对太多太多现实打击,所以追求梦想变成枝微末节的事。可每当在学校附近活动见到穿着白袍从她身边走过的医师时,每当午夜梦回想起曾经豪情壮志的自己时,那种失落感就会加重许多。   只是,她能相信面前的韵姊姊么?虽然最初的距离在这几小时的互动下似乎拉近些许,但乐乐仍旧化消不了心中的陌生感,甚至她是带点怀疑的。   这个韵姊姊比以前的小姊姊厉害很多,却让乐乐无法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的信任。她有太多令人费解的疑团,好多时候,乐乐几乎都要把她当成另一个人。   「……韵姊姊,妳到底是不是以前那个乐乐的小姊姊?」   乐乐脱口而出的问题使漂亮澄澈的紫眸有一剎那失神,宵韵很快回过神,两人之间开始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良久,宵韵才打破静默。「……乐乐,这么多年过去妳都变了。我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变呢?」   她柔柔的声音碎在风里,断断续续,乐乐听不清。可她终于在那双漂亮的眼里读到情绪,那种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好几次她曾在韵姊姊身上看过的。   「……妳终于肯叫我乐乐了。」   宵韵只微微一笑。   「真好呢!」乐乐伸了个懒腰。她望着看不见星星的天空。「……韵姊姊还是韵姊姊。」   「……韵姊姊,谢谢妳的提议,但我还没完全考虑清楚,而且今天发生太多事,我脑中思绪挺乱的。我想先回学校,很快就会给妳答复。」   「我让钱子送妳回去。」宵韵说。「……乐乐,人没有很多机会,能让后悔重来,能让遗憾补救。当妳身不由己,妳就会知道能靠自己努力去决定去改变的事物,有多么珍贵。」   「我会记住韵姐姐的话。」   车子消失在夜色中,阳台边的身影伫立着,很久之后才进卧房。   ──看来这个夜,注定不眠。   乐乐在车上深呼口气,缓和一整晚大起大落的情绪,她得回去好好思考所有事情,并将未来的路做一次重新的规划:如果休学,她就得离开M大,离开她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生活环境跟作息,离开她的好朋……   等等!乐乐突然想起某件被她遗忘的有点重要的事。   「啊啊啊啊啊!」   前方开车的马钱子小哥嘴角抽了抽。   「死定了!忘了跟筑宫说!」   同一时间。宿舍里被蚊子叮一晚上都快把公园每寸土刨开来看,然后又风风火火冲进M大医院把急诊病房搅得天翻地覆的某人。   「……安无忧妳回来后老娘不抽了妳的皮扒了妳的筋生啖妳肉活吞妳的五脏六腑老娘就名字倒过来念还随妳姓!妳个蠢二百五夜半不归是跌进美人乡温柔堆浪到都不知道要回来了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實,某被拋棄的小宮是真愛(?ω<)XDDDDDDD   啊端午節要到了呢!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吃粽子~沒有粽子木關係因為有泠的周雙更哇哈哈哈哈(巴頭)   話說又多了個收藏!誰?是哪位小天使容泠用力的撲倒!(≧?≦)好開心!謝謝妳喔><我的幾位小天使都最萌最棒惹!   嗯接下來兩三周就是期末考備戰狀態,我會努力抽空碼周更,然而要是真的不行就抱歉了...但暑假6月底開始會衝向努力日更,一直記在本子上呢!希望暑假能給這個故事完滿的結局~~~   那麼最重要的,祝每位小天使天天順利開心,然後端午節快樂! 第17章 第十七章   「筑宫,我出去啦……不用等我吃午餐了,妳自己解决。」   靠着墙壁的筑宫,用一种富含深意的眼神看着乐乐绑鞋带。   「……无忧小姑娘,妳最好老实交代,妳最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说!」   乐乐白她一眼。   「妳这脑补过度幻想症得治。」   「明明就是妳的问题!」筑宫痛心疾首。「妳已经连续几天都没跟我去吃饭了,一到五是下课后,六日是一整天,除了上课时间睡觉时间其他时候我都见不着妳,妳到底去哪了?」   「就跟妳说是见一个熟人……我们最近在讨论某些事。啊啊不说啦!我快迟到了!」将书包甩上肩,乐乐用力打开门,对筑宫胡乱挥几下手就跑走,没一会儿连影子都不见。   房内另两名室友看筑宫一个孤零零的立在门旁,有些讨好地问道:「筑宫要不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好久都没……」   语未竟,筑宫疏远有礼的拒绝;她低下头,若有所思。   惨了惨了!韵姊姊提醒过和人约好必须提前十分钟到,约说下午一点,现在跑到T百货那附近估计还要五分钟,一定迟到。韵姊姊讨厌别人不准时,等下一定被念……乐乐懊恼的想着,恨不得把眼前红绿灯给拆掉,红色读秒的号志那么缓慢又碍眼,横向车快速来来往往,连一丝偷闯的空间都不让。待到一个小空档车子的流量减少,乐乐瞥了瞥腕上手表,心一横就要跑过去。   「叭!」尖锐刺耳的汽车喇叭声。   乐乐回头一看,发现是熟悉的车牌。沉沉发亮的黑色烤漆,优美的流线型车身,还有驾驶座上……表情有点难看的某人。   「上车。」宵韵摇下车窗,冷冷对乐乐说道。   乐乐自发性地走到后座车门,然后发现打不开;她求助的朝宵韵方向望去,宵韵只是用手撑着头,完全不理会。乐乐想了想,转而走向副驾驶座,这次门很顺利就开了。   「妳犯了几个错误。」一上车人还没坐稳,宵韵就面无表情地说道。   「呃……」   「第一,规矩上当妳坐在后座时,妳等于将前方驾驶座的人当作司机而妳是老板,今天不是钱子来载妳,妳应该要自动地坐到副驾驶座。」   「啊!原来坐位置也有这种规矩!」   「第二,谁准妳闯红灯了?」口气相当之不悦。   「呃……我怕迟到。」   「医院附近人来人往车子来来去去,这个路口是容易肇事路段,妳不要命了?怕迟到妳应该要提早出门,这不是理由。」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乐乐委屈地摸摸鼻子。   宵韵看了她几秒,突然伸手到副驾驶座的抽屉抽出几张面纸,替乐乐将额上的汗给抹掉,她的动作温柔,和方才骂乐乐的气势判若两人。乐乐有些懵了,呆呆地任宵韵摆弄。   「……车上有冷气,之后记得随身带手帕或面纸。」宵韵说。   乐乐这时才反应过来,笑咧开嘴。「……韵姊姊对我最好了!」   「……安全带。」   「蛤?」   「我让妳把安全带给我系上没看我要开车了么。」   车子行进中,乐乐对着戴墨镜看不出表情的宵韵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韵姊姊韵姊姊,妳怎么开车来载我了,是怕我走太远么?」   「韵姊姊韵姊姊,妳不是原本说今天下午有事要我等钱子小哥来?」   「韵姊姊韵姊姊……」   「……安无忧。」   宵韵淡淡说道。   「妳如果想现在下车,妳可以继续废话。」   「对不起我闭嘴……」   「我们补习班师资完善,环境也特别好,很适合念书……这是我们的课程表您请过目。无忧她本来成绩不错,就是几个特定科目要加强,再好好准备个一年,我相信是大有可为的!」补习班主任用那张长满肥肉的大脸谄媚笑着,从宵韵一进来,阅历颇丰的他立刻感觉到对方非富即贵,招待也就格外热心殷勤。   宵韵扫了一眼课程表,点点头。「……无忧,妳先上去教室挑座位,顺便熟悉下环境,我和张主任要谈一下。」   有热心的工读生来带乐乐上楼,按开大灯后见几十排的台阶座位绵延而下,中心处是擦得极干净的黑板,板擦和各色粉笔整齐码成一排,空气里弥漫一股升学主义至上的酸臭味。乐乐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从没补过习的她想着在不远后的将来桌上会有无数本抄了满满笔记的教科书,在几百人的大教室里听着台上老师用麦克风嘶吼了无新意的内容,解题技巧、八股式教条,有趣的知识转换为分数后,就只剩背诵、取巧和猜运了。   伟大的升学主义,竞争的升学主义,现实的升学主义。从古老年代传承下来,腐蚀着几百、几千年后学子们蠢蠢欲动的心,将其社会化成所谓「符合社会期待」的「优秀菁英」。   多么可悲又无聊,可偏偏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之一。   在一楼会客间的张主任频频掏出手帕拭汗,冷气明明已调到接近摄氏二十,他的汗却如关不住的水龙头,在脂肪油腻的脸上肆意流动。原以为眼前的大美人对教育这块没多涉猎,可她却不停指出课程编排上的问题,其中有好些细节补习班自己也知道所以刻意避开去谈,但在这漂亮小姐的逼问下一切无所遁形,张主任只得边苦笑边认真的将宵韵提出的点给记下。   好在宵韵虽要求得多,付起钱来却格外爽快,没有一般人谈学费的锱铢必较;宵韵从名牌包里掏出厚牛皮纸袋,满满的千元钞上下学期一次付清,干脆利落。她将收据条收起来时乐乐恰好也从楼上走下来,便不再多说,开了车子就走。   宵韵将车开到隔M大宿舍一条街口处,找了个阴影停下。乐乐看着车窗外头,瓦蓝天空、自由的风,麻雀吱吱喳喳,而她的未来却要窒息在书堆中。   乐乐叹了口气。   「……想收获必然有所付出,与其唉声叹气,不如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乐乐转头,宵韵的表情埋在太阳眼镜下。她扯开一抹笑将这严肃的鼓励给收下来。   「休学手续办好了吗?」   「嗯。」   「宿舍的行李收拾了?」   「前几天就弄得差不多,东西很少,今天下午就可以搬出来。」   「我下午让钱子去帮妳搬。」   回到宿舍,只剩筑宫一人在房内。筑宫坐在她的位置上画画写写,她难得的认真让乐乐有些意外,靠近一看却不禁失笑,只见原文书上一位经济学大师的相片给添了胡子开了嘴巴,倒成了喜剧大师卓别林。   乐乐靠在筑宫的桌子边,筑宫没看她。   「……筑宫,妳上次猜对了,秦家大小姐是我小时候很重要的亲人。」   筑宫拿笔的手一顿。   「……还有,我要重考医科,已经休学,下午就要搬出去了。」   「……喔!」筑宫意外的冷淡。「知道了。」   「……」   「……没心没肺的家伙,要走为什么不先说一声?安无忧,我把妳当朋友,妳当我什么了?!」筑宫越说怒意越大,最后狠狠把笔往桌上摔。   「……对不起,我只是……怕妳我难过。」   「少臭美了!」筑宫哼一声。「妳要去重考,我反而很替妳开心。」   乐乐不解。   「乐乐哪,我跟在我爸身边学习也有一段时间,看人眼力还是有的。实话说,新训第一天瞧妳資料卡上系级是企管,我很诧异。」筑宫将背靠上椅子,两手交握放在后脑勺,边回忆边说道。「……妳身上的气质很干净,从骨子里散出纯粹。那是种被保护得很好,心地善良天真做不出一点狠心事的特质,妳若在商场上打滚只能注定炮灰垫脚石的命,妳属于咱校另一个学院,白大褂比办公装更适合妳。」   「哪!重考很辛苦吧!好好加油给我考回M大,明年乖乖叫我声『学姊』,听到没有!」   「啊……喔……」   「干嘛!有点志气好么?这虚弱的语气一点都没有下定决心的样子。」   「没事,不过是因为妳突然正经害我好不习惯。」   「安无忧!别以为重考我就找不着妳,看我不……」   「啊哈哈哈!好啦好啦谢谢妳……啊啊别挠了好痒好痒……哈哈哈……大人饶命饶命!」   「来来来给大人香一个就放过妳!」   「去死啦妳个地主家的傻女儿!」   「韵姊姊,这些东西就是全部了。」乐乐指了指几个放在客厅角落的纸箱,宵韵轻蹙了下眉。   「……就这些?」   「嗯。」   「好,妳等下把这些先移到三楼客房,别堆在客厅。」   「咦……喔好的。」   宵韵走到乐乐身旁,拿了一只智能型手机给她。   乐乐有些不大确定。「……给我的?」   「嗯,给妳的。这样以后比较好联络。而且这个年代,没手机很麻烦……密码是妳的生日。」   乐乐滑开屏幕,测试了下性能。这是最新型号的手机,轻薄短小,有很多好用的内建软件。乐乐不经意点开联络人,排序第一的是一组陌生号码。   「这是?」   「我的私人号码,不要乱给别人,没事也别乱打。」   「喔!」乐乐恍然大悟。「也是,我马上就要搬到补习班宿舍了,不能天天见到韵姐姐……」   「妳在说什么?」宵韵冷冷打断。   「我什么时候说要让妳去补习班宿舍住了?」   「咦咦咦!?不然我要住哪?」   「妳以为我让妳把行李搬到客房是搬好玩的?」宵韵挑眉。   「不不不不不不会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同同同同同居!」   「妳要这么理解也行。」宵韵十分淡定。   「这样好么么么!我还没满二十居然就跟人同同同居!」   「安无忧妳脑抽了吗?妳小时候成天巴着我黏着我跟我挤一张床也没见妳这么激动。」   「……咳这么说也是。」乐乐冷静下来,果然是有一段时间没和韵姊姊住一起所以现在才会不适应,而且自己激动个毛线啊孤女寡女共处一室难道可以激出什么火花不成何况另一方目前还算是大冰山……   「不过,韵姊姊,我这样不会打扰妳吗?影响到妳的独居生活什么的……啊有没有什么规定要我遵守?」   「听妳这样一说……」宵韵用手指摩娑下巴,思考了会儿。「嗯,乐乐妳跟我复诵一遍。」   「乐乐妳先摸摸自己的脊椎骨。」   乐乐疑惑的照做。   「『我的生命是韵姐姐给我的……』」   「『我的生命是韵姐姐给我的……』」   「『所以乐乐是韵姊姊的人……』」   「『所以乐乐……是韵姊姊的人……』」   「『她让我往西我就不能往东……』」   「『她让我往西我就不能往东……』」   「『她让我朝南我就不准朝北……』」   「『她让我朝南我就不准朝北……』」   「『姊姊的话,就是圣旨,姊姊永远是对的。』」   「『姊姊的话,就是圣旨,姊姊永远是对的。』」   「『当我有所怀疑的时候,就再把上面复读一次。』」   「……韵姊姊这是妳自己想的吗?」   「不,是我那天在网络上看到的,忘了什么誓词,反正就拿来用。」   「我怎么感觉好像把自己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實這是「腦婆什麼都是對的」守則,韻姐姐的惡趣味神馬的(羞)~~~接下來開始同居調/教(大誤)   啊下禮拜週末應該不能更新,下下禮拜學期結束期末考完就開始可以一直碼了~~~先跟小天使們說下抱歉@@   真的很謝謝幾位不離不棄始終追文的小天使泠超感動的!祝小天使們都天天順利開心~~~ 第18章 第十八章   乐乐很快就进补习班,开始日复一日被满满知识淹没的生活,实话说,大学的生活比高中学习轻松不少,虽学习的知识不在一个层次,可大学生活比较有规划的弹性,也没有高中纯以升学为目标的压力。要一个已尝到些许自由甜头的人再回去那种昏天暗地的拚命日子,心理的惰性和不甘愿在所难免。   很有意思,明明大学才是替未来出社会打下坚实基础的重要阶段,可许多学子苦撑了三年,一上大学后就无节制的放飞自我,彷佛要把三年受的难藉由四年挥霍一次性补偿回来,而等毕业后才发现花了钱费了时间却最终一片空白,对他们来说大学就像一颗烂苹果,光鲜其外,咬下去整口都是腐臭酸味。   「要是能快点上大学,我一定会保持着这种拚劲继续加油的!」乐乐某次在补习班走廊上路过,听到两个和她同届的女孩在聊天;她俩都没上过大学很早就决定重考,也对那种殿堂的憧憬尚未幻灭。乐乐无奈地轻笑,不是嘲讽她们的单纯,只是回想起自己亦曾有那种专心一志想达成什么目标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做很多事都懒洋洋半调子。方才物理老师上课时她不小心又发了半堂课的呆,力学的部分最基础,可她怎样都无法理解虚拟的力图、力矩等内容,遑论克普勒定律、人造卫星原理,摩擦力向心力万有引力强力弱力电磁力……   「最不懂的地方就该最努力去弄懂,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稍微突出的强科沾沾自喜。」宵韵曾跟某天回家忍不住抱怨的乐乐这样说道,当时乐乐看着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想抱着对方大腿来首《白天不懂夜的黑》……全科学霸永远不理解偏科生的痛!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宵韵看不惯乐乐那颓废样,逼她以后回家要把每天不懂的地方用任何方法给搞懂,宵韵会抽问她,若是乐乐不懂装懂或偷懒,下场就……是没怎样,但宵韵面无表情扮黑脸非常予人压力就是。   上午第四堂课结束,得以暂时解脱的学生们迫不及待冲出教室,远离那个因二氧化碳过多而使人昏昏欲睡的闷热空间,除了几个非常认真念书到有些「走火入魔」的同学留下来继续询问秃头老师艰涩刁钻的题目,其他大多数都已准备好要吃中餐。   乐乐走出教室,习惯性的掏出手机来看,出乎意料的竟有一封未读讯息,寄送者是手机里唯一一位联络人。「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后到补习班对面的便利超商。」干净利落,不交代前因后果,也从不发图释,跟那人现在的性格一模一样。   乐乐疑惑。在补习班已接近一个月,照说这时候宵韵确实会打电话给她,不过通常都只问问自己今日的学习状况如何,会把她叫出去还是首次,况且班上有个规矩就是吃午餐完后必须写一份英文单字小考卷,这样出去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回来……想归想,乐乐收拾书包的动作却不敢马虎,毕竟对某个有严重时间控的人来说,哪怕浪费一分钟,都是天理不容的罪恶。   补习班对重考生有较严格的管制,若要中途离开必须经过一连串麻烦的程序,可乐乐一到楼下,坐在柜台的张主任立刻对她挥挥短手,指了指玻璃大门对出去的马路,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过去。   乐乐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穿过车流,小跑步到对面;然而她到便利商店门口时,却怎样都找不着熟悉的车辆和人影,她探头探脑四处张望,寻了几分钟无果于是拿出手机准备拨号,这时不远处传来喇叭声。   乐乐回头,这才发现她要找的人正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放在方向盘上,墨镜下的表情难以解读,乐乐直觉性的认为对方带些无奈……这不能怪她好么!突然换一台不起眼的小车来接人任谁都会自动忽略掉的吧!   「……怎么换这台车了?」坐上副驾驶座的乐乐问道。她好奇的扫了一眼车内环境,不知是否因为之前都搭乘另辆名车,相比之下这辆普通车的空间就显得狭小拥挤。   「……妳觉得呢?」宵韵语气平静地反问。   「……啊!难不成是上次……」乐乐忽然回想起某次宵韵下班来载她回家时恰好让补习班的几位同学看见,隔天一进班内,一群不大熟悉的男生欲言又止的走向她,每双眼里都带着探究跟渴望,莫名的道道视线激得乐乐浑身不自在,有好几天刻意避开人群。直到后来她一位朋友才告诉她因为乐乐搭的是限量版名车,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所以大家反应如此激烈。   乐乐那晚回家后,把这当成笑话跟宵韵说了;彼时宵韵正埋首在成堆文件里,头没抬更无反应,乐乐只当自言自语,过几天也就忘了。不想宵韵不只记得,竟然还……   宵韵启动引擎,将车开往回家的路上。「……妳现在除了好好读书,其余什么都不用想。」   「韵姊姊……」乐乐心暖暖的,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经过一小段时间相处,她渐渐从宵韵某些看似无意的小动作,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细心。就像每日补习班中午的电话问候,虽没有实际说些什么,却会让乐乐一整早上被课堂轰炸疲惫的情绪得到不少宽慰,以去面对下午接续的挑战。   这是属于韵姊姊,别扭又实际的鼓励支持。   「韵姊姊最好了……」已经数不清说过几次的话。   「没什么。」宵韵瞥她一眼。「一台小车没多少钱。」   「……」   这种不自觉的土豪气质倒是泛滥的更加频繁了么!   车子很快就到家。乐乐不解的看向宵韵,宵韵却只随手解开乐乐的安全带,让她赶快下车,也不多说。   乐乐只好默默地跟在自顾自上楼的宵韵背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宵韵的随身丫鬟,主子说什么做什么小奴婢都不能有第二句话,偏偏这「主子」还是行动派,只做不说,连心理准备都不让人做。但谁让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在别人屋檐底哪能不低头?何况这人还自带后天女王气场……   「……安无忧。」一只微冰凉的手拍上乐乐软软的脸颊,将神游的某人给拉回魂。   「在想什么呢?」好看的柳眉微拧。   「……没事!」乐乐打哈哈带过。接着她瞧到二楼饭桌上放了几个盘子,盘子上还冒着热雾,飘出一股淡淡的香气,这下脑海中不剩别的,嘴里自动分泌出唾液,胃因为饥饿的感觉而发出轻微闷声。   「吃饭。」宵韵拿起桌上其中一副碗筷,递给乐乐。   「……所以,韵姊姊妳让我提前回来,就是为了……吃中餐?」   宵韵点头。「嗯,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我会去载妳回来吃中餐,而晚上我跟主任说过要妳提早下课回来吃晚餐,晚自习就改由我盯着妳读书。」   「韵姊姊,妳不是很忙么?」乐乐迟疑。「……我这样也太打扰妳的生活作息了吧!补习班有订便当我可以……」   宵韵打断她。「我有去看过补习班订的便当店,太油太咸,连白饭都一股消毒水味,而且卫生条件也不好。我就是因为看不下去才决定以后带妳回来用餐。」   「……妳身体条件没一般人好,在压力大的情况下长期饮食不当,迟早会出问题。这些食物都经过营养师调配,每日必须摄取的营养素也都均衡,妳慢慢吃,吃完我带妳回补习班上课。」   「韵姊姊……」乐乐再次因宵韵的行为感动,两眼湿润湿润的就快掉下泪来。「我会努力把这些食物都吃光光的!」   「我要开动了!」乐乐将菜盘的保温盖打开……   「……韵姊姊,其实妳真的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吃补习班便当没问题的!」   青椒红萝卜西红柿茄子韭菜葱姜蒜,色香味俱全。   不愧是韵姐姐,太了解自己了!全部……都是她最讨厌的菜啊啊啊!   「呵呵。」宵韵优美的唇形勾出一个浅浅弧度。   「全部吃下去。」   「呜呜呜呜呜……」   夜晚,乐乐来到宵韵的主卧房,在那张king size的床上发呆。她晚自习虽然不用在补习班了可宵韵却逼她更积极的来自动「被」抽问,现下她刷了好几小时的数学题,脑中一堆扭曲符号和公式在无限循环;而中餐和晚餐被逼着吞下许多她厌恶的蔬果,整个消化系统都透着股难受劲。觉得人生好难的乐乐坐着坐着忍不住倒向宵韵的大床,开始在上头滚来滚去,似乎这么做能纾压不少。   「……妳在干嘛。」从浴室走出来的宵韵,第一眼就看见缠着被子把自己包得像只毛毛虫的乐乐。   看着宵韵那面无表情的脸,乐乐觉得自己好蠢,尴尬症都犯了。于是她又努力地想挣脱,却不知哪个环节不对,反而越弄越紧。   气喘吁吁的乐乐只好放弃,求助地看向一直冷眼旁观的某人。宵韵最后还是好心上前帮忙,她微弯下腰,白皙的手伸向错结的棉被布料,专注的细细解开。   布料一层一层扒开,乐乐终于能探出来。她头微微上仰,恰好和宵韵脸贴的极近,纤秀的锁骨因浴袍滑开半隐半露,沐浴过后的马鞭草淡香窜入鼻间,微曲发尾搔在乐乐脸上,微痒。一时间,乐乐有些恍惚。   「……被闷坏了?」宵韵抬起乐乐下巴,紫罗兰眸深深望入那双大小眼,带着说不明的情绪。   乐乐不语,只和宵韵继续凝视,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宵韵更加贴近。「……『办公室有六个门,甲、乙两人分别由不同的门进入,再由不同的门出去,且每人不可由同一门进出,试计算有多少种走法?』」   「……咦!?」   皱眉。「这么简单的排列组合题目都不会,妳今晚再去写三十题类似题型。」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對不起小天使們!泠遲到了@@   呃...結果這禮拜學校還是好多事每天早出晚歸回家的時候彷彿虛脫@@所以這禮拜更文可能還是不大穩定@@下禮拜真正開始悠閒假期就欸嘿嘿嘿!真的只能跟小天使們說下抱歉@@今天這章也是昨晚擠出來的感覺好呵呵泠還是慢點寫不然寫不出感覺來(大哭)   恩...就醬!喔對了要謝謝收藏的小天使(抱著狂蹭麼麼333)還有祝小天使們開心順利!泠很快就會進階碼字機啦!再等一下抱歉~~~好累先睡了zzz 第19章 第十九章   很快的,补习班迎来了第一次模拟考,这是检测自己这段时间努力成果的好机会,用功的学生们个个摩拳擦掌,乐乐为了考试也难得比平常认真许多,两礼拜忍住没去打扰宵韵,对自己长久以来的弱科下苦功夫。天道酬勤,竟让乐乐越读越上手,颇有心得体悟。   写完最后一科的那刻,乐乐深深吐了一口气,接下来难得有三天假期可以稍微放松。乐乐收拾好书包,走出大门的脚步轻快,她雀跃的和几位好友道别,然后坐上车扬长而去。   「考得怎样?」   「不知道。」   乐乐瞇着眼伸了个懒腰。「把笔放下来的时候觉得很开心就是。」   「妳这段时间倒是真的蛮努力。」宵韵说道。   「那……韵姊姊……」乐乐眨巴眨巴着眼,一脸期待的样子。「我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吗?」   「可以让妳多赖床十分钟。」   「……」   开车的驾驶藉墨镜遮掩瞥了瞥一脸失望的某人,发出浅浅的几不可闻的笑声。   隔日七点,原该爬起来写一回数学模拟考题的乐乐倒是很舒服的睡到八点自然醒,昨晚刻意关掉的闹钟自然是没响,而某个通常会在七点把她从被窝中挖起来的人也难得没来吵她。乐乐眨眨迷茫的睡眼,等终于能聚焦后,只见穿得一身休闲的宵韵,正双臂交迭环在胸前,直直盯着她瞧。   看她已起床,宵韵说道:「快去刷牙洗脸换衣服,等下下楼吃早餐。」临走前不忘提醒要折棉被。   乐乐乖乖照做,换了件简单的黄色T恤和牛仔短裤下楼。桌上用瓷盘装好一份夹满蔬菜、坚果的三明治,旁边则是热好的杏仁牛奶,宵韵坐在椅子上慢慢吃着早点,早晨阳光从厨房的窗户落进来,一片金黄恰好溶在饭桌的一边,洒在皮肤上暖洋洋,相当舒服。乐乐坐进一方阳光里,和宵韵面对着。宵韵规矩严,两人吃饭时不会说话,可却奇怪的从不会尴尬;鸟儿稠啾在庭院的树枝,一阵风来,牠拍拍翅膀飞远,留下几根落地的羽毛和逐渐消散的清脆叫声。   很美好的早晨。嘴里嚼着生莴苣的乐乐心里想着,她端起热牛奶啜一口,一股热流暖了胃,整个身体顿时充满精力。   这才是早晨哪!早上就应该像这样慢悠悠的吃东西,而不是为了赶补习班的早自习匆匆抓了食物和书就跑,要是能每天都这样该多好!乐乐腹诽。对面的宵韵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脸扯出一个不明显的笑。   吃完早餐收拾完毕后,宵韵和乐乐一起到四楼书房去做自己的事。宵韵特别在自己的书房隔了一个隔间给乐乐,里面放几个书柜和一组大书桌,还设有独立空调系统,安静又温度适宜,乐乐非常喜欢,平时主要都是在这里念书。   这个隔间设计是有巧思的,尤其隔音弄得非常好,宵韵怕自己办公敲打键盘和用钢笔书写的声音吵到对方,她是那种对小细节十分注重的人,而这些傻呼呼的乐乐多半不知道。   就这样宵韵办公、乐乐读书,时间不知不觉又流逝了几个小时。准十点半,隔间的小门被敲响,乐乐刚好读完一个章节,她关掉桌灯去开门,只见宵韵桌上的文件都已经整理好,宵韵手上则提着要外出的皮包。   「妳东西收一下,我们出去走走。」   「真的么!」乐乐不敢置信。韵姊姊督促她读书一直都超级严厉,基本上是不太让她有机会出去的,今天却对她格外宽容,让她真是受宠若惊。   「我们要去哪?百货公司?公园?游乐场?啊啊啊我好期待呀!」大小眼里点点璀璨的快乐光芒。   宵韵轻嗤一声。「去个超市买东西而已,中午想煮饭。」   「得!超市也很棒!比闷着读书好多了!」   「……妳还真是挺容易满足的。」   超市离家颇近,开车只需大约五分钟。乐乐越发觉得这房子位置选择的真棒,附近又是学校又是医院又是超市,各式店家也多,生活机能极方便。乐乐记得某一次曾问过宵韵这样好的房子当初到底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结果宵韵只拿了一张字条在上面写一数字,乐乐盯着那一长串的位数数着数着嘴角忍不住抽动三下……她不吃不喝存一辈子可能在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时候恰好能付清这房子的头期款吧呵呵。   到超市后,宵韵很熟悉的把车停入地下室的VIP车位,乐乐看得啧啧称奇,她第一次见到连超市都有专用车位。不过等她进去后马上就理解为什么在她露出吃惊表情时宵韵一副在看笨蛋的嘲讽脸,原来这间超市是专给高消费水平的人在买东西的,里头食物十之八九都是从最好的产地进口,每样生鲜产品都标榜着有机无毒,贴着一堆检验认证合格标章,当然,质量跟价格绝对是正相关的,每样东西价格都是外头好几倍。   乐乐观察着为数不多的顾客,发现这些人看似低调,身上却大多会有一两样昭示着身价不斐的东西,有的是手表,有的是钱包,至于韵姊姊哪怕着最便宜的地摊货,恐怕也掩盖不住她的尊贵气质。不远处有个穿西装的年轻小伙子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想上前来搭讪,乐乐一直警戒的盯着,宵韵却只淡定地仔细研究架上食物包装,然后扫了一堆到推车上。   「乐乐,妳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啊那个人好像走过来了。   「没有的话我买什么妳就吃什么。」   「……喔喔都可以。」啊差几步!他真的朝我们这边欸!韵姊姊怎么都没反应呢?!   「乐乐妳……」宵韵皱眉。   「韵姊姊……」乐乐指指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伙子,手紧张的拉着宵韵衣袖。   宵韵这才注意到有不熟悉的陌生人靠近,她转头冷冷注视他,面无表情的脸给人极大压力,那小伙子感受到视线,开始冒汗。   「请问有什么事?」宵韵问道,边说边把乐乐护到身后。   「呃……请不要误会!」那小伙子摆摆手,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我只是想提醒,那位小姐……」他尴尬的用手指指乐乐。   顺着他手的方向,乐乐低头一看,当下只想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宵韵少见的安慰人。   「嘤嘤嘤!」   宵韵无奈的伸手把乐乐套住头的袋子给拿下来,「……偶尔就是会忘记拉拉链的。」   「别说啦!」乐乐用双手遮住通红的脸,「丢脸死了呜呜呜!」   「妳自己不细心,也是活该。」   「嘤!」乐乐吸吸鼻子。「我觉得我的心灵受到重大创伤!」   宵韵接下来就都不说话,只默默的开车。车内于焉剩下音响播送的抒情乐,和乐乐几声泣音。   车子不知何时停下来,「乐乐,下车。」宵韵拍拍乐乐低垂的头。   乐乐将头缓缓抬起,透过车窗,她看见一间装饰得很漂亮的小店。好奇心让她忘记方才的自怨自艾,她解开安全带,将车门打开下车,当然,不忘再检查一下裤子的拉链有没有拉好。   店名是一串像英文又不像英文的字符,估计是某欧洲国家的语言。外观让人辨认不出卖什么,一进去却了然了。冰桶、挖勺、扑满水果附料五彩缤纷的块状物体,这是一间冰淇淋店,乐乐看得双眼发直。   宵韵拿起店员递上的单子,简单扫一眼,然后再给乐乐。乐乐接来一瞧,里面写着数十种冰淇淋口味的介绍,包括成分、甜度和大概味道,每种的示意图都绘得漂亮,看着就使人垂涎欲滴。乐乐心痒痒,恨不得每个口味都来一球。   宵韵很快就点好,自己先找了两人坐的位置坐下;乐乐则是在柜台选择性障碍了十多分钟,才在宵韵略带嫌弃的目光下选好一个。冰淇淋很快就由服务员送上,乐乐盯着装在脆饼里形状堪称完美的薄荷巧克力冰,圆滚的球体散出一丝丝凉气,带着甜腻的香,都有点舍不得吃了。反观宵韵,抹茶冰一上来,很干脆的就拿着汤匙挖一口,乐乐看着那因失去平衡而变形的冰淇淋那一个心疼。   「……想吃就自己挖,别一直盯着我瞧,怪毛的。」宵韵停下动作,无奈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乐乐直直朝宵韵的碗狠狠挖一口,然后快速塞进嘴里,过低温激得牙齿一阵发酸,抹茶香气很快就弥漫在整个口腔,许是因为巧克力吃多会腻,抹茶较不甜,在一嘴过甜里抹茶的香反而益发浓郁,揉合着本身的微苦,竟意外美味。   「韵姊姊,我觉得妳的比较好吃!」乐乐一脸渴望看着宵韵尤剩不少的碗,宵韵原想直接拒绝,却不知突然想到什么,鬼使神差的就把自己的冰给推过去。   「……下次不准一次吃那么多。」   风吹过店外挂的风铃,金属撞上铃身击出悦耳的音,店里播放抒情西洋乐曲,店员站在冰柜前用力擦拭玻璃;店里唯二的顾客,坐在同一张小桌,其中一个拿着两根汤匙左一口右一口好不惬意,另一个则用手撑着下巴,静静的看对面的人开心的吃冰淇淋。   一瞬间,过去与现在似乎又重迭起来。某年的夏天,东城里一间冰店,没有风铃没有音乐,只有照进来的辣阳光和制冰机运转的噪音,两个小塑料椅,两个青涩稚龄的孩子,其中一个的碗被另一个抢走,只能无奈的看着另一个吃。数年过去,人变、世变,只有那抹笑容依旧保存着。   还有那许久不见的温柔宠溺,终于再一次毫无保留的出现在变化许多的人身上。   好在吃得欢的某人没看到,否则免不了一阵大呼小叫了。   放纵自己吃一堆冰冷食物的结果,乐乐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着。尽管睡前已经吃了宵韵给的药,还是没多大效用,是说一整天又出去又念书,乐乐也确实累了,肚子痛着闷着一困还是睡着。她沉沉陷入梦乡,灯还亮着,客房的门被悄悄打开,一道颐长的身影轻轻走入,缓缓靠近床边,只穿着浴袍的宵韵蹲下来,凑近把自己窝进被子里的小脸。   乐乐不知道的事太多太多了,包括宵韵每晚在她入睡后都会来她房间看着她许久许久的事。宵韵用浴袍的袖子拭去小脸因疼痛而冒出的汗珠,修长手指不自觉抚上,细细描绘着轮廓。摩娑、摩娑,越挨越近,在差点越界的前一刻理智拉回迷茫思绪,手指突然僵硬,然后赶紧收回。   今日想起太多回忆……宵韵深深吐了一口气。她替乐乐将被子盖好,轻手轻脚的走回门边,将灯关掉,然后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多廢話,泠要努力日更啊啊啊啊啊啊啊~~~   祝小天使們天天開心順利!麼麼333 第20章 第二十章   乐乐烦躁的抓抓自己短发,将眼镜拿下来随手扔在书桌,朝天花板深深吐了口气。   有经历过重要考试的人应该都知道,大考就像是马拉松般的持久战,考验体力、耐性,而当读到某个阶段,则会莫名感到极度烦躁,甚至有时候绝望得一个字都看不入眼里。   乐乐就这样趴在桌上颓废了半小时,想了想还是爬起来,关灯,推开隔间小门。一出去就见宵韵两手在计算机键盘上飞速移动着,屏幕上的数据一页一页翻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宵韵只在浏览,其实她是真的在处理各类文件。乐乐盯着宵韵动作,人人都说「认真的女人是最漂亮的」,那专注锐利的眼神,被屏光微微照亮弧度秀美的侧颊,她的一举一动彷佛有种魔力,会让人不禁深深陷入她的磁场。   「……别一直盯着我瞧,妳书都念完了?」宵韵头也不抬的说道。乐乐微怔,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蛮愚蠢的,还有些诡异,红潮悄悄泛上她的耳壳。   最近好像不小心就会这样,常常盯着韵姐姐一直看,看着看着就呆住,感觉好像变态……   宵韵将正在看的文件处理完,然后停下手上动作。她将宽大的办公椅转过去,淡淡问道:「……妳读书读饿了吗?」   「……没有。」乐乐摇头。「而且,都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再吃东西也不好。」   「恩?」宵韵望了望墙上的大钟,柳眉微皱。「……距离妳就寝时间,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言下之意即是那妳应该继续看书,怎么早早就跑出来了。   「韵姊姊,可以容许我不读书,就这样待在妳书房一下子么?」   「妳想干嘛?」   「没什么……只是纯粹读不下书,好烦。」乐乐撇撇嘴,然后自个儿走到沙发坐下。   宵韵的眉头锁得更紧。「距离大考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妳不赶紧冲刺,反而在这时候松懈了?」   「唉唉!」乐乐躺倒在沙发上,「……发条紧了那么久也该松一下,不然到时候整个零件会坏掉的。」   发现宵韵脸越来越难看,乐乐连忙再说:「好啦好啦!我发一下牢骚而已……我只今晚休息一下,明儿会继续乖乖冲刺的……要是我骗人,罚我一年不准吃冰!」   宵韵轻哼,脸上的表情和缓下来。「……既然不念书了,干脆早早去睡觉。」   「不,不。我还不想睡。」乐乐在大沙发上滚了几圈,将沙发枕随手一捞,又坐起身。「……韵姊姊,我可以在妳的书房绕绕吗?」   说起来,虽然乐乐已经进过书房许多次,可对这里的印象仅有摆了满满书的柜子。房里有几道不上锁的门她从没进去过,可好奇很久了,一直想进去看看。   「……想进去门后看看?」   「嗯!」乐乐一脸期待。   「呵!」宵韵却突然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乐乐,还记得我以前给妳说过《蓝胡子》的故事么?」   刻意放低的声音说出带给乐乐很长一段时间童年阴影的名词。在夜里只有两个人的偌大书房,加上宵韵的营造,乐乐顿时觉得鸡皮疙瘩爬满整个手臂,温暖的空间变得有点冷。   「……呵呵。怎么可能。」乐乐干笑几声。   在乐乐大约七岁的时候,某天晚上她见宵韵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书的封皮绘有西欧风格的卡通人物图像,她来了兴趣,便要韵姊姊说里面的内容给她听。那是一本西方童话故事集,宵韵随口念了几个名字要乐乐挑个她想听的,当时一听到《蓝胡子》乐乐毫不犹豫就选了,宵韵犹豫一会儿,才用比较含蓄的方式将故事说出来,而听完故事后乐乐着实害怕了好一阵子。   那几天乐乐每次要走到三合院比较阴暗的角落,都非得要爸爸或是韵姊姊陪,连安祖母带她去仓库拿东西,一看到紧闭的门乐乐立刻尖叫逃跑,闹得宵韵啼笑皆非,不过从此也记得在给她说「童话」时会多筛选一下,避免让乐乐幼小的纯洁心灵再次受创。   「妳觉得呢?」宵韵似笑非笑。「……最里面的那扇门,不要进去。」   乐乐默默将沙发枕拿起来盖住脸,只露出一双惊恐的大小眼。   「……傻瓜。」   「……韵姊姊妳有时候真的很……」   宵韵见乐乐微生气的表情,努力压下嘴角可疑的抽动,然后挥挥手让她自己去书房乱绕。乐乐有点赌气,轻哼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接着开始打开一扇扇门,瞧瞧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玩意儿。   乐乐原本以为会在里面看到什么很特别的,还一度幻想会不会看到「终极」之类的,结果一打开门她确实「哇」的惊叹一声,但实际上里面的东西蛮普通的,跟外头差异不多,只是数量特别壮观。   每扇门后的空间都不大,但都塞了好几个书柜,而每个书柜无一例外地塞满了书,甚至连柜子上头都贴好了分类标签。有些有钱人确实会买很多书,意欲伪装自己学富五车,以免被别人笑说是没文化的暴发户。可乐乐随手从架上抽几本书,每本书都有被翻过的明显痕迹,也用笔做了注记或心得,看来韵姊姊果真把这里的每本书都看过,也不知道全部看完花了多少时间……   书房最里面的红色雕花木门,乐乐走进去后不禁有些疑惑。方才几道门后放的书各式各類比较杂,上至天文历史,下至科学机械,几乎无所不包,活脱脱一个小型图书馆。但是这扇门后的书更针对性,清一色都是医学教科书,而且每本都破破烂烂,好几本不知被翻过多少次,纸张棱角都给磨圆,浓浓的岁月痕迹。   乐乐将某本解剖学原文书用力抽出,打开后只见所有空白的位置都给写满批注,有些字迹稍凌乱,可能是当时上课听讲时匆匆写下;而除了书本身内容外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厚度是宵韵自己后来整理笔记和补充文件夹进去的纸。乐乐再仔细观察这本书的放置位旁边,发现她手上的偏旧版,其后还有数十本陆续出的新版,宵韵都将它搜罗齐了。   不只西医,连中医书也是如此。《内经》、《难经》、《伤寒》的精装本,无数后世大家的著作。从金元四大家到明末清初温病学派,从本草、针灸、经络……本本没有例外的数不清的笔记。   这些应该都是韵姊姊在读医学院的时候留下来的。乐乐想。轻薄纸页,几滴墨水,当聚集起来后就是可观厚实的知识量。   韵姊姊,真的认真、认真到令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看够了么?」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乐乐本能的回头望去。宵韵站离她不远,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手中的书。   「我让妳别进来这扇门。」   「呃!」察觉到宵韵微微不悦,乐乐缓缓放下手里的书。「我以为妳刚才只是开玩笑……」   「出来吧。」宵韵长手一伸将小房间的灯按掉。乐乐赶紧找到书原本的位置将其放回。   被韵姐姐赶回去自己书房的乐乐,在宵韵的逼视下只得随手拿出一本数学题装模作样的写。她恰好挑到最难的微积分单元,后又有紧迫视线而思绪早不知去哪,于是自然一题也写不出来。   见乐乐在那边磨蹭半天连基础题都弄不出一条算式,宵韵最后看不下去,突然向前一弯,右手握上乐乐的,低头凑近她的耳畔,边解说边用手带着乐乐写。乐乐对宵韵的近身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尴尬,且宵韵虽语气冷冰冰的但手动作却异常温柔,这样连续几题做下去方才紊乱的心绪反而平静下来,在静谧的小空间里,乐乐甚至隐约可以听见两人的心跳声。   「韵姊姊,其实,妳一直都没有放弃当医生的梦想吧?」乐乐低头轻声说道,她知道在她头旁边的宵韵一定能听见。   握着小手的手一顿,却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书写。   「……专心。」   可乐乐这时不知为何,竟是闭不上自己的嘴。「……妳把医学书都还留着,而且有好几本是最新版,也都做了满满笔记……」   「我曾经以为韵姐姐妳是因为机缘,发现妳现在的工作比较赚钱所以才……但今天我却发现,韵姊姊妳从没放下原本的梦想,妳并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妳一直……」   「韵姊姊,妳……是被逼的对不对?」   所有动作停下,一室寂静。   「韵姊姊……」乐乐嗓音变得沙哑,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而宵韵只是平静,紫罗兰眸里没什么情绪,甚而透出一丝冰冷。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宵韵蓦得将手掐上乐乐下巴,拇指挑逗的磨蹭着,气氛突然有些暧昧。   「……乐乐,妳觉得我这几年在秦氏是怎样呢?」她逼近乐乐。   「四处勾结,贿赂算计,游走法律边缘……所有妳想不到也无法想象的我几乎都做过。」   「乐乐哪,这么多年了,只有妳,依旧简简单单,像东城。」说到这句,语气不自觉放软。   「所以……好好守护,『我的』梦想。」   薄唇贴上额头,蜻蜓点水,下方的人身体一僵。   「……晚安。」宵韵笑了。带点妩媚的,有些妖孽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藍鬍子》是一個法國人寫的。大意大概是有個藍鬍子貴族離家前給他新婚妻子一串鑰匙,但叮嚀她某扇門不能開,然後好奇心殺死貓大家都造的,後來她打開門發現門裡面是藍鬍子前幾任妻子的屍體,她嚇死了鑰匙掉在地上沾到血,後來被歸家的藍鬍子發現,幸好她的家人後來來救她也把藍鬍子幹掉了,最後妻子繼承藍鬍子的遺產...後來有聽說其實這是諷刺以前貴族的殺妻(有人說是英王亨利八世),不管如何這確實是「童話」,然後他真的造成泠小時候一段時間的陰影...WTF這個居然是童話!(眼神死)~~~有興趣的小天使們可以去找~~~   恩~~~祝小天使們開心順利www 第21章 二十一章   大学联考前一礼拜周末。   照理说补习班为了让学生保持高度谨慎一路奔向考试所以这周末还是压着她们留班读书,可乐乐有宵韵这张「逃班金牌」于是在下午就能早早回家。正式课程早已结束,剩下来就修行在个人。乐乐自习一整天,下午走出大门时整个肩颈、尾椎因为长时间坐着读书而酸疼不已,她疲惫的揉揉肩膀,站在老地方等宵韵来接。   上车后,两人都沉默着不发一语。乐乐转头对着车窗,貌似在看窗外风景其实不然,她在偷偷观察宵韵。自上次在书房那似乎也称不上是「吻」的接触,乐乐接下来几天面对宵韵时总觉得别扭,真要说明明小时候两人每天黏在一起也从不尴尬,且女生之间搂搂抱抱甚至是亲嘴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或许是因为现在韵姊姊长得一副很禁欲……呃很不容易亲近的模样,才会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反应不过吧!   况且,某当事人完全没意识自己做了什么,态度和之前一模一样根本没变,而那天她的些许异常之后不提更不深入解释,彷佛那天的事只是乐乐自己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打住!还是想想考试的事情吧……   算了……越想只会越累……乐乐将头靠上车窗。   打破整车沉默的难得是宵韵。「妳下礼拜不用去补习班,我跟主任说过了。」   「嗯?为什么?」乐乐睁开几欲闭上的双眼。   宵韵耐心解释道:「妳考前就不用跑来跑去,在家里的书房好好读书,正常作息……也就剩一礼拜了。」   「可是,」乐乐迟疑,「老师说如果在家里很容易堕落反而……」她说到一半自己就笑着摇头。有个对她课业盯得比谁都紧的小姐姐,她是多虑了。   「实话说,也只剩一礼拜。妳该做的准备早该弄完,要再临时抱佛脚多半无济于事。接下来妳唯一要做的,只是将自己状态调整到最好,考试时正常发挥就够了。」   乐乐听话的点点头。车子很快到家。   隔天礼拜日没课,乐乐睡到八点自己醒来;正疑惑宵韵没早一小时唤她起床读书,就瞥到床头用闹钟压了一张字条。乐乐拿来一看,娟秀黑笔字写道她今天有事要处理已经出门,给乐乐的早餐放在餐桌上若是凉了再去微波。乐乐于是自个儿默默刷牙洗脸把早餐吃了,吃完后很有自觉的爬到四楼书房静静看书。   乐乐真正投入在念书的过程中是不太能感知到外界事物的,等她写完一回考古题歇下来喝一口茶提神时,才隐隐约约听到家中的门铃似乎有响,清脆的鸟叫铃声从楼下传来,书房隔音太好差点完全听不见,乐乐发觉后赶紧冲下楼。   她有些奇怪,照说这栋房子除了韵姊姊和她以外几乎没见过其他人来访,只有助理马小哥偶尔会在楼下跟宵韵报告一些事,但那次数也少之又少,韵姊姊好像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房子的存在……韵姊姊出门一定不会忘记带钥匙,马小哥又不可能挑这时候来找她,那,会是谁?   当透过监测屏幕看清站在外头的访客时,乐乐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拿妳没办法」的笑容,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开,因大考将至的压力顿时舒缓许多。   「小乐子!我可想死妳啦!」   很自然地抱住飞扑过来的筑宫,乐乐无奈笑笑。   「快给姐姐看看妳有没有消瘦下来……蛤我怎么感觉妳变得比之前胖了?居然没有因为无法和我见面而『为伊消得人憔悴』?!」筑宫用力拉扯乐乐脸颊做出许多稀奇古怪的鬼脸,最后被乐乐嫌弃的拍掉那双肆虐的手。   「啊妳打我!胆子肥了是吧?」报复性的弹一下乐乐额头,筑宫这才把手收回来。「……不过说实话,妳住的地方是真的很好。我爸当初有想在这个小区买一栋给我住,只是后来我看太贵了,大学也才读四年,之后空屋闲置造成浪费……想不到妳倒是住进来了。」   「托韵姐姐的福。」   「也是。」筑宫深以为然的点头。「乐乐妳可真遇到贵人了!秦大小姐这样的人物,竟如此用心的照顾妳支助妳,多少人求也求不来。」她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看乐乐,看得乐乐一阵发毛,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看妳这辈子估计是还也还不清了,就算要以身相许,妳这长相韵小姐大概敬谢不敏……一斤肉看看能不能卖个五毛……」   「喂!」乐乐冷冷说道:「妳再继续发神经,就给我出去。」   「好啦好啦!这不是知道妳剩没几天要考试了,所以逗妳玩儿呢!」筑宫一脸委屈,泫然欲泣。「我,我为了找到妳,历经千辛万苦遍尝世情冷暖和多少人低声下气,这才在万千重考补习班中找到妳的踪迹,然后又逃学在妳快要下课的时间跑到补习班附近看看妳会不会出现,等妳出现了还在妳们的车后面跑了几里路才找到妳住这欸!」   乐乐不屑冷哼。「T市总共也只有一间重考补习班妳以为我不知道么?妳当妳万里寻亲啊!」   「……好吧!但我后半段真没唬烂妳!我真的跟踪妳们的车才找到妳们住这儿!」   「奇了怪了,难道钱常常多得没处花的杨大小姐不知道可以请征信社帮忙?」   筑宫很直接的翻了个白眼,「拜托,安无忧小天真,妳不知道韵小姐对自己隐私有多注重么?尤其还要顾虑妳,把妳藏得滴水不露,别人说不定还以为她在外头金屋藏娇……好像怪怪的?」   「实话说,我能跟踪妳们并找到这里,多半也是韵小姐默许的。若是她不愿意,一定会暗地派人阻止我。」   乐乐闻言一愣。「韵姊姊……这么……」   「唉,可怜的傻孩子。」筑宫同情的揉揉乐乐短发。「她是因为清楚我是妳朋友而且不会伤害妳所以才没出手,整个商界谁不知道秦大小姐的手段?她了解很多事,也做很多事,只是乐乐妳不晓得而已。」   乐乐不语,沉思良久后才坚定地笑笑说道:「也许吧!但我确定她不会伤害我的。」   「废话!」筑宫再翻一个大白眼,「韵小姐对妳……呃!」话至此就打住。   「不管啦!差点忘了正事……欸欸小乐乐,知道我今天来这的主要目的吗?」   乐乐摇头。   筑宫抓住乐乐的手,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可怜的娃儿大概这段时间读书闷坏了。走!杨姐姐今天带妳出去玩出去浪!」   「喂我要读书啊啊啊!」   筑宫这人除了念书不太认真,其余的事做起来可就拚劲十足。她拖着乐乐风风火火的逛了几间百货,ABC栋、一二三楼……只要看到有兴趣的店家就立刻冲过去,鞋子衣裤饰件不知买了几组,手上那张似乎没啥额度限制的信用卡死命刷刷刷,败家行径令乐乐心疼地直想把那张卡给拿起来折断。   不过筑宫真的是颇有义气,她买的东西大半是送给乐乐的,乐乐跟她说不用,筑宫还一脸「我知道妳都亏待自己别这样咱是多好的朋友啊老娘可以送妳」的表情。也不知筑宫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给乐乐买的东西风格变化很大,有性感妖艳熟女风,有清纯可爱学院风,应有尽有。在饥饿到肚子有点不舒服的乐乐觉得自己接下来好几年内都不需要买衣服,而筑宫又很欢的拿了一件比基尼泳衣对她比来比去时,乐乐终于受不了了。   「够了,杨筑宫!妳又不是玩游戏带徒弟,还各等级套装一次买齐啊!」   筑宫看了看商场人员特别借她们的推车已经装不下东西,而乐乐还一脸超不爽的表情,这才耸耸肩停下自己疯狂的行径。   「乐乐,妳饿了吗?」   「我,超,饿!」乐乐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妳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从半小时前就一直提醒妳!」   「那有什么关系?」筑宫拍拍乐乐肩膀。「两点正好啊!这时候美食街都没人……好好别瞪我,把东西先放进我的车然后就去吃饭。」   一进入顶楼美食街闻到食物的香气,乐乐感动的眼泪差点飙出来。诚如筑宫所说这个时段用餐者已经非常非常少,两人点的食物很快就送上来,筑宫还是挺了解乐乐的,知道她喜欢吃甜、油炸物,这类型的食物叫得比较多。香酥鸡、意大利面、珍珠奶茶、甜豆花……乐乐拿着汤匙筷子的手隐隐颤抖,她在某人的威逼下已经吃了好几个月少油少糖少盐的「健康食物」,都快忘记正常食物是怎样,难得可以破戒,对面又是死党,乐乐这下全无顾忌,吃饭的速度活像几百年没吃饭的孤魂野鬼。   「喂喂吃慢点……看!噎着了吧!」杨筑宫没好气的扔了一张面纸给她。「……其实这次带妳出来,是想说依妳的性格要考试了一定很紧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玩了一段时间,妳有放松点吧?」   「喔?妳确定没因为妳买的那堆小山似的东西让我压力更大吗?」乐乐头也不抬的边吃边说。   「死乐乐妳得了便宜还卖乖呀!太久没被本姑娘修理都忘了那滋味?」说罢开始对乐乐的小脸施虐。   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边吃边玩,吃完饭休息一下也接近四点了。两人走出百货公司改到附近另一间商场逛,本来筑宫还异想天开的要去外头学生街,被乐乐以天气闷热给断然拒绝。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走到书局的楼层。这时乐乐竟瞥到熟悉的身影在陈设新书的木柜前阅读,她感到意外,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却见另一名高大的男子靠近对方,低头微笑和对方浅声交谈,而向来距人于千里之外的韵大小姐,居然没有明显的排斥。郎才女貌,两人亲昵互动的美好画面引起不少旁观者注目,然而这样的画面却让乐乐有些不是滋味。   「吓!真难得!秦大小姐在这已经够稀奇了,竟然连远在国外的晋少都出现。」筑宫头靠上乐乐肩膀,右手悄悄指向靠在宵韵旁边的青年。「晋远,晋氏当家的长孙,虽然据说是外头的私生子,可能力很好,晋老爷早早把他送出国外培养,挺可能是晋老心目中指定的接班人喔!」   八卦一开启,筑宫的话匣子就关不上。「秦、晋两大家算是世交,从秦老爷上几代开始往来就密切,秦家现在这么壮大晋家在后面可帮衬不少。有趣的是,照说这两家早该通婚联姻,可偏偏几代下来都只生男子,所以没成。不过秦家这一代出了个秦小姐,和晋少年纪又差不多,若晋少真的是私生子,为了巩固他的地位,晋老势必对两人关系会拖波助澜。」   「……韵姊姊喜欢,他吗?」   筑宫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谁知呢?妳跟她不是很熟,妳可以去问问?」   乐乐望着那端晋远体贴的替宵韵将她要买的书拿到自己手上,看了几秒后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对筑宫说道:「很晚了,我要回去读书。」   「咦?妳不是想来书局买些文具吗……喂等等我啦!」   晋远欲替宵韵将垂落的发丝夹回耳后,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缩回僵在空中的手,无所谓的耸耸肩。   「韵,妳还是很不喜欢别人碰妳。」晋远用有些不标准的中文说道。   「装装样子可以,你自己知道分寸。」宵韵压低音量冷冷说道。两人的对谈只有彼此可以听见。   晋远露出一个温和笑容。「别这样,韵。妳知道我向来是喜欢妳的,我也不否定家里对我的一切『安排』,除非……」意味深长的结尾。   宵韵淡淡瞥他一眼,「走了。」   走去柜台结账前,她回头对已空无一人的位置盯了许久。   当晚宵韵没有弄健康的晚餐,而乐乐和筑宫也已在外面吃饱。乐乐回家后迅速洗了澡,然后自个儿去书房读书;宵韵没多久后亦回来,她很快弄好,同样的上四楼办公。两人跟以往一样静静的办公静静的读书,乐乐有几度想询问下午的事,却又莫名说不出口,草草写完几回题目后也没批改,默默就下楼去睡觉。   其实,韵姊姊也都这么大了,有男朋友很正常。说不定还因为要顾虑自己,怕自己觉得尴尬,所以都没说……只是从小和韵姊姊在一起,不知不觉就把韵姊姊的陪伴当成理所当然,现在发现韵姊姊可能要被别的男人带走,有点吃味……啊其实应该祝福她的……   想什么呢!乐乐伸出被窝中的手拍拍自己的脸。赶紧睡觉!现在的自己只要想着如何考试考好,考上医科,不让韵姐姐这段时间的付出浪费,也不要继续造成韵姐姐负担,其他的……未来再想吧……想着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四楼书房的宵韵阖上没处理多少文件的计算机,揉揉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泠一直忘記提醒一件事,就是因為泠是打繁體字,然後檢查一遍,再用word轉簡體,轉換的時候可能會出錯不過就沒再檢查了。而預覽我也只會大概掃過(主要看有沒違禁詞),所以最後我再自己發表後看一遍時蠻常發現錯誤,然後...就強迫症想改(躺倒),不過這樣好像很容易是偽更,造成小天使們的困擾,真是抱歉。所以其實泠晚上七點通常固定更文完後幾個小時內會往前改上一章(如果有看到錯誤),先跟小天使們提醒下~~~十八章我改過了,所以今晚是十九章(看到大錯誤汗)...發現word會把「公車」改成「公交車」,「螢幕」改成「屏幕」,「電腦」改成「計算機」,「番茄」改成「西紅柿」,然後「類比」改成「模擬」(就是19章的問題那句我自己看半天都看不懂@@)有時候真的會改成別的意思XDDDDD   祝小天使們開心順利~~~>< 第22章 二十二章   数月前,乐乐在意外的场合和韵姐姐再次碰面,变了许多甚至让她有些陌生的韵姊姊给她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重新选择未来人生方向的机会。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天、一月、一年、十年,东城的回忆是过去式,可有时回首又觉得其实相隔不远,岁月如风,隐形的快速流逝,不知不觉逝去什么,多些什么。   明天就是大考日,考前一天是不大会读书的,多读效益不大,调整思绪才是关键。乐乐早早上床睡觉,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一片乌暗。今夜没有月光,少了那银亮外头的环境比平常模糊几分,房里静静的,心跳声清晰可闻,这样的夜会让人思绪莫名波动,突然家乡的回忆、自己到都市以来生活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考前一天乐乐的脑子里没有公式没有古文佳句,只有这些彷佛已远去的重新回笼。   十岁的生离死别、离家前安奶奶粗糙长茧的掌心、筑宫的爽朗笑声以及最多的几乎填满乐乐生活的,关于韵姊姊的一切。   数天前书局发生的事始终像一根刺般插在乐乐心上,从最早的忌妒吃醋到后来乐乐自己也想了许多,快满二十的乐乐鲜明体会到自己再也不是那年在东城无忧无虑被宠着护着的小乐乐,她已经成年了,不仅得学习扛责任,更要学会独立,直到现在韵姊姊还是在帮她,可她能一直依赖她么?迟早有天韵姊姊会结婚生子,她生活的重心将转移到其他地方:她的事业、夫婿、子女……她安无忧,凭什么成为韵姐姐的担负?况且从各方面来说,韵姊姊已经为她做过太多、太多了。   脑海还在不停翻搅时,一阵突兀的脚步声靠近乐乐房间。乐乐先是一惊,随后从熟悉的踏步节奏认出来人,接着开始疑惑起对方深夜前来的原因。   「……睡了吗?」刻意降低的音量,像是喃喃自语。   「没有,睡不着。」乐乐突然的出声止住宵韵正准备将房门重新关上的动作。   宵韵没再说话,反而默默走向乐乐的床,她的脚步很轻可乐乐听得一清二楚,一步、两步、三步……走到了。宵韵站在乐乐床边几秒,然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若是乐乐仔细思考,她一定会奇怪为何宵韵对她的房间那么熟悉,要知道在全然黑暗中精准的走路而不碰到杂物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何况宵韵家的客房其实不小。不过宵韵令人费解的举动占据她所有思绪,所以乐乐并未多想。她拉拉被子坐起身,恰好靠在床头上。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寂寂相望,隔着一团黑什么东西都朦胧不清,可彼此却能清楚感受到对方视线。   很神奇,只要韵姊姊在身边,总能让乐乐的心定下来,比任何时候都还平静。   「……怎么睡不着?」幽幽的声音响起。「妳会担心明天的考试么?」   「不会……其实我是想起很多事。」乐乐将头微微上抬,陷入回忆里。「……想最多的,是东城。不知为何,特别特别想……」   「考完试,一起回去吧。」宵韵平静说道。   乐乐大惊:「……我以为,妳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回去呢!那……」为什么姑姑她们过世的时候妳没回来?剩下的话乐乐憋回肚子里,她隐约觉得这种话最好不要问宵韵,即使问了,多半她也不会正面回答。   「嗯,妳好好考,考完一起回去。」宵韵低下头,淡淡问道:「妳还不睡么?不早了。」   「哈哈,不然妳陪我睡,像小时候一样,说不定我很快就睡着。」乐乐半开玩笑的说,说完后见宵韵沉默许久,还以为自己又说了不该乱说的话,有些懊恼。正当她准备重新窝回被窝,却见宵韵脱下室内鞋,轻轻的爬到床另一边。   宵韵在乐乐旁边睡下,将另一条棉被拉过来。她转头发现乐乐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好像看到不可思议之事,挑挑眉,用右手撑着稍微侧起身。「……不是妳要求的?」   可是我并没有想到妳真的会答应啊!乐乐在心里吶喊着。   「还不快睡。」宵韵用长指轻弹了下乐乐额头。「难道还要听摇篮曲或床边故事才能睡?」   「不了谢谢。」用冰块般的语调说类似《三只小猪》的故事那画面怎么想怎么让人无法入眠。   「晚安,韵姊姊。」   「晚安。」   不得不说,宵韵睡在乐乐旁边真让她充满安全感,鼻间有丝独属于韵姊姊身上的香味,皮肤感受到另个人传来的温度,自从韵姊姊离家后,好几个夜晚只能拥着冰冷的孤寂入眠,虽然韵姊姊不像以前可以任她随便抱,可乐乐已经非常满足。   这晚,乐乐睡得特别熟特别香。   隔天早早起床,确认文具和准考证都带齐,乐乐吃完早餐,由韵姊姊带她前往考场。   「……不要紧张,尽力就好。」   精神特别好的乐乐笑着点头。   「……反正,不管最后结果怎样……都还有我。」驾驶座传来冷冷的声音,可话中内容却让乐乐诧异。她转头向宵韵看去,宵韵的脸还是平静的,但若仔细观察会看到侧颈有抹可疑的红晕。   想不到从来淡定的韵姊姊,竟会因为她要考试而紧张……   「韵姊姊。」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乐乐不自觉把手放上宵韵开车的手,突如其来的干扰使宵韵手微僵,可她却没有推开,也没有任何不喜的反应。「我没有成功的规划,可我也没有失败的打算。如果妳真的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放弃最初的梦想,那么现在,这个梦想会由我来达成。」   底下的手侧转,反握住另一只。   蓝悠悠的天,随兴飘散的云,这样美好的穹顶在高度工业化而各种污染的都会区已经很少见了。宵韵就像每位考生家长一样,在阴凉处等待,时不时眼神会飘到自己心系之人所在的教室,脑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沉厚的钟声每隔一段时间就响起,考生来来去去,脸上的表情随着上一节科目写得顺手与否而阴晴不定。在一片喧闹嚷嚷中,乐乐只始终维持平静,不因一点错误而懊恼不已,也不因一点顺利而沾沾自喜,保持着平常心尽力表现,然后在最后一科考完时露出灿烂笑容迎上等待她许久的人。   发榜的通知单寄来,虽然离第一志愿宵韵以前读的中西医双主修仍有一段差距,但也上了M大单修中医系,算是圆了穿白袍的梦想。   乐乐拿到通知单的第一时间,立刻打电话跟在公司的宵韵分享录取的喜悦。彼时宵韵恰好在开会,听她说完后只轻描淡写的喔一声然后就挂断了。虽然宵韵似乎没太大反应,但乐乐却感觉到宵韵的语调微微上扬,显然心情不错。乐乐拿着通知单在大床上翻滚,开始幻想未来充实的大学生活,想着想着自己不禁笑出来;从窗外望出去,境随心转,原本总觉郁闷阴晦的天,其实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隔天中午,宵韵没有去上班。她载乐乐到上次那间冰淇淋店,佛心大发的点了最大碗的冰给乐乐吃,色彩鲜艳的冰淇淋铺上琳琅满目的配料,在全然放松的状态下吃最喜欢的食物实乃人生一大乐事。宵韵依旧和以前一样吃不多,大半都是进了乐乐肚子,两人难得的聊起天,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最后宵韵提到这周末要回东城。   以前有人说过,东城像是凝结在永恒的岁月中几乎不变。乐乐在离家前对这话体会不深,后来因为忙考试一段时间都没回去,只记得约一个月会寄一封报平安的信,拿到宵韵给的手机则至少一礼拜会打通长途电话回家。如今她重新踏上家乡的土地,鼻间不再是都市复杂的味道,而是混着麦香、泥土的新鲜气息。阳光依旧热辣辣晒得皮肤发红,可灼烫的温度却不再使人厌恶,甚至有种投入母亲臂怀中的温暖。   这就是家乡。   因宵韵隔天还有要事处理,故没打算在东城待太久。两人清晨早早出发,乐乐在车上提到难得回去想一起看看安奶奶,却被宵韵否决。虽然遗憾,可做主的是宵韵乐乐也不好多说什么,何况韵姊姊一直到现在还神神秘秘的,许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乐乐不好强求。   东城比较宽敞的几条主干道通常都会有不少小摊贩在路边兜售商品,大多是东城的特产还有各类农产品。宵韵吩咐乐乐下车挑了几束花和几样水果,乐乐疑惑但乖乖照做,车子越往东城偏僻的地方开去,乐乐很快就知道宵韵的目的地。   不是特定节日,灵骨塔虽开放但来人非常非常少。往塔内的通道被关起来了,宵韵两人只能在外头的地藏王菩萨殿祭拜。简单的花束和水果,两人拿着线香拜拜,烟缕飘荡在夕阳斜照而成金黄的殿上,人间和冥界的交接处自然透出肃穆和哀戚。   「……老爸。」乐乐细声唤道。有些遗憾有些痛只会留痕不会愈合,将近十年的光阴过去可每每再说出这个名词时乐乐就会想哭。压抑下泪水,她眼眶湿润的和父亲报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最后跟他报喜讯。   「以前,你总担心我身体不好未来无法照顾自己。现在我考上医科了,不仅能照顾自己,也可以照顾其他人,老爸,你可以安心了,我已经找到自己真正要走的路。」   乐乐闭上眼,「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奶奶身体健康,还有,希望你让韵姊姊也能一切顺利。」   从灵骨塔出来后天色已晚,两人不打算在东城多留,很快又往T市的方向开回。不知道是不是乐乐的错觉,从拜完拜后出来,虽然韵姐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她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红,整个人也有点失神。   「乐乐。」开车的宵韵突然说道:「接下来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嗯!」   「好好加油。」   乐乐轻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覺鋪墊了拖沓了好久(汗)...接下來終於可以寫比較複雜的東西讓她們感情飛升了(痛哭流涕)   總覺得小天使們好厲害這幾章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寫得呵呵呵呵呵的(跪)   希望接下來複雜點的東西能掌握比較好不然就崩掉了(躺倒)   祝小天使們順利開心~~~>< 第23章 二十三章   大学入学免不了一场迎新活动,藉此顺便让新生与同学和学长姐有比较深的联系。医学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算是蛮独立隔绝的,毕竟有自己一门较深的专业,不是像外界人士以为读了几页报章杂志就能理解的简单;在这种情况下,内部人员彼此关系是紧密的,能多认识几个人拓展未来的人脉非常必要,因此即使乐乐有些懒惰不想参加要到外地的活动,还是被宵韵给逼去。   重新回到M大校园,没什么变化的景致和建筑,可和以往身分有大大不同。学生证上印着另一个科系另一个学号,报到处的系上学长姐带着和商学院学生截然不同的气质。学医的大多比较笃实,中规中矩,要背的书多难免养成有些书呆的样,可性格单纯,不少也怀着年少的赤诚热血;商学院的就重外貌多些,心思也大半弯弯绕绕难以揣度,表面功夫是一定要做足的。没有说谁好谁坏,人人性格不同只能说哪个比较「适合」,对乐乐来说显然待在前者圈内会舒服许多,至于宵韵……总会有些人天生多才,那种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乐乐考上的喜讯也有跟筑宫说,筑宫欢得又翘了一天课跑去找乐乐带她玩,两人疯到直奔靠海的外县市去玩水,弄得一身脏兮兮浑身又湿又黏的很晚回家,乐乐因此被极为不满的宵韵给念了一晚上,难得冷冰冰的韵姊姊动气。虽然惨痛的结果让乐乐直叹怎就交到一个乱七八糟的损友,但能考回M大和筑宫延续友谊仍是蛮开心的。   新训完后隔天就是迎新宿营,当天早早就要在校园操场集合,由人员带分好组的新生们搭指定游览车前往目的地。宵韵最近不知为何特别忙,即使每晚还是会回家但几乎都拖到凌晨,乐乐询问几次知道是工作上的事也就不多过问,提醒韵姊姊还是要注意身体就是了。早晨是马钱子小哥来载乐乐去学校,乐乐见宵韵房门紧锁当她还在睡觉,于是自个儿拖着行李下楼。   朝阳照的操场中间草地一片绿油油,草上还垂挂着几滴要掉不掉的露珠。乐乐拿行李下车,和马小哥道谢,然后奔向报到处,挂着开心的笑迎接她的大学新生活……   钱子敲敲闭得紧实的办公室门,过了几分钟,门上装的监测仪发出清脆「喀」一声,门才缓缓开启。   钱子走进宽敞可因家具只零星几件而略显空旷的办公室。宵韵端正坐在办公椅上,左手边的计算机屏幕闪过一页又一页密密麻麻的数据,右手边则堆了数迭小山丘似的文件;不少聪明人其实可以一心两用,宵韵正是如此,也因为这样她的工作效率起码是他人的两倍以上。   宵韵手上动作很快,让人看不出她一整个晚上完全没有休息,只有眼眶四周淡淡的黑影和眼里的血丝稍稍出卖了她。钱子轻轻放了一袋食物在宵韵桌上,「韵小姐,工作了一整晚,您也该休息一下,否则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宵韵不理会,仍然继续做自己的事。正当钱子以为宵韵没听到他说的话,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一次时,宵韵终于开口:「……等下把计算机里这些文件打印出来,让我签名,之后计划就可以推行了。」   「……等等,您说的该不会是B市观光园区的计划吧?」   「恩。」宵韵端起桌上已没剩多少冷茶水的瓷杯,轻啜一口。「大致上我都弄好了,剩下一些行政步骤和细节修改,就要你再去监督。」   宵韵将笔记本电脑转向钱子,钱子稍微看了几眼内容,内心掀起不小波澜。B市是盆地地形周围环山,山中物产丰饶,早期因交通不便故产品多集中在B市以其为腹地用唯一一条铁路向外输送,前几年国家为了缩短城乡差距对这边的建设花了不少心思,如今交通改善许多,B市在短时间内迅速发展起来,而因附近有山林湖泊等天然资源,本身即有很大发展观光的优势。恰好B市有块面积极大的国有土地一直闲置着,公家有意将其转让私人经营,有眼力实力的财阀集团个个相准这块土地,只要认真经营数年这块地的发展是不可限量的。   这么块大饼秦氏怎可能放过,然而坏就坏在其中一位竞争对手「吴宇集团」。吴宇是间科技公司,发展不久规模不大,但却正好顺着科技化潮流开发不少新软件累积一笔可观资金;这一两年科技市场竞争益发激烈,吴宇也没有新发行什么亮眼产品,面对这种窘境,主事者早已想要从其他产业寻得生路,故对B市那块土地几乎是豁出一切势在必得。   吴宇怎样想,对秦氏影响不大,尴尬的是吴宇老总的背后势力,那才最麻烦。   「……韵小姐,开发计划我大致浏览了,基本上不会有太大问题,不愧是您,在短短的一礼拜内竟就有如此成果……但,」钱子迟疑地说道:「……二先生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吴宇背后的靠山,其实刚好是秦家的人。秦二先生是秦老爷续弦所生,在宵韵还没踏入秦家时,是秦老爷之下掌权最多的,若没有宵韵介入,多半他就会是秦氏下一任接班人。这次园区开发案秦氏内部一直乔不拢甚至分裂成正反两派,就是因为吴宇和秦二先生有私交,故对秦氏裁决如何进行开发案明里暗里动了许多手脚。本来高层忌惮二先生没人敢站出来鼓吹,正摇头叹息着庞大利益就这样飞了,不想看似没反应的宵韵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整个案子的大略底定,依她雷厉风行的手段,接下来必会用尽全力将案子推行下去。   和二先生本就不好的关系,又要更趋矛盾了。   「钱子,你觉得B市的投资让秦氏来做,获利如何?」宵韵轻声问。   「那毫无疑问的会是一笔天文数字。」笃定回答。   「嗯。」宵韵点头。「那就去做吧。」   她两手交迭靠着下巴,盯着计算机上一行一行文字,露出嘲讽的笑容。「……把私人感情带入公事上用如此拙劣近乎愚蠢的作法,如果他们背后没有什么协议,那二叔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韵小姐,还有另一件事必须提醒您。」钱子将一封样式古朴的信交到宵韵手上。「老爷那儿寄来的。」   宵韵皱眉,有些粗暴的将信打开。「……钱子,备车。我们下午一点去老头那。」浓浓的厌恶口吻。   秦家主宅位于T市郊区,高速公路还特别为其做了一条横出的小路。从小路下去,那一整区的土地都是秦家的,沿途经过壮观得可称「森林」的树丛区,经过大片草地、湖泊,接着才开始有建筑物,而其中最高最大的那栋建筑楼,就是秦老爷日常起居所住的地方。   说来简单,可要到主宅前是困难重重的,需经过一道一道关卡,每个关卡都有人守着,任何人来访皆须通过检查手续,从下高速公路到终于可以进入主宅随随便便都可以耗上几个小时。有钱人的生活实在荒谬,把自己弄的跟中世纪的庄园领主一样与世隔绝,也兴许曾做过的亏心事太多,竟要透过这种守卫来保护自己。   秦家主宅多数的房子偏西式,唯有最大的那间最特别,比较传统。初次走入的人多半会感到极度压力,若要以一个字来形容这栋房子最贴切的大概是「冷」。冷清的摆设,阴冷的色调,每个家具规规矩矩的放置,阳光透不大进来。没有半点活人生机的房子与其说是住家不如说是陵墓:终年乌暗,氛围森冷,没有温度的砖墙,陶俑般僵直的事物,守着死人般的寂静。   宵韵二人直直走楼梯上到顶层书房,书房外头一个肃立的中年男子,油头梳的一丝不苟,穿着整齐的西服。见宵韵来到,他恭谨的弯腰行礼,随后用手在书房门板轻轻敲了三下,等一段时间后,将门小心拉开,用手示意宵韵可以进入。钱子则很自觉的停在外面,老爷和韵小姐的对谈,没有人可以参与。   宵韵面无表情的走入书房,穿过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塞了满满的书,摆了无数古玩、卷轴和雕像,识货的行家若看到这些必会因其价值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地上,空气里有一丝神秘的味道,彷佛让人置身在东南亚古老幽深的神庙,秦老爷喜欢某些特殊的香料味,书房里终年点着那味道不曾消散。   在商界呼风唤雨的秦老爷,很少有人真正见过他的长相,因此外界只能凭他的行事手段来臆测他多半是个严肃、残酷到会让人毛骨悚然的狠角色。然而事实上,那位坐在千年老木雕制的桌椅,正悬腕用毛笔静静在宣纸上写《心经》的老人,慈眉善目,嘴角一抹和蔼安详的微笑,跟公园里逗弄着小孙女玩的老爷爷没什么差别,实在使人无法将他跟外头的形象连结在一起。   秦老爷听到那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明显声音,将最后一笔顺势勾回,中楷毛笔靠上砚台,抬头,扬起温柔的笑脸。   「韵儿,妳来了。」   和那布满皱纹的笑容相比,宵韵的脸色是她在外面从没有过的难看,假使乐乐在此,恐怕也会被这样的宵韵给吓到。   恨意,全然的恨意。那双紫罗兰眸充斥着浓烈的恨意,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盯着对方的笑脸。   几年前的那天,同样的夜晚,房内同样的摆设,老人带着同样的笑容,和她说出让她第一次那么失控的真相。   「韵儿,妳是我已逝大儿子的亲生女,我秦情的亲孙女。当年发生一些事,所以才让妳给东城的那对夫妇捡走。这几年我一直观察妳,人老了,总不希望延续自己血脉的孩子仍在外头过苦日子,所以把妳接回来。」老人摸摸一脸震惊的少女的头,眼神是关爱的悲悯。「……我的韵儿,要开始过幸福的日子了……」   无间地狱开启。   数年后秦家大小姐横空出世,短时间内窜入秦家决策层,和秦二先生不分轩轾。   于是披着白袍温文善良偶尔会不小心笑出声的赵宵韵被遗忘,活生生扼杀。   「……你要我来做什么。」面无表情,冷如冰层的声音。   老人依旧是那碍眼的慈祥笑容,「没什么,最近妳不是在处理一些『小事』,我只是想询问一下。还有,顺道『关心』一下韵儿最近的生活如何。」   眼角微微上挑,笑里藏刀。   宵韵眼神一凛,面上表情更冷;她拉开椅子坐下,直直和老人对望。   「嘿!无忧!看这!」   乐乐转过头去,一颗水球狠狠砸来。   「喂!」   「哈哈哈哈哈……」一群没良心的同学抱着肚子大笑。乐乐无奈的看着同组队员,抹去脸上的水渍,这时一道身影突然清晰的闯入脑海。   不知道,以前韵姐姐有没有也被砸水球,她那么漂亮又有点冷冷的,应该没多少人敢砸她吧……   真是,莫名的,有些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   終於提到一點韻姊姊發生的事,還在猶豫要不要開一篇說當年事的番外...算惹之後再看看,泠要拚拚看這禮拜能不能更到嘿嘿嘿嘿嘿~的那邊(巴頭),默默看了眼大綱呵呵兩聲==   嗯祝小天使們依舊開心順利~~~ 第24章 二十四章   四天三夜的迎新活动很快就到尾声,回学校后再隔一天马上就要开学。在外几夜没睡好的乐乐归心似箭,从来载她的钱子小哥车上提下行李后,一打开家门,熟悉的混着陈年木头和芳香剂的味道扑面而来,使她躁动的心很快镇定下来,进入宁静祥和的状态。不知不觉间,宵韵这间房已经变成她第二个家,哪怕在外奔波,有个避风港随时都能回去,那里有个人一直在等她。   乐乐回到家是下午三点,宵韵尚未下班家里只有她一个。她仔细的洗了个澡将一身疲惫冲去,换上干净舒适的睡衣,然后开心地扑向她的大床。柔软的枕头温暖的棉被,乐乐很快沉沉睡去,这一睡就睡到晚上八点,还是宵韵来敲她的房门乐乐才惊醒。   八点过后,除了夜市之外基本没有什么晚餐可以买了,宵韵又不想让乐乐吃外面油腻的食物,于是简单的煮了碗什锦粥就让她来吃。乐乐在吃的时候宵韵难得没有做其他事,她边吃宵韵边问她这次活动发生什么事,乐乐则把这几天的趣闻巨细靡遗说给宵韵听:被处罚上台表演、大家一起围着营火跳舞玩团康、认识好多好多人云云。宵韵少见的微微笑着,当个忠实的听众听乐乐越说越兴奋,偶尔才附和几句。   这顿简便的晚餐因为两人互动竟拖了快两小时才吃完,乐乐将空碗和汤匙拿去洗碗槽刷洗,在水流声中,一直没说什么话的宵韵突然说道:「……赶紧弄完赶紧睡,明天要早起把东西搬回妳学校宿舍。」   搓洗的手停下动作,水流声持续着没有关上。   乐乐猛得转头,方才的笑僵在脸上。「……我以为我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这里离学校很近的!这几天请钱子小哥载我去是因为参加活动拿的行李比较重,我之后上学可以自己骑脚踏车,哪怕走路也花不上多少时间……而且我住在这里大大省了住宿开销,韵姊姊妳的客房不用闲置了也可惜……」   「无忧。」宵韵背靠着墙壁,脸因为背光而看不大清。「……妳不能一直依赖我,必须懂得独立。接下来大学生活妳没有像之前有大考那种压力,妳应该和同学们一起住,学习与人相处和安排自己的计划。」   乐乐落寞的低下头。「……我果然,还是打扰到韵姊姊了么。」   「……安无忧,妳要知道,我很难陪着妳一辈子。」   「嗯,也是呢!」乐乐自嘲的笑笑。「我都几岁了,总不能任性的黏着妳……我洗完碗后立刻去整理明天要搬的东西。」   宵韵轻轻应了声。随后留下有些赌气的乐乐,自己走上四楼书房。   乐乐粗暴地拉开纸箱,收拾東西的同时心中充满一种酸涩感,连喉咙都哑哑的。说她任性也好幼稚也好,她就是不想离开宵韵,韵姊姊真的很过分,每次总是在自己已经习惯对方付出的温柔后将自己从她身边剥离,以前因为求学就罢了,现在这算什么?连事前告知都没有也没有多一句解释,就彷佛……她安无忧是多余的,她要她过来她就留下,她要她离开她就得走,真是……手用力的槌上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声。   乐乐颓然靠上床沿,发泄一阵后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不免无理取闹了。房子本来就是宵韵的,主人要怎么使用她凭什么置喙,何况……韵姊姊说的句句在理,她并没有嫌弃她,相反的,她的决定也是为她好……她又不是韵姊姊的谁可以随意侵占她的私生活……突然莫名想到那天在书局遇到的男子,乐乐更加烦躁的抓抓头发。   整晚乐乐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都无法入睡,即使闭上眼脑海中仍有无数思绪在翻滚,几乎一夜无眠。   准十点,马小哥的车开进院子。他帮着乐乐将几件行李搬上车,乐乐的东西一向不多,很快就搬完。马小哥发动引擎,脚踩油门,缓缓将车开了出去;乐乐自坐上车后就开始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子从挡风玻璃悄悄斜望出去,四楼窗户透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炽灯光,一道单薄近乎萧索的身影立在门边,藉长窗帘刻意掩饰着自己。依钱子对她的了解,昨晚她大概一直待在书房,学过医的反而对自己身体残虐成这样真让人无话可说……再瞥了一眼旁侧失魂落魄的某人,钱子不禁无声的叹了口气。   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马钱子第一次由秦老爷身边那位中年人带到秦家主宅的时候不过二十初头。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自小没有爸爸妈妈,他的本名其实叫「马十三」:马是随院长姓,十三则因为他是院内收容的第十三个孩子。孤儿院的日子苦虽苦,好在院里有不少热心的人员和自愿帮忙的义工,马十三的童年算是挺快乐的;他天资不错,学东西很快,马院长不忍他被埋没,咬牙供应他一路升学,他也懂事,透过半工半读来减轻院长的负担。   大学一毕业后,他很幸运的进入秦氏旗下一间小公司。他资历浅、经验不足,刚开始没少被前辈们欺负指使,可他人特别耐得住苦,静静的学习默默的把自己工作给做好。某晚他为了收拾部门里一位前辈犯错留下的烂摊子而在办公室加班到凌晨三点时,办公室门被缓缓打开吓了他一大跳。进来的那位中年男子应该也没想过这时段公司会有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压下来;他听完马十三的解释,审视目光扫遍他的全身,瞧到马十三一阵发毛想开口阻止他的时候轻轻的点了点头。   隔天,马十三被他带到秦家主宅。中年人把他带到顶楼书房,要他自己进去,随后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他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股难言的味道窜入鼻间,把他呛咳几声;他苦着脸在看似空无一人的书房内走了许久,一尊婆罗门教神祇的木雕彷佛一直用眼瞪着他,在阴暗又森冷的空间里马十三感觉他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好容易终于让他在角落找到一间隐隐透出亮光的小房间,他有些粗鲁的把门推开,阳光透过小房窗户照进来驱走方才的寒意,他舒服的叹了口气。   「……你就是秦谨给我找来的助手?」如玉相击的脆亮女声从前方传来,马十三这才发现房内有另个人,连忙抬头仔细一看,只见一位气质冰冷的漂亮少女,正站在阳光透进的窗前打量他。   马十三震惊了。「……您,您是『秦老爷』?!」中年人只说要带他来秦家主宅见一个人,他自然而然就只想到秦老爷。可眼前的少女似乎……   少女轻蔑一笑。「老头今天不在。」   「……那您是?」   「我叫赵宵韵。」   马十三因少女的姓氏微微一愣。「……我以为您会是秦老爷的孙女之类的。」   「如果就老头他那自以为是的想法,你的理解没错。」宵韵淡淡说道。   ……大户人家总是会有一些光怪陆离的事。马十三腹诽。   「秦谨说给我找来一个助手,就是你吗?」   「……是的。」   「嗯。我看过你的资料,马十三,孤儿院长大,能力不差。」宵韵不顾对方一脸「你怎么这么清楚」的震惊表情,突然皱眉说道:「这名字有些俗气,十三也不是什么好数字。」   「其实我想改名字很久了……」   宵韵点点头,然后走向房内其中一个书柜,看也不看随手抽了本书下来。她快速翻动几页,手定格在一张画着鲜艳植物图案的纸上。「马钱子,苦、寒,有大毒……有毒么。」她勾起一抹微笑。「就这个了。」   「……您似乎是因为有毒才选这个?」   宵韵轻笑。「你才二十二岁吧。」她手指磨蹭著书的边缘,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进入这个圈子后,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看着眼前十分漂亮但气质有些奇怪的少女,马十三不想再延续这个越走越偏的话题。他扫了眼房间的摆设,定睛在书柜的某层用相框框起的一张老照片,从相片成色和外观判断那应该是早期年代拍摄的,被保存的非常完善没怎么褪色。这是一位青年的独照,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唇边,桃花眼里隐藏着一丝忧郁,利落的短发,深邃的五官,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一非常英俊的男人。再仔细观察,不难将房内少女的的脸型轮廓和男人重合,越看越像。   宵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是那张照片后轻嗤一声。「据说,是我已逝的亲生父亲。」   「……您和您父亲长得真的挺像。看着一样都是非常优秀的人。」   「呵。」宵韵笑里的讥讽更深。「你这话若给老头听到,他不知做何感想。」   「一个因酒家女而背弃家族的人,以世俗眼光来看只是荒诞。」   马十三识时务的闭上嘴,宵韵也没再说话,于是初次见面的对谈告一段落。   很快的,马钱子就理解当初宵韵跟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商场上完美展现了人性中的贪婪、自私、卑劣,尤其在这样的大家族里,阴暗诡谲可怕到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时常发生。渐渐的,钱子也不再是当年的单纯少年,有时晨起整理仪容,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心里却麻木的掀不起一丝波澜。而韵小姐则一年比一年干练、优秀,同时感情越藏越深。   身为一个旁观者,钱子看着韵小姐一步一步变成她最厌恶的秦老爷,他想她是知道的,可却偏偏身不由己。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实际内里逐渐枯萎,已经没什么感情的钱子真正由心底对她生出一股悲悯。   他一直以为韵小姐是没有感情的,直到某天在偶然下意外撞见韵小姐从隐藏最深的抽屉里拿出一件白大褂,再从白大褂的深口袋里掏出一个有些破烂边缘似乎被重新修补过无数次的平安符,她细细的摩娑着大红已褪色的符,眼中的专注和温柔几乎像是另一个人。   在那瞬间,韵小姐的全世界彷佛只剩那个平安符。   再后来,韵小姐破天荒的带了一个女孩回家,她为那个女孩做了许多事,许多钱子以为她绝对不会做的事。   韵小姐不让任何人去查那女孩的一切,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所以钱子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不知道她们的曾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韵小姐很爱、很爱那个女孩。   钱子将乐乐载回学校帮她把东西搬完后,又折返宵韵的家。宵韵已经下来一楼,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院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迎着光的背影和初次见面一样,可她所处的环境总是一片晦暗。   其实韵小姐很孤单、很孤单……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呼~~~好想睡zzz   祝小天使們開心順利~~~www 第25章 二十五章   大学的生活忙碌起来,虽不再同以前一样总得读书,可社团、活动交际那是不少的,即使是医科生,但一年级专业不重,课业压力较轻,玩起来也是又狂又疯。已经在准备考执照的学长姐一见着她们总要提醒个几句让她们「好好把握时间玩」,那因熬夜读书而布满血丝的眼满是羡慕嫉妒,盯着手上原文书直像要在上头烧出一个洞来。   乐乐这次很快就跟新室友处起来。其他三室友也都是从乡下来,带着纯厚的草根气息。从乡下教育资源相对匮乏的地方还能考进来的多半是刻苦勤学之辈,其中一个和乐乐一样重考,不过她拚了两年,年纪也大些。她姓林,单名文,乐乐和其他两室友都笑称她一声「林姐」。四人都性格节俭,不擅打扮,生活习惯挺契合的,常常一起吃饭、行动。   「乐乐啊!班上今晚揪夜唱,妳要没什么事就一起去吧!」林文刚从排球系队练习回来,一进房内见乐乐一人坐在电脑前预习隔天生物老师要讲的讲义,走向前去把她电脑盖上,嘻笑着说。   「妳真怪咖!生物这种科目考前刷刷Campbell题库写写考古就行了,这么拚,想拿书卷奖呀?」   「切!」乐乐瞅她一眼。「还不是太无聊了,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妳呀!开学的时候就跟妳说多参加几个社团认识多一些外系的人,妳就加了一个武术性质的,人不多就算了还九成都是我们中医系,有够无趣。妳真是越、活、越、边、缘、人啦!」边说边用力揉着乐乐的脸蛋,揉得乐乐哀哀叫死命挣扎……真是怎么一堆人都喜欢揉她脸颊!   「好啦!等我洗完澡,今晚一起出去,嗯?」   「可是,」乐乐有些犹豫,「我听人家说KTV有点危险,不要乱去……」   林文送了她一白眼。「都什么年代了,就没见过妳这么闭俗的……什么都不用说,今晚姐姐带妳去开开眼界,让妳见下世面。小清和小玉有报告和拍片的作业要讨论,所以只有我们俩,我刚好骑车载妳,我知道妳不喜欢给男生载。」   「……好吧。」   最后这团约到快二十人,男女差不多各一半。除了林文和几个女同学其他乐乐都不大熟悉,简单打过招呼后只能默默坐在一旁微笑着听他们聊天看他们玩游戏,实在是融不太进去。林文很自来熟性格又大咧咧,在团体中八面玲珑,和谁都处得不错;乐乐看着她左右逢源只能笑笑,自己是怎样都做不来她那样的。   点的几道菜和饮料很快送上来,一群人在包厢里兴奋的翻着点曲簿,几个对唱歌很有自信的跃跃欲试,麦克风紧紧握在手上。从华语到西洋,从经典情歌到摇滚嗨歌,甚至连方言童谣都出现了,有人飙高音飙到破掉引得众人笑趴在地上,有人越唱越兴奋到最后跳起舞来。无忧无虑的大学生们不知世间愁苦,激昂的笑声穿过墙穿过窗,重重盖过卡拉OK本身的声音。   不知节制的狂欢让大伙儿最后都累挂,嗓音哑了,身体疲了,这时不知是谁起哄要一直默默坐在旁边的乐乐唱首歌,乐乐原想推辞,奈不过众人拍着手喊她名字,只好拿了歌单随便翻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首她能完整唱出来的。   「呀呼!无忧!无忧!」林文用难听的像唐老鸭的声音帮她加油。   「呃……带来这首──《最美不过初相见》。」   乐乐从小受宵韵影响,耳濡目染之下养成一个性格。做事情要码完全不做,一旦做了会努力完成,一开始同学们是半开玩笑性质,对这个文静的女孩不抱太大期待,可没想到乐乐唱歌却像变了一个人,清纯软软的嗓音唱这首歌,简简单单却特别有穿透力。同学们都惊呆了,瞌睡虫跑走大半,不知不觉都沉入乐乐的歌声里。   唱毕,乐乐害羞的放下麦克风,红晕扩满她整个脸显见她方才其实很紧张。一阵沉默后,如雷掌声和欢呼响起,还有人嘶吼着「安可!安可!」,林文冲上前给乐乐一个大大的拥抱,对她竖起大拇指。   「天哪!我都不知道妳唱歌这么好听!回去小玉看完我刚刚偷录的影片一定会掐着妳的脖子要妳加入热音社的……咦,乐乐妳怎么哭了?!」   「……有么?」乐乐摸了摸自己眼眶周围,果真湿润润的。「……可能刚才太投入了吧……」   「噗!连首轻快情歌妳都能唱哭……」林文暧昧的瞧着她。「妳有喜欢的人啦?」   「……才没有。」   钱子欲言又止的看着拿着一迭资料翻阅,脸色越发冰冷的某人。   「韵小姐……」   宵韵将资料摔在桌上,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看来秦墉这家伙这回是认真的,竟连这么危险的赌注都敢压下去。」   「……我还是无法想象二先生会做这样的事,弄个不好连秦氏都会受到波及。」钱子眉头皱得死紧。   不久前宵韵将B市开发案计划以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给弄出来,原本上层摇摆不定,说白了就是不想闹进秦家纷争的那群老狐狸们,见了那几乎无懈可击的计划也只得同意让宵韵推行。那天会议厅里二先生秦墉的脸色钱子好一阵子想忘都忘不了。原先事情走到这一步基本没有转圜的余地,谁知秦墉这时居然做了一件让众人跌破眼镜的事。   计划推行不久,某天宵韵竟接到资金出现大缺的消息。一开始集团拨下去的金额绝对够撑持一段时日,如今这么快出现纰漏势必有人在里面动手脚。钱子火速去追查,发现问题的根源在于计划中的一个小职员不知怎么做的居然把资金透过秦氏设立的一个慈善基金会给转走,最后转到哪里就不得而知。透过盘问,小职员透露出他是吴宇集团/派来的间谍,他做的这些违法勾当都是吴宇老总指使。   宵韵端起桌上的茶杯,用长指轻轻摩擦着杯沿。「从钱子你查的资料来看,那人太太早逝,有个因为车祸而变成植物人的女儿,已经在医院拖了许多年,家中负债累累……他一个小职员,我不相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几亿资金给转走,背后势必有人指点。」   「他最初能参与开发案计划,是在秦墉推荐的那群人名单里。而他被抓到后也意外干脆的承认自己罪行,虽他说自己是吴宇的人,可我们怎么都找不着他和吴宇的联系,甚至连和秦墉那边也没有任何资料,根本没有一丝证据……」   「是说要把钱偷偷转出去,秦墉多的是方法可以做到,这笔钱恐怕不好讨回……真可笑,明明很确定是谁动的手脚,所有证据却都指向一个不可能的人,锅都让他背了。钱子,我很好奇秦墉给那人的补偿是什么。」   「他女儿被送到国外接受顶级医疗团队的照护和治疗。」   「为了一丝渺茫的希望,情愿毁掉自己后半生,真是爱女心切。」宵韵轻笑,但很快她的脸又沉下来。「不管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犯罪的借口,钱子,他的事就交给你处理。」   「是。」钱子应道,他的眼底升起一丝带着轻蔑的悲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也不知道在监狱熬不熬的住。   「其实秦墉对我应该也颇矛盾。」宵韵轻叹一口。「他敢做这种一个拿捏不稳可能会使秦氏一夕崩盘的事,正是因为相信我有能力将情势矫正回来。如今资金这么大的缺口不只园区开发案无法进行,甚至连本来还在进行中的计划全部受到影响,这些计划大概也再撑不了几天,一旦延宕,秦氏的信誉会立刻受到毁灭性的伤害,接下来整个运作链恐怕会出大问题……」   宵韵低头沉思,手指轻轻在桌面一敲一敲;良久,她才终于下定决心。「钱子,先帮我联络国外的厂商;好在平常就有用其他管道备着资金,那些应该就够填补现在还在进行的计划。至于B市开发案……这回就让秦墉和吴宇称心如意一次。」   「是的。我马上按您的吩咐去办理。」钱子恭谨答应。   宵韵挑眉。「难得你没有对我这么简单就收手有其他意见。」   「您在心里必定有其它盘算对吧!」钱子笑了笑。「虽然不敢说很了解韵小姐,但我从您听到消息后感觉没有任何紧张和遗憾,推想您应该有其他计划。」   宵韵笑了,紫罗兰眸子里充满着狐狸般的狡诈,沉沉深邃。「……我那二叔越年长行事的狠毒程度跟老头越像,只可惜,他的智慧并没有与时俱进。」   「韵小姐您的茶冷了,是否要我再替您重泡一杯?」   「嗯,去吧。」   这天乐乐和三位室友在学校附近吃完晚饭,正准备从连接宿舍的天桥上走回去,来到半途,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憨厚的男生挡住她们的去路。「……抱歉,但我可以跟……无忧妳借一点时间吗?」   「呃?!」乐乐怔愣。其他三人则对视几眼,兴奋的把乐乐推向前。「挖赛!这年头还有这么纯情的男生,乐乐妳可要好好把握啊!」林文在离去前,笑着附在乐乐耳畔说道。   待三人离开,天桥上只剩下乐乐两人,那男生才支支吾吾说道:「无忧妳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和妳同系的同学叫李懿仁……其实从开学到现在我观察妳很久了,我觉得妳……特别可爱,尤其是那天在KTV听妳唱歌,我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脸红心跳……对,对不起我不太会讲话……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妳,妳给我一个机会……这礼拜天不知道,不知道妳有没有空……」   「请妳跟我交往吧!」脸涨成猪肝色的男孩低下头,伸出手。   男孩的告白稚嫩又青涩,可是句句诚恳,他长得阳光开朗,身材也还不错,看过去甚至神似一位男明星。一般女孩或许就会爽快的答应了,可乐乐却一直不言不语没有其他反应。   她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啊啊啊有男生跟我告白了啊啊啊!!!」   然后她完全不顾那个男生,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拨给熟悉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寫到商業的東西簡直燒腦(大哭@@)各種邏輯死,希望小天使們見諒...要拍也要輕點拍@@   寫完這章有點莫名興奮欸我果然有點喜歡虐人(啊啦啦吃醋好像是必經過程xdddddd)希望越寫越順利~~~   祝小天使依舊開心順利www 第26章 二十六章   「关于这些计划,我们目前安排是这样……」会客厅里,宵韵掬着自信的笑对两名分别从欧洲和美洲远道而来的访客说着她的计划。她的英文十分流利,面对外国厂商代表连连提出的刁钻问题应答如流,也不知准备了多久。两位代表最初的态度有些强硬,可宵韵极佳的表现使他们很快软化下来。好不容易谈话进入尾声,两人终于点头肯定宵韵提出的解决方案。正当钱子将合约和钢笔恭敬的递上要让三人签名,一阵不合时宜的悠扬乐声响起。   那是从宵韵提的名牌包传来的。宵韵轻皱了皱眉头,钱子则有些诧异的盯着宵韵。韵小姐在每次开会前总会把手机关机,怎么会这时候响起?而让他更惊讶的事还在后头,当他以为韵小姐会二话不说的把手机关掉时,宵韵却和两位代表致歉,然后拿出包里的手机走向办公室外头。   看着那手机的形状,钱子立刻就明白了。那支手机韵小姐从不关机,也从不离身,里面只有唯一一个联络人。   「……妳有什么事?」宵韵一接起,连招呼称谓都省去,直直问道。   「……韵,韵姊姊我……」乐乐深吸一口气,她紧张的语气使另一头的宵韵眉头皱得更紧。「……有个男生,我们班的同学……跟我告白!」   宵韵愣住,一时间忘记说话,连呼吸都变得浅浅的。   「韵姐姐怎么办呜……」乐乐苦恼。   「……妳就为了这件事打电话给我?」宵韵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乐乐觉得非常恐怖。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大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安无忧。」   「……」   「妳让我失望透顶。」   乐乐呼吸一滞。   宵韵的语气是少见的愤怒,她已经很久没有情绪这么激动。「妳几岁了?妳当自己还是东城里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孩吗?妳当我还是什么事都不用管只要想着照顾妳保护妳逗妳开心的小姐姐吗?安无忧,妳已经成年了,连独立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妳这些年根本是白活!妳凭什么读医科?妳见过医生没有半点自主能力见一个病人打一通电话问其他人协助吗?妳见过医生面对情况没有决断力只想着问其他人的想法吗?」   「妳总是想要我帮妳做决定想要我教妳,难道今天连……喜不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都要我教妳么?」说到后面,宵韵的音调变得有些奇怪,可乐乐都没有察觉,只是静静听着,大小眼不受控的蓄满液体,然后无声的快速滑落。   说完重话的宵韵沉默一阵,深吸了几口气;她将手机放下,转身面对墙壁,微微低头,脸和表情都埋入照不到光的阴影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将手机缓缓提起来,靠近耳边。乐乐没有切掉通话,可她也没有说话,另一边隐约传来轻微的啜泣声,和一个男孩手忙脚乱的笨拙安慰。   「……乐乐。」宵韵轻声唤道。电话的另一方艰难的应一声。   「……答应那个男生。」   「他有没有约妳出去……这礼拜天么……好,妳礼拜六来家里找我……到时候妳就知道了……我现在还有一个重要会面……嗯答应他后赶紧回宿舍,天也晚了。」   电话挂断后是一片寂静,宵韵维持着同样的接听动作似乎是在恍神。等有些涣散的双眼重新聚焦后,她逼迫自己回到刚才镇定的神态,然后勾起一抹不卑不亢的浅笑走回会客厅。   两位公司代表在合约签下自己的名和盖下红章后,站起身和宵韵握了握手。「好像有句俗谚叫『虎父无犬子』,我们boss对秦情先生向来是很敬重的。想不到这趟来访,居然发现秦小姐的能力和秦先生没有差异太多,能跟这样的秦氏合作,是我们的荣幸。」其中一位代表临走前用别脚的中文由衷说道,宵韵没有说什么只微微笑着,然后二人送两位代表到公司楼下,看着他们坐上出租车离开。   「韵小姐,等下是和晋少约定好的晚餐,我先去开……」   「推掉。」   钱子不解的看着宵韵。   「……我回办公室拿点东西,你在楼下等我,可能会花一些时间。」   「是。」   钱子就这样在一楼等了快半小时,期间他还打电话将今晚预定的饭局给取消并跟晋远诚挚的道歉,好在对方并不介意。等到后来他有些受不了,想到方才宵韵从通完电话后虽然看似没变化但却让他不知哪里觉得怪怪的,他有点担心,思考一下后毅然决然的搭电梯回去找她。   一上楼,钱子惊讶的发现宵韵居然没有把办公室的大门关起。他走进去,一阵怪味扑鼻而来,心下不安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他在一个飘满白烟缕的房间看到她。   韵小姐背对他,站在强化玻璃窗前。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支烟,烟的长度只剩不到一半,看来被点燃有段时间;火光一闪一灭一闪一灭,那秀美的侧颊也跟着一亮一暗一亮一暗。她的脚畔散着些许白灰,她透过窗不知想从那里看出什么。大楼的霓虹闪烁着,底下的车水马龙遥远的彷若是另个世界,向晚的T市明明是热闹的尖峰段可宵韵的背影却如此萧索,孤寂像猛兽般抓住她大口吞噬。   她是个可以拥有世界的人,可世界却将她给隔绝了。   马钱子从未见过这么绝望的孤单,而如此负面的情绪竟然是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女强人身上,更是让他无法想象。   「……我以为您是不抽烟的。」   宵韵侧头淡淡瞥他一眼,然后又转回来;她将烟放入嘴中,缓缓吸一口,然后拿开,吐出几个扭曲烟圈。「……尼古丁、焦油、一氧化碳,每种成分都是慢性自杀物,抽了就像在自我残害。」   「……可却偏偏,」顿了顿,「特别能麻痹人的情绪。」   「你要来一根吗?」宵韵掏出烟盒。   钱子走上前,拿出一根,自己用打火机点燃。两人就这样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我以前是个瘾君子,」钱子笑笑,「是妳说什么也要我戒掉的,还拿了一堆医学研究、肺癌的照片给我看。」   钱子已经许久没有不用敬语跟她沟通,宵韵知道此刻两人的关系不是上对下,态度放松不少。「是啊!我还说我最讨厌二手烟,要是你不戒掉,你也不用回来了。」她陷入遥远的回忆里,「你那时还跟我辩驳说『没有烟就不能纾解压力了。』」   「结果妳回呛我『压力不是拿来说嘴,是拿来逼自己去挑战去解决的』……然后我就无话可说了。」   钱子将口中没烧多久的香烟抽出来掐灭。「想不到今天立场似乎对调了。」   「……」   「别抽了,妳明明不会抽烟,等下有妳难受的。」钱子叹了口气。「……是无忧小姐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有个男生跟她告白。」有点咬牙切齿的。   「什么?!」钱子惊讶的看着宵韵。「这样妳居然还能镇静的在这里抽烟?」   「……不然我应该怎样?」   「我以为妳对无忧小姐的占有欲会不亚于妳对事业版图的野心。」   「……钱子,你对于我有些惊世骇俗的感情/事接受度倒是出乎意料的高。」   「哈!」钱子轻笑。「韵小姐不同常人,这点我早就深有体会……何况,无忧小姐确实在某些方面很让人喜欢……别瞪我我不可能会对她有其他想法。」   「钱子,其实我也很挣扎。」宵韵将烟熄灭,坐靠着玻璃窗的凹槽,低声喃喃。「我很清楚我要什么,能够分辨我对她的感情是什么。可乐乐她还太小,至少对感情是懵懵懂懂的,我跟她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她对我始终有种小动物铭印般的依恋,毫无保留的相信我、接受我,可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她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她会成长,她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或许总有一天也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人……此时此刻我不能自私地把她拖入我的世界,强迫她接受这段她自己不清不楚的感情。」   「钱子,给你说个故事吧。曾经有个女老师爱上她年幼的女学生,她利用职务之便诱拐她跌入爱情里,等那孩子长大了成熟了,她发现自己并不那么喜欢女老师,你猜后来结局呢?」   「……」   「女老师把学生杀了,把她闷死在她的怀里。」   「……我相信妳不会伤害无忧小姐。」   「但我无法确保我不会做出失格的事。」宵韵的表情有些阴暗。   已经……快要忍受不住。用冷漠用淡定强自压抑着,可那种渴望却益发膨胀,只要看到她,就想把她抓来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用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确保她是她的。   或许从很早以前在东城,她就已将她当成她的所有物,每每想到自己的骨髓在她身上流淌时都格外地满足。而在之后她在无间地狱受折磨时,支持着她的,就只剩所有跟她有关的事物,那回忆里跟阳光一样温暖的无忧笑容。   宵韵用最后一丝理智让乐乐搬出去住,并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这个星期日,或许是我给她的最后一次选择机会;只要她有一丝想离开我身边的念头,我都会逼迫自己放弃。反之……」   这次的笑带着媚意,浓烈的情感在紫罗兰眸中翻滚,她的眼里有星光在闪烁。   「我就再也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銘印」:泠自己記得的一個經典例子就是剛出生的小動物會把自己看到的第一個東西當作自己的母親,這個童年的影響似乎會持續非常久,所以有些狗狗銘印後就把牠送給新主人哪怕新主人對牠多好牠還是會一直想念原主悶悶不樂……當然樂樂不是小動物啦XDDDDD算是一個比喻~~~   文中提到那個女老師的故事,其實是泠看過的某本法醫和小說家合作寫的書其中的一個故事(所以基本上應該是真的)。大概就是一個溜冰教練指導一個很有天賦的女孩,然後日久生情。可是女孩國中後遇到新同學也交了男朋友,她覺得自己對教練的應該不是愛情,之後時常和老師爭執,吵著要離開。最後女教練喪失理智,在女孩媽媽不在的那天晚上把她帶到自己住所殺了她。當然因為法醫書麼所以重點在於透過推理和屍體解剖判斷女孩的死因啊事發經過這些泠都不贅述了,印象中最後女老師是說她把學生抱進懷中將她悶死,原本她自己也想自殺不過沒死成。看完後真是不勝唏噓……   啊啊啊總覺得韻姊姊有點黑化了(汗),雖然本來就有設定腹黑屬性但怎麼覺得她病了@@我還是趕快把她們送一起好了讓天使樂樂治癒她XDDDDDD   話說不知不覺間居然寫到快十萬字了欸!可不可以貪心的打滾求破十萬的時候潛水的小天使們浮出來讓泠可以撲上去蹭蹭麼333呀呀酷愛舉起乃們的雙手~~~   祝小天使開心順利WWW 第27章 二十七章   星期六中午,乐乐呆立在宵韵家大门前,手放在电铃上,要按不按的迟疑着。阳光很毒,即使有屋檐的阴影挡着,不一会儿她仍是给烤得满头大汗,虽然难耐,可想到那天在电话里宵韵少见的愤怒,不免退缩。   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一下,乐乐愣了愣,将手机拿出来,是一封简讯。她点开一看,熟悉的号码,短短的一句话。   「妳就算在那里站一整天,也不会变成门神。」   乐乐不自觉笑了,她按下电铃,悦耳的鸟叫声响起,可等了几分钟那人依旧没有来开门,乐乐疑惑着转动门把,发现门其实没关。   二楼的客厅,宵韵端着一杯茶坐在沙发上,见乐乐来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直盯着她瞧。乐乐有些尴尬,像个做错事快被老师处罚的学生立靠在墙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宵韵摇晃着手中水杯,液体滚出漂亮的圆弧涡。「……知道我找妳来干嘛么?」   乐乐摇摇头。   宵韵将杯子举起,凑近嘴边,喝了一小口。   「……今天没什么事,倒是妳明早要早点爬起来。」   接下来的半天,宵韵的确没有要乐乐做任何事。两人一起到书房读书办公,乐乐手上拿着中医学史课本,好几个小时过去了看不到十页;她偷偷的在观察宵韵,宵韵比她专心许多,写字的速度、敲键盘的速度还是高效率的惊人。乐乐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喜欢看韵姊姊做事的毛病。用锐利带杀的眼神处理案子也好,用平平静静的表情做菜也好,用温暖干燥的掌心带她写作业也好,那感觉就像在看一幅暖色调的画作,听一首简单的纯旋律歌曲,平平凡凡,可丝毫不使人倦怠,能一辈子就这样看下去似的。   轻微的力道敲在她脑袋上,乐乐这才回过神,发现办公桌前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反而跑到她的身后来。「妳在想什么?」   「没事!没事!」乐乐慌忙低下头,两眼重新锁回课本上,装做很认真的模样。   「……妳的课本拿反了。」   总之,一天又这样过去,直到夜晚乐乐躺在床上都还有种不真实感。那天电话中不对劲的韵姊姊像是从没出现过,两人默契祥和的相处模式和她住在这里时感觉没有差别。熟悉的被窝使她莫名安心,能全然放松睡下,自她搬回宿舍后,虽然学校的床位质量不差可她就是有些不习惯……   「……乐乐,起床了。」一只手轻轻拍在脸颊上,朦胧间似乎有人在温柔的呼唤她;睡意甚浓的乐乐不满地嘤咛一声,卷起被子转个身又继续睡去。   对方停顿几秒,接着手轻轻伸到她腋下,猛得将被子给拉走。   热源不见,空气的些微凉意袭上身,乐乐这才惊醒过来。她瞥了瞥房里的时钟,发现才六点左右,翻过身去有些哀怨的对宵韵说道:「……韵姊姊,现在才六点。」语调中带了一丝被吵醒的小脾气,还伸手想把棉被抢回来。   已穿戴整齐的宵韵将被子挪开,平静说道:「我昨天有跟妳说今天妳要早起。」   乐乐无奈地翻身下床。待她迅速的刷牙洗脸吃完早餐后宵韵将她带进自己的主卧室,让她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乐乐不是第一次进宵韵的房间,但她之前很少仔细看这个梳妆台,现在就近瞧瞧,发现台上摆放的化妆品还不是一般的多,种类齐全,而且都是国际知名的牌子……说是这么说,乐乐却只觉得无感,她对化妆这一块真没什么研究,而且韵姐姐化妆通常也只化淡妆,反正人家天生丽质,化了不过是锦上添花,乐乐于是一直只把这些瓶瓶罐罐当作摆饰般的存在。   宵韵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三套洋装递给乐乐,乐乐接过来一看,发现上头吊牌都没剪,是全新的,再一对比,恰好符合自己的身型。   「这柜子里都是给妳买的衣服。」   乐乐觉得自己快晕倒了……宿舍里还有一迭即使送了不少给别人仍旧快把她衣橱给塞爆的上次杨某人带她败家的战利品,宵韵一直没跟她说要替她买衣服,乐乐也以为宵韵没时间做这种事,想不到她不只暗地做了,甚至还买得比筑宫多……但韵姊姊还是有品味多了,买的衣服恰好符合乐乐的年纪,不像筑宫感觉只是为买而乱买。   只是……「韵姊姊,我不穿裙子的。」乐乐为难的看着那三件典雅又不失活泼朝气的洋装,无奈说道。   「……妳这习惯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宵韵微微皱眉。「这样也不好,有些正式场合女生还是应该穿裙子的。」   「今天又没有要干嘛……」   「……妳今天不是要跟一个男生去约会?」   「……喔。」乐乐摸摸鼻子,疑惑地继续问:「所以呢?」   「和人出去约会,一般女生都会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宵韵淡淡瞥她一眼。   「……我原本只想说穿Polo衫和牛仔裤就行了。」   宵韵叹了口气。「傻瓜,妳没听过『女为悦己者容』么?」她从衣柜多拿一套衣裤缓缓走向乐乐。   乐乐轻哼一声。「他要是真喜欢我,就不该介意我有没有妆扮,哪怕我今天穿着睡衣汲着拖鞋他也觉得没关系……」   「妳先把衣服换上去。」   「咦……喔好。」宵韵第二次拿的那套就比较简单,上衣是浅蓝线条的白格子衬衫,袖口做成圆弧的可爱造型,下身则是藏青色紧身裤。乐乐瘦瘦高高腿偏长,这套衣服不花俏,可也把她身材的优势显现出来;她碎短发,戴着粗框眼镜,这样的装束使她不失英气却也不过分阳刚,就是一清秀的气质女学生。   「闭上眼。」宵韵见她穿好了,拿着一罐透明的液体低声吩咐。   乐乐照做,一股冰凉的触感在她脸上蔓延开来,宵韵开始替她细细化妆。洗净保养后,宵韵替她上底妆,乐乐的皮肤还算不错所以不需要太多遮瑕,宵韵边弄,乐乐缓缓张开眼看她东涂西抹的于是边问她问题,宵韵也一一耐心地回答着。   化眼妆的时候,乐乐稍稍抬头好方便宵韵画眉。宵韵左手捧着乐乐的脸,右手拿眉笔轻轻的顺着一画、一画,从乐乐的角度看过去,总觉得那双漂亮的紫罗兰眸直直盯着她瞧,深邃眼里似乎有什么乐乐读不懂的东西,看得乐乐脸渐渐泛上红晕,越来越想别开。   「别动。」宵韵轻斥。乐乐连忙强迫自己把头转回来,她的表情因此显得尴尬僵硬,宵韵看着看着不觉轻笑出声。这一笑使她原先冰冷的表情放柔,笑意染上她的眉眼,连带乐乐也轻松许多。   「最后是口红。」宵韵盯着不同色号的口红思考了下,乐乐的嘴唇颜色比较苍白,所以决定用稍微鲜艳的红色。她让乐乐将嘴微开,将口红均匀地涂上。「抿一抿嘴。」   看乐乐笨拙的动作,好好的口红给她抿得乱七八糟,有些还超出唇外活像个没擦干净嘴的吸血鬼;宵韵无奈的再用右手把她的头固定,左手抚上她的唇,缓缓地将口红涂开。   乐乐觉得开了空调的房间莫名地有些热,全身的知觉似乎都聚集到宵韵拇指抚摸她嘴唇的地方。她的手指时而上下打旋、时而左右来回,暖暖的、痒痒的,宵韵靠她很近,带着马鞭草香气的吐息拂上她的脸,乐乐不禁咽了口口水,喉咙轻轻滚动一下。   好不容易终于化完,宵韵去浴室洗洗红艳艳的拇指,走出来后整张脸都是冰凉水渍。她用审视目光扫遍乐乐全身上下,像是欣赏自己花时间雕塑出来的艺术品,然后她满意的点点头。   乐乐看着镜中的自己,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难怪这么多女生情愿花上一堆时间来梳妆打理,虽然很麻烦,但结果真的是挺惊人的。   宵韵蹲下身,平视坐在椅子上的乐乐。「……今天教妳的都是最基础的,以后妳得自己慢慢研究学习。化妆不只是让自己变得更漂亮,同时也会让人变得有精神,用这个样子去见重要的人,亦是对他人的尊重。」   「以前我就一直教导妳,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管怎样,妳答应了那个男生的邀约,就要用认真不敷衍的态度去面对今天的约会。永远记得,每段真挚的情感都是高贵无私的,不论妳喜不喜欢接不接受……」   「面对喜欢妳的人,妳都要发自内心的感谢并且尊重。」   宵韵的眼神有些迷茫。   「韵小姐,我一直以为您是那种怎样都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马钱子看着车内一直盯着远去背影的人,无奈叹口气。   「直到最近我才发现,您对于感情/事很热衷于自虐,并且乐此不疲。」   让自己喜欢的人答应别的男生邀约,把爱人化得美美的然后推向他人;这种拿刀子往自己心窝死命捅的事,一般人真做不出来。   宵韵的表情很平静,只握成拳垂放在腰际的手,指甲狠狠的陷入肉里。   李懿仁对化妆后的乐乐瞧得目不转睛,眼里是满满的惊艳。「……乐乐,妳今天好漂亮!」   乐乐微微一笑。   「走,我们先去看电影!我两张票已经买好了!」李懿仁指指身后的电影院,露出憨厚的笑。   他挑的是一部新上映的爱情片,属于比较幽默的类型,不过其中不乏催泪桥段。当全剧最高/潮的一幕男主角为了救女主角而受重伤濒死时,剧院里随着女主响起数阵压抑的哭声,乐乐扫了眼四周,发现清一色都是情侣,几乎所有的女生都靠在男友怀中嘤嘤啜泣着。李懿仁的手悄悄靠过来,颤抖着放上乐乐的手,乐乐轻轻皱了眉,缓缓地把手拿开,对方也就没有再靠过来了。   看完电影,眼眶有些泛红的李懿仁走出剧院,看着依旧挂着浅笑的乐乐,迟疑问道:「……乐乐,妳都不会感动么?我听系上其他女生说看完这部电影很少有人不哭的……」   「呃!」乐乐尴尬的笑笑。「我觉得还好……世界上有更多比这悲惨更值得哭泣的事情不是么?」   幼年失怙,看着身边亲人遭逢意外一个个离去,一个比谁都重要的人莫名其妙失踪不知道等不等得回来的恐惧……不是不会感动不会落泪,只是眼泪是留给至悲至恸的事。那种过程辛苦可结局仍皆大欢喜的剧目在乐乐看来是虚幻的幸福,面临过死亡这种无法挽回注定成永久的遗憾,很多事就会看淡了。   李懿仁搓搓鼻子不多说什么,两人沉默一阵,他才又笑着对乐乐说带她去一个地方。   两人走进一间巷子里的小店,冰凉带着甜甜的香气传来,乐乐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李懿仁这下终于松了口气。   「尽量吃,我请客!」他豪气的说道。乐乐还是懂礼貌的,知道学生能花的钱其实不多,只点了店里最便宜的清冰。   冰一送上来乐乐二话不说立马开吃,李懿仁盯着她,傻傻地笑了起来,自己的冰反倒忘记吃。   乐乐偶然一抬头,看着李懿仁的动作;明明一点也不像的两人,却不知为何重迭在一起。撑着下巴的手,带着宠溺的温柔浅笑,漂亮紫眸里乐乐看不懂可会让她心暖暖的某些东西……刚刚的电影她一滴眼泪也没流,然而此刻她的眼眶却自发性湿润起来。   李懿仁一直盯着她,原本温柔的笑到后来变得有些消沉,最后是释然。   吃完冰走出店后,两人走在装饰得古色古味的小巷子里。走累了,两人找到骑楼阴影处休息。   「……乐乐,妳对我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吧?」   乐乐转头看着李懿仁的脸,他的脸很平静,甚至带着微微的笑。   「……对不起。」   李懿仁摇摇头。「不用跟我道歉,我才要谢谢妳。谢谢妳让我喜欢妳。」   「懿仁,我问你喔……你怎么知道你喜欢我的?你又喜欢我哪点?」   「哈哈!」他笑出声。「讲真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你自己也找不出理由。」   「喔……可是如果喜欢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你怎么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   李懿仁抬头看着骑楼的檐梁,那里有个燕子的窝,一对燕子在他们上空盘旋。「嗯……或许那种感觉就像,全世界七十亿人口,你就偏偏只觉得对方是特别的。」   「想要守护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只要是为对方好要自己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哈哈好教科书式的答案喔!」   「其实,」李懿仁盯着乐乐,眼睛笑着瞇起。「我觉得乐乐妳也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不是么?」   脑中自然浮现一道身影,可乐乐很快又笑着摇摇头。「很喜欢很喜欢,不过应该不是你的那种感情吧!」   「哈!谁知道呢……乐乐,虽然可能做不成男女朋友,但希望未来我们还可以是很好的朋友!」李懿仁伸出手,招牌的憨厚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嗯!谢谢你!」乐乐发自内心说道。   吃完晚餐后李懿仁骑车载乐乐回去,原本乐乐想直接回学校,可不知哪来的念头让她改变心意。她在宵韵家的小区外头和李懿仁笑着挥手道别,然后走回宵韵的住家。   没上锁的门让她眉头拧起,她走进去,整栋房都是黑暗的,一盏灯都没打开。她有些担心的走上二楼客厅,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模糊身影坐在沙发上,少了平常的端庄,身子似乎摇摇晃晃。   乐乐将灯打开,在黑暗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受刺激桃花眼微微瞇起,然后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人。「乐乐……」她带着醉意的笑看着对方,眼神迷离。   「天哪!韵姊姊妳在干嘛?!」盯着玻璃桌面上十几支空了的酒罐,乐乐忍不住惊呼。「妳做什么喝那么多酒呢!」   「乐乐……」宵韵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可乏力的身子根本无法支撑。眼看她就要跌到地上了,乐乐吓得赶紧冲去抱住她。   乐乐差不多有168公分,可宵韵超过170而且乐乐真没什么力气,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跌倒,乐乐还被宵韵压在下方。乐乐靠着后面的沙发椅,大腿坐着一个即使发酒疯可还是挺漂亮的酒……呃!宵韵坐在她身上,神情专注的盯着乐乐,手也不自觉抚上乐乐软软的脸颊。「乐乐……」   醉酒的宵韵声音居然变得娇嗲嗲,巨大的反差让乐乐不忍直视。「韵姊姊,妳到底怎么了把自己喝成这样子……」   宵韵突然双手环住乐乐的脖颈,头用力的靠上乐乐肩膀。「……乐乐,我想妳了。」   「……我们不是才几个小时没见面……」   宵韵轻轻蹭着乐乐的侧颊。「……好想,好想……每个日日夜夜都好想妳……」   「好吧,其实我也很想妳。」乐乐眼神死的安抚着失态的某人。   「……幸好,妳自己追上来了。」   乐乐微微一愣。   宵韵的眼神迷迷茫茫,可脸上是孩子般的灿烂笑容。「真好,真好……只要妳在身边,就可以了,可以了……」   「……乐乐,我@#$%$#@*&zzz……」   乐乐屏住呼吸很认真的听着宵韵的后半段话,想不到接下来,只是细微的呼吸声。   ……去妳的居然就这样给我睡着了!!!话说到一半会让人超不爽的喂!而且妳就这样紧紧的抓着我不让洗澡不让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破十萬啦開心!幾個辛苦追到這邊的小天使粗來麼不要害羞真的超愛妳們達~~~   這章爆字數了害泠明天想停一天(沒吃午餐連續打字幾小時快虛脫= =)而且這章韻姊姊居然讓她犧牲色/相(大霧),不過還是沒親上啊沒親上,破十萬也不讓親上哼哼(二哈邪媚笑)喔還有泠是個完全不會化妝的苦逼因為劇情想要不得不寫如果有問題請54之,當然有強迫症的都可以提出來我再改2333   好啦我們說說那個戲份很少的苦逼男,其實泠取名字大部分都有含意的,之後會慢慢說。先來說說「李懿仁」吧,就是「你一人,注孤生」(捂臉)好吧不要欺負人家人家是大暖男只是誰讓他不是主角,心疼他五秒~~~   好啦破十萬了求求小天使們出來吧!打滾賣萌求求求~~~333   祝小天使們天天開心一切順利...累死了想睡覺@@ 第28章 二十八章   当宵韵从一片混乱意识中终于清醒时,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压在一团柔软物体上。她眼神一凛,使劲挣扎着要站起来,然而使唤肢体动作的大脑却不受控制,头疼欲裂,她不禁暗暗恼怒昨晚自己失常乱喝酒的行为。   「……韵姊姊妳可终于醒了!」虚弱的气音从宵韵身下传来。乐乐缓缓张开眼,瞧了对方几秒后,重新闭上,手很自然的扣住宵韵后脑杓押回自己的颈窝。「……陪我再睡一下算了。」   「……妳昨晚干嘛回来。」宵韵有些气恼。「要睡也不是这样睡!起来到妳自己的房间。」   乐乐努力撑开疲惫的大小眼,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无奈的笑。「……韵姊姊,妳觉得我动的了么?」   宵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乐乐身上被她覆盖过的地方,看得到的裸/露皮肤一大片一大片红痕,甚至有些地方还乌青,显见受的力道之大,从昨晚到现在好几个小时估计她都是维持这样不舒服的姿势,淡淡黑痕围绕在那双大小眼附近,可以想象她昨晚根本没法好好睡觉。偏偏乐乐现在一脸无所谓逆来顺受的乖巧小媳妇儿样,让宵韵连为了掩饰自己难堪想骂她两句都说不出口。   「……白痴。」   「……明明就是妳造成的,」乐乐嘟哝。「韵姊姊,妳来帮我一下可以么?我觉得我好像麻木没知觉了……」   宵韵按按自己太阳穴缓解宿醉的不适,然后站起来,见乐乐可怜兮兮眨巴眨巴着眼,干脆一个公主抱直接将人抱起。乐乐很轻,没花多少力气的宵韵微微皱眉,而被抱的乐乐则有些吃惊,可却偏偏动弹不得反抗不能;宵韵昨日语带暧昧的那些话她记得一清二楚,现下两人又这么亲昵,令人无端感到一丝害羞。不过宵韵似乎完全忘记她昨晚的失态,要不像她这样骄傲自律的人,必然会为自己的举动而愤恼不休。   「韵姊姊,我昨天拒绝了那个男生。」   原先充斥着心疼的眼神稍微暗了暗,脚步顿了一顿,不过很快又恢复。   「……为什么,那个男生条件不好么?」宵韵问道。   乐乐摇头。「其实他是个很棒的男生,但我就是没感觉。」一边说着,一边打呵欠。「……韵姊姊,难道女生到了某个年纪后就一定得谈恋爱、结婚生子么……其实,总是觉得和韵姊姊在一起那么快乐,那不然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宵韵不禁失笑。「……傻瓜,一辈子那么长,能陪着的只能是自己最喜欢最爱的人……乐乐,」沉默几秒,接着用下定决心的语气认真问道:「妳喜欢我么?」   等了许久都没回应,宵韵疑惑的低头看向怀中。   ……居然直接睡过去。   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问话,结果迎来这样结局的宵韵给气笑了,明明知道不是对方过错,心上却不由自主泛起一丝恼怒。   「……哇啊!好痛痛痛痛痛!韵姊姊妳怎么可以摔我呜……」被狠狠抛上床的乐乐惨嚎几声,疼得眼泪直直飙出来。   宵韵脸上带着有些扭曲的笑容冷冷说道:「这样一摔,或许就能把硬梆梆的石头给摔弯,顺便看看能不能摔出一点智商来。」   乐乐明智的选择闭嘴。   那天过后,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转变。要真说哪里变了乐乐也说不大上来,只是似乎回到重考那段期间两人的和谐相处模式,可又有某些地方不太一样。或许是韵姊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温暖,或许是两人的亲昵接触更加肆无忌惮──当然主动的人都是韵姊姊,不过乐乐也不讨厌就是。这样的宵韵彷佛回到数年前东城里那个温柔的小姊姊,亦是乐乐最喜欢、最熟悉的那人。   一眨眼,乐乐即将面临大学的第一次期中考。大学生平时多半是不读书,考前几天一群人在宿舍、在图书馆里挑灯夜战才是常态。中医史考前一天,宿舍的其他三位室友邀乐乐一起去外面廿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通宵;教授这次出题范围特别广,还在考前最后一堂课才通知确切日期,班上每个同学读得叫苦连天,有些迷信的不知从哪听来奇怪传说,纷纷把自己社群的大头贴设成张仲景,彷佛这样就能成功飞过。有没有效果还没考所以无法证实,但看着班群里一排张仲景头贴发奇奇怪怪的留言,实在让人捧腹大笑,书反而更看不进去了。   乐乐拒绝三位朋友的邀请,因为她今晚已经和宵韵约好。韵姊姊这礼拜恰好有些空暇,乐乐要考试正巧能去问她问题。虽说宵韵已经离开学校很长一段时间,可乐乐问的每个问题她还是能不假思索快速回答出来,即使有些细到在一两个字上做更动的刁钻考题宵韵也能很快找到答案。两人妳来我往互相问答到最后,乐乐抱着课本瘫在桌上,哀怨的转过头去。   「……韵姊姊,和妳一起复习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   「其实也没什么,这种纯记忆的东西,我以前就直接把课本抄一遍,这样就会有印象了。」   乐乐手指轻轻拨弄着摊开的纸页,喃喃自语:「背、背、背,感觉读医科就是一直背。《伤寒》背、《内、难》背,穴位、经络、草药的性味背,现在连历史都要背了……」   「妳总得知道古代医家他们的背景、当时遭遇的事还有社会环境,才能理解他们的学术思想从何而来。学历史,最重要的是站在他人角度思考。」宵韵走到乐乐身畔,将她的课本拿起,翻到金元四大家的章节。「比方说李东垣为何这么强调『脾胃』,和他曾亲眼目睹战时百姓生活贫苦,饥荒导致饮食不节,元气大伤乃至于百病丛生……诸如此类。」   「乐乐,妳在上课时教授应该有提到《素问.气交变大论》里对于古代医生的要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中国医学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看的是人的运作整体,阴阳五行五脏六腑气血津液环环相扣,以平为期。医生是很严肃的救人志业,学医绝非一蹴可几,保持开明宽容的态度,让自己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知识,别老是懒懒散散。」说到最后一句抬手轻轻敲了下乐乐的脑袋瓜。   「妳有读过《大医精诚》么?」宵韵问道。   乐乐点头。在刚开学的某个夜晚,老师曾经带着她们一起读。唐代孙思邈的《大医精诚》就像中医版的《希波克拉底誓言》,规范了医生的医德,许多中医系的授袍典礼上读的就是这篇。文言古文,还有几个生僻字诘屈聱牙,但读着读着就能让每位医学生警觉自己身负重任,甚至感受到一股澎湃的激情。   「我念一句,妳跟我念一句。」宵韵轻轻说道。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宵韵诵读的声音和平常不大一样,低沉富含磁性,坚毅清亮;她的眼神很专注,还透着掩藏不住的热情。曾经,宵韵也获得资格披上白袍,用能切脉下针的双手拯救所有受苦痛折磨的患者。乐乐隐隐知道韵姊姊不曾忘记自己的初衷,可看着她这样只觉莫名悲哀。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女强人,实际上只是个梦想被夺的可怜人。世界上无数的人在追逐梦想的泥淖中踽踽独行,痛着并爱着,他们的梦想永远在前方指引着,不停在黑暗中带来微弱烛光温暖因追梦而千疮百孔的心;只是韵姐姐比谁都有能力,却因为不知名原因,连虚幻的梦想都不被允许拥有……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或许是乐乐的错觉,念完最后一句宵韵秀美的脸颊上似乎滑过一道水痕。   「……韵姊姊。」乐乐担心唤道。   宵韵微抬头,接着轻轻左右摇晃表示自己没事。   看着这样的宵韵,乐乐莫名觉得难受。她站起身,走到宵韵侧旁,她让自己和韵姊姊平视,然后,用很久没有过的极坚定眼神,对她说道:「韵姊姊不能完成的梦想,我一定会替妳达成。」   韵姊姊真的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某个夜晚,乐乐不知不觉又走到宵韵书房里藏得最深的隔间,在那里她意外看到一个小箱子,箱口露出微微缝隙,莫名激起乐乐的好奇心。她忍不住悄悄打开,里面塞了满满的布偶,从毛色可以判断出有些是放置好几年了,仔细观察后她发现一个更惊人的事实:绵密的针脚、塞得饱满均匀的棉花、随着年岁越来越精致的技巧、布料上暗沉的点点血渍、十二生肖的循环……数量一数,恰好和她第一年收到宵韵自制的布偶可以对上。原来哪怕离开分隔后,每年自己的生日宵韵也不曾或忘……   究竟是怎样一份感情,能让人做到这种地步?答案在乐乐心里呼之欲出,之所以不敢确认,也不过只差一个契机。   但无论如何,韵姊姊对她沉重的付出乐乐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所以只要是韵姊姊的愿望,只要自己能达成,乐乐都愿意尽力去做。   因为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算过渡章节吧…下一章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准时发出来,终于要写到比较深的感情戏啦(痛哭@@)啊啊对了先跟天使们说一下,这礼拜要向一位学长讨教,时间还不确定如果拖几个小时的话可能就来不及更文了…所以可能会有一天停更…当然泠还是尽量维持我超乖233333   以下是本章小科普:(可跳过)   张仲景:名机,字仲景,东汉人。是四大中医经典《伤寒杂病论》的作者,被后世尊为医圣。相传是长沙太守,不过有争议就是了。   李东垣:金元四大家之一,重视脾胃(后天之本),后世将其称为「补土派」(脾在五行中归类为土)。金元四大家彼此所处环境不同,因此也发展出不一样的学说;故有说「儒之门户于宋(心即理和道问学相爱相杀的故事XDDDDD误),医之门户分于金元」。   《大医精诚》:唐代孙思邈在《千金方》里面写到的一篇,后世基本拿来当作医德准则。孙思邈曾亲手照料当时没人愿意照顾的痲疯病患者,也是位非常伟大的医家。泠自己很喜欢这一篇,读着真的莫名感动会让人写好好读书不要写文了(二哈笑)   以下摘附原文: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凄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飢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資料來源網路)   嗯老樣子~祝小天使們有開心順利的一天( ̄▽ ̄)~* 第29章 二十九章   期中考完的那个周末总是特别悠闲,班上同学约着到T市近郊的山里踏青。山中有湖,不少卖特色小吃的摊贩也都聚集在附近,从外地来的学生们大多慕名已久,趁着考完的放松便决定去那里游玩。宿舍其他三人礼拜五拖着乐乐到医院后方的量贩店,狂扫一堆高热量零食,林文甚至买了一大罐汽水,也不晓得她去爬山时这罐饮料会不会造成极大担负。   三人买红了眼,乐乐却只是在旁边无奈笑着帮提东西。小玉问她,她说她不能去,三人顿时瞪大眼睛,群情激愤的指责她背叛组织,林文还用手臂反扣她脖子逼问她是不是处对象,弄得乐乐哇哇大叫引来其他顾客的白眼。   其实,不只她们仨,稍早前乐乐也是被特地从商学院跑来找她的筑宫这样对待,手法还更粗暴些。筑宫同样打算周末找乐乐开车直冲外县市来个两天一夜的随心所欲自由行,导航设好了油箱加满了物品都备齐了,结果重要主角之一说不行,气得筑宫差点想直接把人敲晕带走。乐乐并非故意不合群,只因为再更前几天她家韵姊姊就跟她约好考完的那周末要带她出席一个重要活动,给她长长见识,而乐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韵姊姊,晚上妳说的那个宴会是什么性质啊?」乐乐坐在宵韵房里那张大床上,看宵韵走来走去忙碌着,随口问道。   「秦家有个世交晋家,今天是晋大少和一位女明星的订婚晚宴,所以我必须出席……对了,晚上会有位先生和我们一起进场,他是晋家二少晋远,也是晋大少同父异母的弟弟。」   「……同父异母?」乐乐不解。「重婚犯法都多久了还有同父异母呀?」   宵韵瞥她一眼,嘴角升起一抹微带轻蔑的笑。「……大家族里,总不缺乏些肮脏龌龊事……不说别的,就晚上要和我们同行的晋远,名义上我当他是朋友,但对他私底下为人……呵。」   那韵姊姊妳会不会跟他在一起呢?乐乐在心里想着。她没有问出来,装做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可她从没忘记那天在书局碰到她俩的事,听韵姊姊的描述,可以判断出当天筑宫和她说的八卦估计相去事实不远,那么……韵姊姊的未婚夫真的会是……   「欸,安无忧,晚上不是只有我一人要去吧?妳不用化妆不用换衣服么?也不看看现在几点,晚宴五点就要入场了。」看乐乐一直在发呆,宵韵出声提醒道。   「……像上次约会一样穿不就行了?」乐乐躺倒在宵韵床上。   宵韵从她的衣服堆里,拣出一套丢向床上的某颓废。   「妳要是给我乱穿丢脸,今晚妳哪儿都不用去了。」   「好啦好啦!我换正式衣服就是……」拿起宵韵丢给她的衣服,乐乐脸整个苦皱在一起,「一定要穿裙子么么么?!」   「不然呢?」宵韵挑挑眉。「怎么,还不动作?难道妳还要我帮妳穿?」   「不用了谢谢……」   四点五十分,钱子准时载两人抵达晋家大宅。晋氏虽没有秦氏豪奢的那样夸张,但到底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家族,花园庭院、游泳池运动场样样不缺,今日长年紧闭的大门开起,从庭院到家门铺上一条厚重红地毯,家仆列队站在两侧向前来参与活动的贵宾们表达敬意;早有许多人等在家门前,由管家确认邀请函无误后放行。宵韵她们一下车,立刻有位英俊青年朝她们走来,原以为他是有些不羁潇洒的,又在国外喝惯洋墨水所以装扮会稍微狂野些,没想到他却是穿最传统最规矩的燕尾服,白衬衫、黑背心、白手套、黑皮鞋,远远望去黑白相间,活像只斑马。   「韵!」晋远热情地对她们展露一个灿烂笑容,他越走近宵韵,面上的惊艳之色越是明显。「哇!哇!虽然很早就知道韵是个标致的女人,但每再见一次面,就会觉得妳又更漂亮了……就像维纳斯!」和宵韵简单寒暄几句后,他才注意到宵韵身旁还带着另一位女孩,女孩看着他,大小眼里有着丝丝敌意。「……韵,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可爱的姑娘吗?」   宵韵轻轻握住乐乐的手,微笑着淡淡说道:「安无忧。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啊!原来就是她么!」晋远低呼一声,看向乐乐的目光中审视意味更浓。宵韵站前一步,角度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还不进去么,晚宴要开始了。身为人家弟弟的你,在这种场合迟到不怕遭人闲话?」   「好啊,那就走吧!」晋远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刘叔,好久不见啦!」晋远对在门口检查邀请函的管家打招呼。管家立刻开心的迎上前来。「二少!真的是你!哎呀这么久没回来竟然长这样高了,老头子差点认不出来!」说罢沉下语调,有些埋怨的说道:「老爷天天想着你这个孙儿,总是巴望你回来,若不是大少快结婚了,真不晓得你还要在国外浪多久。」   「哈哈!国外公司这几年比较忙碌,最近终于比较好了,难得有空又是我哥的大日子,这下不得不回来了。」   「哈,不想回来就净找些理由,真是……啊!这位不是秦大小姐嘛?该死该死居然怠慢了您……臭小子,你还不错啊哈哈!」刘管家暧昧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宵韵只是礼貌性微笑,什么话都没说。   「快进去快进去!别忘了进去后先上书房找老爷请安,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走入宴会厅,宵韵先带乐乐到休息的沙发区让她坐下。「乐乐,我和晋远先去问候晋老爷,妳在这边等我一下;要是饿了渴了,这边都有服务生,妳可以问他们要东西吃。」安顿好乐乐后,宵韵才和晋远离开。   晋老爷的书房较于秦老爷显得正常许多。窗明几净,空气中散着一股书墨香味,架上只有几件陶艺品,墙上挂了几幅水彩画和素描,这些都不似名家之作,反倒像是稚嫩小儿在才艺课上随心创造出的,除此之外,房里最多的则是用相框小心保护住的一帧帧相片。有二位青年搭着对方肩笑得很灿烂的,有一对夫妻抱着刚出生小婴孩的,有张色调刻意调成黑白拍一片荒芜的田野,有张是个剑眉星目的男孩在地上学爬……形形色/色,各式各式的人物和场景,纯粹看着这些相片,彷佛就能拼凑出什么故事。   晋老爷靠在躺椅上,垂落的手中握着一条檀香佛珠;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眼仍然闭不安稳,皱纹沟壑间埋着沧桑和萧索。「爷爷……」晋远轻声唤道。   晋老爷几乎是立刻就把眼睁开。「阿远!」   晋远蹲下身,上前拥抱他羸弱的祖父。晋老爷难得露出开心的笑,眼里隐藏的一丝阴霾顿时消逝无踪。「阿远,我好想你呀!」   晋远无奈的边笑边拍抚着他祖父背脊。「好了好了,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宵韵在旁看着呢!」   「秦宵韵?」晋老爷的身体轻微颤了颤,他从孙儿的怀抱中将头探出,看见挂着客套笑容站在不远处的宵韵,眼神暗了暗,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很像,却又不像。」晋老爷端详着宵韵一会儿,说出这句话后似乎松了口气。晋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而宵韵只是维持着相同动作相同表情。   「阿远,你瞧你大哥都已经要结婚了,你是不是……」那双老眼边说边死死锁着宵韵。   「不是说好不逼婚了。」晋远拉下脸,随后又用安抚的语气说道:「不急不急,这事儿爷爷你别管,我自己会拿捏好的……」俏皮的眨眨眼,「讲真的我还想多玩几年呢!」   「你啊……算了算了,准备下去吧!别让客人们久等。」   宵韵三人从书房下来时,全场目光几乎都锁定在他们身上。不只因为那退居幕后久不管事的晋老爷难得出现,更主要的还是那对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皆无比般配的才子佳人。宵韵是天生的衣架子,她今晚穿的是一袭黑色拖地长礼服,手工缝制的复杂褶皱,绣上精致的几何纹图样,宛如印象派捕捉到最美一瞬的闪烁银河,耳坠是由蓝宝石和钻石组成的水滴图样,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露出性/感的纤秀锁骨。曾有人将女孩儿形容成由水所成,这话用来形容宵韵今晚的装扮是贴切的:清冷、透彻,似初雪融成的一潭深水,内敛又沉稳。   宵韵今晚的打扮太惹眼,为免喧宾夺主使晋大少的未婚妻难堪,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刻意避开人多之处。宴会制式的无趣,了无新意官腔官调的祝贺词,上流社会分子嘘寒问暖实际上互相比较的谈话;宵韵应付了一段时间,耐心渐失的她正想寻找被她放置一段时间不知身在何方的乐乐,这时偌大的舞厅传来悠扬圆舞曲,晋远走向她,对她行了绅士礼,邀她一起共舞。一旁有不少人在看着她俩,宵韵不好拂他意,于是将手轻轻搭上。   「……韵,好玩吗?」一边跳着,两人一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对谈。   「我的感受并不重要,倒是晋二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韵,妳这样说,好像我有什么邪恶的诡计。」   「晋家不会让一个戏子做当家主母,对你哥的婚事,晋老没有任何反对,间接表明了他不打算让你哥继承。」转身、踏步。「……你一直在国外忙,很长时间没回来所以无法亲自讨晋老欢心,因此始终担心你那处心积虑想上位的大哥做什么手脚。所幸晋老年纪虽大,脑袋仍没胡涂,可怜你那傻大哥,还在为娶得美娇娘沾沾自喜,完全没想到这点。」   晋远笑了。「韵,妳知道么?太聪明的女性是没有男性敢喜欢的。」   「怎么?假面具揭开,心生不满了?」   「不,」晋远的笑容扩大。「我可不同于一般男性,我的妻子一定要是聪明人,最聪明的那种。爷爷很中意妳,我也同样。」   「……我的未来,由我自己决定,不论是你、晋老,还是秦老头,都没人有资格左右。」   舞曲将近尾声,晋远将宵韵转向自己。「……韵,那个可爱单纯的女孩……」   宵韵脸色沉了下来,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将晋远推开。「……你想做任何事,哪怕动到秦氏,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你敢动那孩子,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一曲终了。   在宵韵看不到的角落,乐乐始终在那里凝视着她一举一动。韵姊姊很出众是早已清楚的事实,在乐乐心中宵韵是挑不出一丝缺点的;宴会厅浓妆艳抹用名贵礼服自抬身价的那么多,可就没有一个比的上她;韵姊姊是天生的聚光体,她和英俊潇洒的晋远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今晚韵姊姊也给乐乐挑了晚礼服,荷叶边、蕾丝,清纯可爱的淡黄色,但不论自己如何装扮,乐乐还是觉得自己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不只配不上韵姊姊,哪怕是端着托盘的服务员看着都比她优雅高贵。   明明是甜甜的鸡尾酒,入喉却满口苦涩,乐乐静静地喝、静静地看,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还是东城里不知世事的女孩,而韵姊姊早已走离她好远、好远……   「我还要喝、我还要喝……」浑身发热的乐乐躺在大床上,神智不清的呓语。宵韵无奈地拿了条毛巾,替她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真是的,没喝过酒还学别人乱喝……」好在有提早把她带回家,不然让她在公众场合丢脸就麻烦了。   「……韵姊姊,韵姊姊妳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乐乐抓住宵韵动作的右手,拉到自己脸颊边磨蹭,像个怕被抛弃的小动物。   「……安无忧妳放开,不然我没法继续做事。」宵韵用左手拍拍乐乐脸颊,右手借机想偷偷拉回。   「不要!」乐乐耍赖。「放开了,妳就不要我了呜……」语带哭腔。   「无忧……」   「不放不放我偏不……唔!」   柔软的嘴唇用力贴上喋喋不休的小嘴,湿润的触感让乐乐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她呆滞的看着那贴近过分的美丽面庞,直到对方离开脑袋还是一片空白。   宵韵微微撑起身,自上而下和乐乐直直对望着,深邃的紫罗兰瞳孔翻搅着汹涌的情感。「……接吻时眼睛闭上。」   她用手将乐乐的脸微微抬起,身子再一次欺压而上。和方才蜻蜓点水的温柔不同这次的吻深入许多,皓齿轻轻咬着对方的唇肉,灵活的舌趁对方因失神而开口之际窜入,舔拭扫过上下齿龈,来不及吞下的唾液从唇角滑出,干涸成暧昧的水痕。彷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宵韵才缓缓退开,初吻被夺的乐乐涨红着脸,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光洁的额头抵上,高挺的鼻尖抵上,宵韵深深望进那双大小眼,一字一字、清晰坚定说道:   「妳从哪里觉得,我有可能放开妳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泠什么都不说了(捂脸)…为毛只是个mua却让我有种已经开了车的错觉,我果然是个单纯的少女(〃▽〃)   祝小天使们有开心顺利的一天~~~ 第30章 第三十章   宵韵对乐乐的感情,说乐乐一点都没察觉到是骗人的,可当被吻住的那刻,乐乐除了震惊外脑海中是一片空白。暧昧的美感在于很多事很多情感若有若无,彼此间隔了最恰当的距离,既不过份亲昵也不过度疏远;然而当这层窗纸被戳破后,要面对的是赤/裸裸的真相,以及伴随而来的迷惘和惶恐。   韵姊姊直白的话语证实了她对乐乐的感情已不同少时那般纯粹,而是远远超过。紫罗兰瞳里混杂着怜惜、疼宠、温柔,更多的是欲念,一个女人渴望爱与被爱的欲念。她不再将她当成妹妹,自和乐乐在T市重逢,宵韵对她的情感已掺上了人类所拥有最幽微诡谲的一种,爱情使她从亲人的框限跳出,她不再只满足于乐乐满是依赖那声甜甜的「韵姊姊」,她要她的全部,由身至心。   透着古怪氛围的夜晚,被压制在床上的乐乐见那双紫罗兰眼底的清明越发稀少,本能性的她知道若自己再没有反应接下来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许是喝的有些过量的酒精也壮了她的胆,乐乐在上方人的唇瓣即将贴上她脖颈之际,稍微用力的往前推,毫无防备的宵韵就这样被她推出去,还差点跌下床。把握住宵韵失神的良机,乐乐连鞋子都没穿就直直地往房间外跑,她用她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跑下楼梯跑过客厅,跑出宵韵的房子朝不知名的方向跑。   问她为什么跑,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想离开,想到没有人的地方让她混乱的脑袋静一静。   她不是讨厌韵姊姊,然而她一直没有深入去思考自己对宵韵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她好喜欢、好喜欢,几乎无法想象完全没有韵姊姊的生活。但那是爱情么?爱情究竟是什么?她不去想,也拒绝去想。   乐乐确实在逃避着。如果要面对从小相处到大的亲人关系转变,如果要接受自己爱上了一个世俗所不容和她同性别的人,太多太多无法预测的未来。维持现状始终是最明智的做法,乐乐也没打算改变,但如今宵韵划破那道界线,接受与否,自己势必得做出选择……   乐乐开始躲着宵韵。以前不论有空没空只要下课后乐乐就会很想到宵韵家找她,吃她做的菜,看着她办公,听她无奈又带点纵容的声音,人生彷佛「有姊万事足」。可这一礼拜以来,她没有主动去找宵韵,甚至连手机都刻意关机,忽略掉一打开屏幕显示出的几百条未接来电和未读讯息。宿舍其他三人都察觉到她的异状,连某天来找她吃饭的筑宫看见她都难得正经八百不开玩笑,温和的探问她究竟怎么了,而乐乐永远是千篇一律的虚假笑容,然后利用所有空暇时间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礼拜五下午乐乐很早就没课了,当莫名疲倦的她准备回宿舍补眠时,走到校门却见马钱子小哥在等她。他的衬衫湿了一大片黏在身上,还不停有汗沿着他鬓角滑落,显然等了一段时间。他见到乐乐的时候,缓缓吐了一口气。   「……无忧小姐,请您跟我回去。」   「……去哪?」   钱子的眉微微皱了皱,语气也带上不易察觉的不满。「……无忧小姐,不论如何,您应该比谁都清楚韵小姐不会伤害您。」   乐乐低头避开那有些咄咄逼人的视线。   钱子叹了口气。「……韵小姐让我来告诉您,这周末她要回东城,也打算去探望安祖母,她想您不会希望错失这个机会的。」   「……好,我答应跟她一起回去。但我今晚……嗯有项作业要完成,可能待在宿舍先不过去。」   「……那么,我请韵小姐明早绕来学校接您。」语气加重。「请您『务必』在学校等她。」   「……」   当天晚上,乐乐在宿舍根本睡不着,闭眼好几个小时思绪却越来越清晰。凌晨四点,隔壁床小清睡得鼾声大作,乐乐干脆起床收拾简单的行李,整理好后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听音乐,耳机调到耳朵可承受的最大音量结果半个音符都听不进去。五点的时候,朝阳透了一点进到她的房间,乐乐走到窗边随意瞥了眼外头景色,赫然发现熟悉的车辆停在宿舍门口。   她连忙拿着行李蹑手蹑脚出门。宵韵早等在那边,见她来于是将门锁按开,乐乐习惯性要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迟疑了一下,尝试改开后座,门居然让她打开了。   宵韵今天没戴墨镜,而乐乐上车后她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东西都带齐了?」宵韵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乐乐轻轻应一声。   一路上,两人再也没有搭话。宵韵目视着前方开车,乐乐盯着玻璃窗外的世界,车上音响播送着宫崎骏卡通的主题曲,欢快活泼的《龙猫》依旧冲淡不了车内凝滞的氛围。宵韵这次开车的速度很快,不到中午,两人就进入东城的中心地带了。   两人于是下了车在东城的市集里找食物填肚子,早上没吃早餐的乐乐此刻已是饥肠辘辘,宵韵走在前方她默默跟在身后,宵韵停下来时因为她在恍神还差点撞上她。   「吃这间怎样?」   乐乐抬头看看招牌,是东城历史最悠久的老店之一,专卖海产粥、肉圆和碗粿,品项不多但胜在遵循古法用手工制作,店已经传到第三代人,价格坚持不涨,因此每次营业客人都络绎不绝。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不久后点的东西送上来,乐乐边吹凉汤匙里的热汤边偷偷观察宵韵。宵韵还是平平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她的视线只专注在面前的食物,优雅地一样一样解决。这让乐乐有点意外,原以为在城里过惯富贵生活的韵姊姊会对乡下这种路边摊小吃产生不适应,没想到她却全然能接受。   吃完正餐,两人在市集上绕了一下,宵韵彷佛有读心术似的,只要乐乐一看到想吃的食物她就停下,然后进去帮乐乐买,综合豆花、爱玉粉圆、绿豆薏仁汤……等逛完整个市集,乐乐的肚子也差不多要撑爆了。   「妳等下有想去哪里么?」宵韵问道。   「嗯……去看爸爸和姑姑他们好了。」   宵韵于是又买了几束鲜花跟祭拜用的水果,两人往东城的偏郊而去。今天灵骨塔还是没什么人,拜完后因不赶时间,两人就在外头阴凉处稍作休息。中途乐乐有些无聊,便在塔外围绕了一圈,塔壁上有石雕,刻的是诸如「彩衣娱亲」、「望云思亲」等二十四孝故事,走着走着很快绕回正门的地藏王菩萨殿,突来的某个念头让乐乐掏出口袋里两枚十元硬币,用掷筊的方式和她过世的大生爸爸问问题。   「老爸,韵姊姊……呃跟我告白了,我该……答应她么?」   掷出一个笑筊,接着连续几次都是如此,乐乐后来也放弃了。   黄昏时,宵韵唤乐乐准备走了。乐乐原以为宵韵会直接开到安家老宅,却没想宵韵将车开到另外一个地方。近秋,东城溪的水位退了下来,露出一大片鹅卵石,芦苇抽了花穗,在夕阳映照下灿金金的,很是壮观。曾经有个女孩,总喜欢在秋季到溪堤畔的芦苇丛里打滚,也不怕其间生长的较尖锐植物刺破她细嫩的皮肤;女孩的身边总有个护花使者,不是男生,却比任何一个男生都勇敢,甚至不惧怕凶猛的河水,不惧怕被粗针扎入骨髓的剧痛;护花使者小姊姊怕她滚着玩着结果让自己跌进溪里,于是一直在她的身边看守着,天色晚了眼看就要回家,女孩撒泼任性,小姊姊指着水的对岸说那里有只白鹭鸶,女孩兴奋的跳出芦苇丛说哪里哪里,正巧被小姊姊抓住。   尽管曾在这条溪遇上差点送命的意外,但不可讳言的乐乐还是非常非常喜欢这里,她童年里最快乐的回忆都在这儿,而每个回忆里总有一人从不缺席。哪怕宵韵离开东城失踪的那几年,每每乐乐站在这里,就彷佛韵姊姊不曾离开,在距离不远的彼端等着,等着带爱玩的孩子回家。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宵韵,这时终于开口:「……乐乐,我知道妳最近在躲我。那天的举动是我唐突了,我不应该在妳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就这样做。」   「不过,」盯着溪水的眼神沉了下来,「我也不想再继续隐瞒我对妳的情感。从妳来找我那时,从我在T市独自面对秦老头给我的训练挑战那时,或许从更早更早以前,早的连我都有些记不清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个人一直占据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我想永远的守护她,想把最好的都给她,为了得到她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她长大了,甚至有男生敢来追求,而我默默守着等着,可她似乎永远不愿朝我多踏一步……我等急了自己前进,现在换她退缩……安无忧妳听好,我可以对全世界说谎,但妳永远不能怀疑我的真诚。」   「乐乐,我爱妳。」   一句简单的话由赵宵韵说出来,其中浓烈的情感压得乐乐几乎快透不过气。她没有反应,或者说不知该作何反应;宵韵凝视着她,见她这个样子,拳头握紧到彷佛下一秒就能渗出血来,最后那张漂亮的脸泛起苦涩的笑。   宵韵强打起精神,从所处的位置往后退开几步。「……乐乐,记得我们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吗?」   乐乐一愣,她当然记得。两人分别站在左右两端,然后玩猜拳,赢的人可以先进一步,直到有一方先到达另方的初始位置游戏才结束;有一段时间乐乐猜拳只会出「剪刀」,宵韵就一直出「布」让她赢,等最后乐乐骄傲地走向她时接起飞扑的小身躯。   「输的人,无条件答应赢家一件事……」乐乐低喃。   「游戏开始。」   不知怎么的,今日连幸运之神似乎都同情宵韵,宵韵连胜乐乐没赢半次,不过看着对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乐乐的紊乱思绪却莫名沉淀下来。   「最后一次。」宵韵轻声说道。两人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步。   ──还是宵韵赢。   乐乐屏息等待对方踏过来,宵韵向前倾身,在乐乐颊上落下一吻。   然后她转身,往相反方向走。   清泪从颊上滑落,猝不及防。   乐乐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宵韵的腰,宵韵的身躯在颤抖着,有滚烫水珠滴在乐乐手背上。   乐乐终于愿意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其实不只宵韵,乐乐又何尝不爱惨了她?一点一点融入自己生活,等发现时对方的存在已经像空气一般自然,甚至没有就无法呼吸。「全世界七十亿人,唯一人是最特别的」,蓦然回首、那人已在、灯火阑珊处。   「韵姊姊韵姊姊,我要妳,我要妳的!」乐乐哭喊着。   这次换她主动绕到宵韵正面,踮起脚尖,双手勾上对方的脖颈,将唇贴了上去。宵韵热情地回应她,两人在空无一人的河堤上忘情拥吻,泠泠的水声落下的夕阳被隔绝,两人的世界在此刻只剩下彼此,暖黄路灯亮起照在两人身上,拉起长长的影子,分不清。   「奶奶,我回来啦!」乐乐在三合院大门喊着,一旁的宵韵无奈笑笑。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安祖母用她现所能够的最快速度赶来,见真的是乐乐,阴沉老脸露出灿烂笑容,皱纹都挤一起了。   「乐娃子回来啰!想死我了……」   「哈,奶奶,不只我,看我还带了谁回来!」乐乐退到宵韵身边握住宵韵的手。   殊不料,安祖母一见到宵韵,竟露出惊恐的表情。「……韵韵?!」   她上前去用最大的力气使劲将乐乐拉开。「乐乐,快过来!不能跟她在一起!」   原先宵韵温柔的笑凝在脸上,乐乐更是整个人都懵了。   安祖母激动的用拐杖在柏油路上重重敲了两下。「阿敦和小婷当年在山里捡到被抛弃的妳,还把妳带回来抚养成人,甚至供妳到大学读书。结果妳怎么回报我们安家的?一认到有钱的亲生家,翻脸不认人,更夸张的是派人将因为担心而去找妳的爸爸打一顿……」   「奶奶妳胡说什么韵姊姊怎么可能……」   「乐乐。」宵韵摆摆手阻止乐乐意欲为她辩解的举动。她转身,朝安祖母轻点了下头。「……奶奶应该不想见到我,我先离开,明天再来载乐乐回去。」   「乐乐,跟我进去。」将盯着宵韵背影想追上去的乐乐死命拉回,安祖母严肃对乐乐说道:「我原先希望妳到T市后她不会出来见妳,没想到还是让妳俩碰面了。记住,回去后马上和她切断关系,不要再联络了。」   「不可能。」乐乐果断拒绝。看着安祖母还想再多说什么的脸,她心一横牙一咬就说道:「我和韵姊姊已经在一起了,现在是恋人。」   安祖母的瞳孔骤得紧缩。「妳,妳说什么……」她急急喘着气,像个心脏病快发作的患者。乐乐担忧的连忙上前想替她拍背顺气。「别碰我!妳有种再给我说一次!」安祖母咆哮着。   「我说!我爱韵姊姊,我们两个……」   「孽障!畜生!」安祖母失去理智,拿着实心木拐杖就往乐乐身上狠狠的打。乐乐拗起来脾气也是很硬的,她身体站得直挺,被打也闷不吭声。安祖母边打边哭叫着,还引起附近邻居的注意。「我安家就剩妳一个独苗,妳居然还敢给我学那城里疯子们搞同性恋!对象还是那狼心狗肺的贱人!今天我就把妳给打死,省得妳给我老安家丢这大脸!」   「欸欸!安老夫人气昏了!」   「大伙儿赶紧上呀!等下好好一姑娘给打残了怎办!」   正当大伙儿要上前帮忙劝架时,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前去;她用肉身护住被打得浑身乌青的人,紧紧抱着对方因剧痛而发抖的身躯。安祖母这时才稍微冷静下来,因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叹了口气,缓缓又走回三合院里。   「乐乐!乐乐!」宵韵紧张地拍拍快被打昏过去乐乐的脸颊,乐乐笑着握住她的手,咬得满是血的嘴唇艰难吐出一句:「我没事儿……学校武术社和学长玩过肩摔,力度起码是这十倍。」   宵韵眼睛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乐乐连忙摸摸她的脸颊。「哎呀!霸道威武的韵女王怎么回东城就变成了爱哭包?」   「安无忧妳闭嘴。」有点咬牙切齿的。「……妳忍着,我带妳到附近医院给治疗。」   「嗯,那要劳烦我们韵大神医了。韵大神医妙手回春、华陀再世,一针下去气走十二经脉无不通畅,针到病除……啊啊别捏我我疼!」   「让妳再贫!伤员就给我好好闭嘴!」   「这不是看妳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好好别瞪别瞪……娘子,笑一个么!」   「安无忧给我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或許有人会问,为什么告白后乐乐瞬间成小白了?因为其实这是隐藏本性啊不然韵姊姊宠那么久宠假的(邪魅笑)   或許有人会问,为什么安祖母对宵韵那么坏?因为这是后面剧情啊现在怎么能告诉乃们(摊手笑)   一定有人会问,作者菌昨天不更那明天会准时更么?亲爱的让我告诉妳们某泠要乘车要回学校处理一些事因此礼拜五到下礼拜更新时间通通不定!(顶钛合金锅盖跑)好啦其实……第二部 快完了接下来几章事件烧脑请容许泠慢慢写完一次发@@   某泠会告诉妳们其实当写到「殊不料,安祖母一见到宵韵,竟露出惊恐的表情。「……韵韵?!」」时,我下一句好想接「妳不是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么么么……」XDDDDDDD人鬼情未了跨越种族的爱恋嗷呜!   本章小科普(之前好像有写过忘记说):   「掷筊」:这是某种传统习俗,蛮多庙宇都会有的。大部分「筊杯」是偏红色很像牛角(或新月)形状的东西,一面凸一面平;原理很简单,就是问神明问题,然后掷。一正一反是「圣筊」表示认同;两平是「笑」,表示还不甚确定,或者问题没问清楚;两凸就是「怒」,代表的是不认同的。在请神、求签、或者是问事时这种仪式常常出现(曾经看过中学科展的小朋友在研究这个习俗的正反机率,很有意思XD)每年过年大庙也常有掷筊比赛,看谁连续圣筊多,冠军奖品有的是一台车呦~~~喔然后泠发现问神的通常是用筊,问亡者的则通常是两枚硬币,原理差不多也是正反。   祝小天使们依旧开心顺利~~~ 第31章 三十一章   「韵姊姊,我们说好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妳为什么会变成秦家大小姐了么?」乐乐躺在宵韵腿上,头向上微抬,大小眼里满是严肃,认真问道。   自从确认彼此心意后,两人比以往更喜欢黏着彼此,几乎快回到幼时那般亲密,而且因为是恋人所以少了一丝模糊不清的暧昧添了许多甜甜腻腻的深情。现下两人就腻歪在书房的长沙发椅上,乐乐枕着宵韵大腿,宵韵左手在几上放置的电脑键盘敲敲打打,右手轻抚着腿上的小脑袋。要让外头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见到宵韵这样温柔宠溺的表情,大概会吓得眼珠从眶里掉出来。   「妳真想知道?」在键盘上游走的手顿了顿,紫罗兰美目从电脑上移开视线,望进那双乌亮的眼。   乐乐重重点了下头。   「好吧,也是时候该让妳知道。」宵韵叹了口气,她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迷离着寻溯回最初的记忆。   其实,对于宵韵的亲生父母除了第一次见面秦老爷透漏一些外,再之后他是完全不提的;宵韵所得到更深入的信息,多是透过一直待在秦老爷身畔,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助手秦谨。秦谨据说是孤儿,童年时期就给秦老爷带在身边,办事能力极强,且将秦老爷骨子里的不近人情学习得透彻。虽如此,但对秦家人秦谨仍是多些情感的,在不伤害秦老爷的最高原则下,他说了很多他所知道当年的事。这么做或许是要让宵韵知道秦老爷并非全然无情的人并生出一丝悲悯,或许是要强加一个人情枷锁在宵韵身上要她替已逝父亲赎罪,也可能两者皆有。   秦老爷非常爱他的大儿子秦逸,至少以他行事风格之残酷来比较,他对大儿的用心呵护简直是泥和云的两个极端。他仔细教养他,在将秦氏王国拓展开来的同时唯一能令他分神的只有大儿子,不知哪来根深柢固的思想让他对长幼之别看得非常重,同一位女人生的二子秦墉他就完全放任不管,所有的父爱或严厉、或慈祥,都只给予长子。   秦氏的接班人原该毫无意外给从国外历练回来成果不差的秦逸,然而他在某次和朋友去酒店谈生意偶然邂逅了一位漂亮的酒家姑娘。这位姑娘是混血儿,有着一双深邃的紫罗兰大眼,她并非自甘堕落,而是因父母双亡家中债台高筑的情况才走投无路下海;她洁身自爱,又读了几年书,气质和其他酒家小姐有很大不同,甚至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世界里透出了一丝清高意味。秦逸最初是抱着好奇去接触,没想到一来二往两人竟好上了;秦逸这辈子活在父亲的安排中,连叛逆的机会都没有,乖巧的外表下其实他有颗浪漫奔放的心,恰恰在这个时机点引爆出来,两人幽会一段时间,待东窗事发时姑娘已经怀孕了。   和所有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一样,秦老爷不可能放任一位风尘女子进门,何况对象还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知道父亲脾气的秦逸在被软禁的过程中想方设法逃出来,最后等他出来并找到爱人时爱人正好准备生产,两人为免被秦老爷发现还只得克难找了密医,所幸孩子乖巧没给母亲什么痛苦,顺利的生产下来。秦逸到底还是看低了父亲,知道儿子为个女人不惜违逆他私奔时,怒不可遏的秦老爷亲自带一票人找到他,要将他和刚出生的小女婴给抓回去。   秦逸和妻子于是带着女儿死命逃跑,逃呀逃逃到T市和临县的界山。那是个大雨滂沱的夜,秦逸搀扶着产后虚弱的妻子躲进深山里,后方是打着灯,大声呼喝要他们出来的追兵。在一条岔路上秦逸三人不小心失足跌入断崖,秦老爷派大批人手找寻,最后只找到秦逸的尸体,那位姑娘和小女婴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都是秦谨跟我说的,也恰好吻合奶奶曾跟我提到,我是在爸爸妈妈爬山露营时意外捡到的。至于那位生我的女人,从此没人见过她,许是死了。」宵韵平静说完后,看见乐乐目瞪口呆的表情,不觉轻笑出声。   「怎么?妳不是想知道?」宵韵挑眉。   「……这这这,也太狗血了吧!感觉好像某些恶俗肥皂剧的剧情。」   「其实,最早听秦谨说完后,我跟妳的想法差不多。但我觉得不论真实与否,这些都没什么意义;比起去探究自己的曾经,把握住现在、未来还稍微实际点。」边说着,方才说故事冷静到彷佛自己不是当事者的宵韵眼神放柔,专注看着腿上的人,左手伸出去,与她十指交扣。「……至少后来,遇到妳了。」   以前宵韵是寡言的人,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敛在那双紫罗兰眸中;如今她话多了,配合那对会说话的眼睛,常常在不经意间让乐乐觉得颇害羞。   乐乐稍微侧了头以掩盖住发红的部分,连忙转换话题。「是说,那妳后来怎么失踪了那么长的时间?妳到秦家后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何奶奶上次对妳的出现那么……呃激动?」   「这个的话……」宵韵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下来,扣着乐乐的手指紧了紧,摩娑脸颊的动作也越发轻柔怜惜。「妳不需要懂。」   乐乐顿时不满。「喂喂喂!『隐瞒』是造成感情破裂的头号杀手难道我们聪明的韵大小姐不知道么!」   「喔。」宵韵淡淡撇她一眼,接着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那不知道是谁,瞒着我把她收到的情书全都保存起来,时不时还拿出来看一下。」   「……」乐乐的眼睛开始乱飘。「……他们写的情书很好玩,很多还蛮有创意的,我朋友她们让我保存下来,说以后可以出本情书笑话大全。」   「妳是说类似『我对妳的爱就像牛顿摆,全部的给予毫无保留的付出,在质能不灭的定律下撞出一个永恒的未来。』,或是『妳就像那高山中稀薄的空气,让我在未达正常沸点前就已沸腾。』?」宵韵无奈地戳戳乐乐光洁的额头。   「……妳记得倒特别清楚。别这样歧视人家,他们也只是升学竞争下不小心养成的书呆子,少了那么……一丝丝的浪漫。」   「话说这种情书,我以前也收过不少。」宵韵用手指抵着下巴,认真思考。「不过因为有文学院男生写的,所以有些还比较浪漫,至少他们会抄西洋情诗或徐志摩的作品。」   「等等怎么听起来妳收到的比我还多很多……」乐乐微微瞇眼。   「我每星期都要用一个大垃圾袋把信全部装好丢进回收场。」   「那妳吃什么醋呀!」乐乐立马炸毛。「我才几封妳就要吃醋,那如果我是妳岂不是活生生淹死在醋海里?!」   「小没良心的。」宵韵掐了一把乐乐的脸颊。「我可从没留过任何一封哪!」   「哇!所以说,韵姊姊妳没交过任何一任男友?」乐乐有些不敢置信,凭韵姊姊的姿色和才华,哪里会缺条件好的男性追求?   「……嗯。」   「也没有交过女友?」   宵韵几乎要翻一个白眼送她。「妳是我的初恋,我没喜欢过其他人。」   「至于信,我也不是都没有留着……母亲节的卡片,我每张都存着。」说到后面宵韵难得微微发窘,耳廓染上一片红;而乐乐则因她的话失神。   童年母亲节因为妈妈早逝,当学校老师要求做封卡片给辛劳的母亲时乐乐只能看着其他孩子兴奋讨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后来告诉她只要是她最感谢的人就可以了,所以之后每一年凡是有这项作业她通通做给宵韵。她不是很喜欢这功课,做的卡片往往只是贴几张贴纸随便画几个插图写零星几句话,却没想到韵姊姊居然都还留着。   这个人,真的爱她太久,爱她太多。乐乐心里像含了块蜜糖,糖渍浸润着每一寸心窝。   「……韵姊姊,妳说我们之间究竟是像母女、姊妹,还是恋人呢?」乐乐笑着问。   宵韵轻笑回答:「妳是我的人。」   乐乐终于按捺不住,坐起身就往宵韵唇上亲去。宵韵熟练的回吻她,两人闹着闹着就滚到床上去了……   「韵儿,妳是医学生,据说成绩还不错是吧!」秦情手端茶杯,亲切笑望坐在他对面正因突如其来的事实冲击而一直沉默着发抖的宵韵。   宵韵艰难应一声。   「嗯,想当医生救人么……」秦情将茶杯盖打开,一股清茶淡香随热雾飘散出来。「韵儿,休学。」   宵韵停下颤抖,抬头,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妳当医生,一辈子能亲手救多少条人命?可当妳拥有数之不尽的权和财,妳大可随心所欲地建医院、聘请最顶尖的医生,到时候能救的人,绝非现在的妳所能想象。」   「……要是我拒绝呢?」宵韵的脸色沉了下来。   秦情扯出一个非常、非常慈祥的微笑,像个看着不懂事小孙女吵着买糖的老爷爷。「韵儿,所有脱离我安排的孩子,最终都还是回到我给安排的轨道。」   紫罗兰眸中有怒火在翻腾。「你这是威胁!」   「M大是私校,韵儿别忘了……当初将一部分资产投入教育,看来是非常正确的抉择。」   宵韵沉默了,没来由的寒意从脚底往上窜,好不容易止住的颤抖似乎又重新开始;她一直随心所欲,心安理得享受她踏踏实实努力换来的成果,可如今彷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伸进她的生活,将所有秩序和计划全部打乱。   「……你这是在剥夺我的梦想!」宵韵忘了面前老人是她名义上的亲爷爷,失去理智愤怒地朝他大吼。   老人脸上,却始终维持风度地笑着。「韵儿,秦家人天生就有经商的才能,尤其是,继承着我最骄傲血统的妳。」   秦情站起身,放下未喝完的茶水,走到对侧拍拍宵韵肩膀,透过她的脸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微微瞇起的眼勾出后方鱼尾纹。「……我很看好妳,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之后,宵韵离开了M大。离开她实践梦想的起始,离开她和那人相约要偕伴同行的地方。   秦家的训练是很严苛的。最基础的知识不消说,秦情聘请了国外最顶尖最严格的经济学专家来担任宵韵的家庭教师,学习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另门专业学问需要花上数倍心思,好在宵韵本身就聪慧,人又特别勤奋刻苦,进步的幅度倒是让老师们也啧啧称奇,离去的前一天还对秦老爷赞道「不愧是秦家人」。   然而纸上谈兵的知识远远低于秦情所要的理想,于是他给了宵韵一笔为数不多的金额,要她尝试着自己创业。他很有心机,运用自己的手段让宵韵在运作公司时不停的起起落落处在两个极端,让宵韵为此疲于奔命没有片刻休息的时候,到最后对数字渐渐无感、麻木,而在反复操作中,宵韵也对商场上诡谲的权谋、善变的人情有了更多体会,温暖善良的心被现实打磨成硬铁,刀枪不入冷冰冰,对许多事再没有情感。   不得不说,秦老爷的魔鬼训练是非常有效的。当最后一次宵韵拿到笔天文数字的合约,然后隔天被秦老爷整得公司直接宣布破产倒闭后,她什么话也没说,拿着名牌包穿过哭得声嘶力竭的员工,面无表情的走入秦家主宅。那时秦老爷泡好了一壶龙井,温度适中,宵韵就来了。两人对望着沉默喝茶,秦老爷噙着微笑,宵韵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待茶被冲泡的显出苦味,秦老爷这才放下杯子,满意说道「韵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宵韵对秦情的恨意,是在更后来发现他涉入她的私人情感圈才真正产生的。宵韵受完训练进秦氏不久后赵敦确实曾来找过她,在早些时候宵韵失去讯息不久,赵敦就和慧婷急急来T市寻人,人找不到不说,还遇上恐吓要他们不准再和宵韵联系,赵敦两人知道宵韵是秦家的孩子也给吓懵,只得黯然回东城去;可到底是养了数十年视如己出的孩子,赵敦日思夜梦,在慧婷和安祖母苦劝下忍了几年,最后还是憋不住,只身一人偷偷跑到T市来找,想不到没遇见宵韵反倒招来几个彪形大汉,嘴里一边说着「韵小姐不想见你,派我们来警告警告」,一边将赵敦打了个半死,回东城后休养好几个月,还留下旧伤。   这些都是秦情做的,宵韵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许久未曾表现过情绪的宵韵当下抛弃数笔手头正在进行的大合约,闹失踪让谁都找不着她;直到后来赵敦和慧婷意外过世,告别式的隔天她才回到T市,只是从此,宵韵看秦情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而让秦情真确看见宵韵眼底竟流露出杀意的,是某次兴起去找宵韵时,在她办公桌上看到一本装饰精致的画册。秦情上前翻看,有色铅笔素描,有水彩渲染,连水墨都有,画中主角无一例外是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在蓝天下、田野间、河堤边蹦蹦跳跳,温柔细腻的笔触勾出灿烂的笑容,绘图者的思念和喜爱几乎要透过薄薄纸页脱出。   秦情端起桌上的黑咖啡,一滴不漏全部洒入画册中。刚开完冗长会议回办公室的宵韵看到这一幕,发狂似的冲上前,手一挥将咖啡杯狠狠打碎在地上,修长的手颤抖着伸向桌上画册,将再看不见笑容的湿黏纸页抱在怀中,低下头,表情埋在阴影里。   再抬头时,宵韵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斥着浓浓恨意,想杀掉对方的恨意。   秦老爷许久未曾有过的感到一丝恐惧,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宁静的夜晚,秦老爷在书房用毛笔抄写《论语》,秦谨随侍在侧。写着写着,秦老爷突然停下,沾饱墨汁的狼毫在纸上扩出一大团黑晕。「谨儿……」秦情喃喃。   秦谨走上前,恭敬的将头微低。   秦情看着宣纸上的字,突然笑了一下。「真是老了,抄了几百遍的东西,居然写错了。」   「……老爷或许纸上写错,但心里依旧明明白白的不是?」   「哈!不愧是跟了我那么久的孩子。」秦情笑笑,他站起身,缓缓走到书房里最大的那扇窗。窗外是一片漆黑,死沉的孤寂,秦家主宅有万盏灯火可没人去点亮,书房里唯一点开的灯在阴阒中毫无暖意,反而更添阴森。   「……可真的是老了。很多事越看越不清楚,越看越是胡涂。」秦情从高处望着孤坟般的老宅,眼皮微阖,他的世界瞇成一条缝。「谨儿,时候到了吧。」   「……如果老爷真想那样,我会替您安排好一切。」   「我很期待哪!」秦情笑笑。   「你说什么?」宵韵怀疑地盯着钱子手上纸张,眼神透出一丝讥讽。「秦情那老头病重命危?」   「是。根据秦谨传出来的消息。」   宵韵嗤笑一声。「你信么?」   「我只知道,秦老爷已经准备选择继承者了。」   「我和秦墉手上各有十趴的股份……看来是时候动用之前累积的人脉。」   「我会替韵小姐将数据都收集好,您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要辛苦了。」   「处理完这件事后,我给你放个长假吧。」   「……您下定决心了么?」   宵韵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把有些点带出来吧!(很狗血对不起跪)其实泠很讨厌写这种又烧脑又无趣(捂脸)可又不得不提…接下来应该就几章大家可以想见的东西(继续烧脑无聊撑不住的可以等写完那部分再看)然后再开车(划掉),真是抱歉了几天没更,前两天真的超忙为了一件小事冲到偏乡然后在大太阳下沿着海堤走上快一个小时简直快虚脱(爆哭)接下来几天泠会努力更更的妳们晚上看见存稿菌发文时估计我就在码字www谢谢小天使们愿意跳我这慢热又冗的坑,泠会乖乖完坑!   以下是本章废话(可以跳过)   「牛顿摆」:某种用吊绳吊五颗质量相同的球的东西,在弹性碰撞的原理之下,你拿几颗球撞下去另一边会用数量相同的球弹起来,很好玩的东西,中学物理课时老师曾拿给我们看,小时候泠家里也有一组,某天手贱又脑抽的把上面的绳子转呀转捆起来,最后被家中太后发现时已经缠得让她得花上一天时间解开,现在想想那时没被打死真是个奇迹!   至于那个很扯淡的情书第二句,其实是因为在山上空气稀薄大气压力比平地小很多,根据水的三相图沸点会比平常摄氏100度低,所以提早沸腾,这也是为什么在山上煮饭比平时更不容易熟~~~   然后这些情书的内容原型是参考印象中老师说过的理工男同学写的吧,真是tmd…太有创意了(晕)   祝小天使们开开心心顺顺利利~~~ 第32章 三十二章   「谨先生。」秦墉对着迎面朝他走来的中年男子露出谄媚微笑。秦谨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伸出食指将压住鼻梁的镜框往上推。   「二少,此时此刻您不应在这边。老爷身体欠安,需要静养。」   「我这不是因为担心才来嘛……喏瞧瞧,我还带了些补品,要来孝敬父亲……我能进去探望他么?」秦墉将手上提袋递给秦谨,诚恳问道。秦谨接过来扫了一眼袋内物品,点点头收下,接着却比了个请对方离开的手势。   「请回吧!」秦谨的脸上挂着客套而礼貌的微笑,他缓缓走到秦墉身边,靠近对方耳畔,有些漫不经心说道:「……老爷五十一趴股份是不会介入的,他说了,这些股份全部给予最后胜利的人。您应该是要对剩下的股份多花点心思。」   秦墉的脸微微抽搐,表情因此略显狰狞。   「请回吧!」秦谨加重语气。   秦墉一到家,温文儒雅的假面具立刻撕破;他将领带狠狠扯开,衬衫的上排钮扣也断线落了一地。「该死的!只是一个下贱的奴仆,如今竟爬到主人家头上!」他大声咒骂着,随手将看到的东西通通砸在地上,听着玻璃、瓷器碎裂的声音还不够解气,脚跟着狠狠踹上桌椅,不一会儿满屋狼藉,他站在宛如废墟的房中央,重重喘着气。   待情绪稍微平复些,他掏出兜里的手机,开始指挥着私人秘书替他联系持有秦氏股份的股东。通完电话后,一道清冷的身影突然窜入他脑海中,用那双漂亮的紫眼盯着他,眸底则是清晰可见的鄙夷,犹如高高在上的王者,俯视蝼蚁般卑微的芸芸众生。   「该死的!半路杀出来的贱种!」秦墉朝地毯恨恨地吐一口痰。   「韵,妳的祖父还好吗?」咖啡厅的高级包厢里,晋远看着坐在对面的宵韵,关切问道。   「你也听到风声了吧。」宵韵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浅尝一口,店员给她的咖啡加了一点糖,破坏了纯黑咖啡的口感和气味,细长柳眉因此微拧。「……那我今天的目的就不需再跟你解释。」   「韵,妳呀!当真以为我会任妳予取予求的。」晋远无奈笑笑,话语中透露出一丝细微不满。「……十趴的筹码,我想妳二叔也很乐意跟我谈条件的。」   「你不会的。」宵韵将手中的咖啡放下,不喝了。「我们两个都握有彼此的软肋,而比起同归于尽,我相信你更愿意一直维持愉悦的合作关系。」   晋远叹了口气。「当初选择和妳合作真不知是对是错。韵,妳好狡猾,跟寓言里的狐狸一样。爷爷说的没错,把秦家人当作伙伴无异于与虎谋皮。」   「韵,妳可知道这十趴的股份,爷爷是怎么得到的?」   宵韵拿起一根汤匙轻轻搅拌着咖啡。「我怎么不知道?这股份是秦老头为了做做表面工夫的赎罪,才给你们晋家。」   「当年晋老是真心把秦老头当成朋友,在秦氏遇到危机时没少帮忙;想不到后来晋氏最需要援手的时候秦老头反而落井下石,还踩着晋氏当垫脚石爬上去……该说我知道真相后毫无意外么,这的确是那老头会做的事。晋老太聪明太前瞻,发展下去迟早会是秦氏的头号敌人,可惜你爷爷一时妇人之仁,将一辈子打拚起来的江山毁于一夕。」   「韵,我想妳该闭嘴了。」晋远将杯子用力放下,马克杯撞上玻璃桌面发出重浊的敲击声。「……被有数十年交情的好友背叛,爷爷为此消颓了很久;他不是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但一旦相信那必然是全心的信任。晋家这些年来过的日子,妳一个局外人是不能置喙的。」   「晋远,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在商场上混迹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在利益面前,所谓的『交情』多半只是鬼话。」   「秦宵韵!很好,妳激怒我了!」晋远重重拍了一下桌面,伸出粗壮的长臂揪住宵韵衬衫的领口,西式教育养成的侵略性在此刻表露无遗。说真的,他能忍到现在还没认真开打,反倒令宵韵有些意外。   愤怒也好,防备也好,哪怕多一点紧张也行。可晋远就这样和宵韵对峙着,然后挫败的发现眼前人根本面不改色,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从马戏团脱逃出来的猴子,轻蔑、不屑,还有一丝微微的怜悯;握着衣领的手松了松,晋远颓然坐回自己原本位置,仰头将咖啡一饮而尽。   类似这种的谈判一旦沉不住气,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已经输了一大半。   晋远哀叹一声,咖啡的苦涩充斥在他口腔每个角落。「……那次的失败,晋氏从原本的云端跌进烂泥坑里。那位我该称为父亲的人为了替晋氏另谋出路,辗转到了国外,然后犯了天底下所有男人几乎都会犯的错;我的母亲嫌我麻烦后来就不要我,那年我十三岁,我的生母假装是陌生人亲自将我带到孤儿院。真可笑,别人是连父母都不清楚,而我清楚知道我的父亲在他的家乡继续和另个家庭的妻小生活在一起,我的母亲则不知道在哪继续妄想钓她的金龟婿。」   「……就因为知道你是这样过来的,所以晋老特别疼你,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在你一回国后就把秦氏十趴的股份赠予你,还暗暗扶植你做他的接班人。」宵韵淡淡说道。「还有,不需要在我面前演苦情戏码,我没有过多的同情,即使有也不会用在你这种人身上。」   闻言,晋远愣了一愣,随后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韵,妳还是跟以前一样,软硬都不吃。」   「因为我知道,对你晋远来说如果苦情的背景是搏得晋老同情并愿意给你更多一些权势财富的利器,那你巴不得你的童年经历比这个悲惨上十倍。」   「哈哈!韵,我觉得,妳大概真的是最了解我的人了,真的不考虑我的结婚提议么?其实我爷爷之所以愿意让我有这十趴股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我们俩在一起吧!反正我们都是同性恋,也各自有喜欢的人,我对形婚没有排斥,不如干脆就找时间结结婚,有了这层保障,妳也可以更随心所欲的和妳最喜欢的无忧小姑娘在一起吧!」   「晋远,知道你跟我最大的区别在哪里么?」宵韵轻声说道:「我跟你最大的差别,在于你会将肮脏的钱跟你那可怜的恋人相提并论,而我却把无忧放在第一。」   「韵,妳说得轻巧。」晋远耸耸肩。「当妳有天必须面临抉择,秦爷爷说什么也要把妳和小姑娘分开,到那时妳会犹豫的。」   「我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宵韵瞥了对方一眼,站起身,提着包准备走人。离开前,她只淡淡留下一句:「你跟我合作会得到的利益你自己清楚,希望接下来合作愉快。另外,我不希望之后还会从你口中听到什么形婚之类的东西,那使我厌恶。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爱的人,包括我自己。」   「啐!」盯着离去的背影,晋远低咒一声。「难搞的女人!」   「晋少那边的十应该是没问题的,再加上您本身持有的十,接下来只需再稳稳掌握住五就行了……可尴尬的是,」钱子眉头皱得死紧。「剩下二点五的蔡总本身是墙头草,他不到最后是不会清楚表态的,还有四点五左右的股份持有者比较偏中立,目前查不出他们的意向。再接着二先生有两位交情匪浅的股东,合着也大概接近五趴,剩下的……」   「剩下还有约二点五,是我自己暗留的人。」宵韵淡淡说道。「秦老头一直以为我最初创业的那间公司被他整得什么都不剩,却没想到我换了个名目让他持续经营下去,前几年金融危机时我让几个心腹用公司名义收集了零碎散户的股份,果然现在就派上用场。」   「韵小姐的前瞻力果然令人赞叹。」钱子微微一笑。   「因为我讨厌受制于人,若有什么事情自己无法完全掌握住,那总是一份风险。算了算,剩下四点五趴,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吴宇老总。」宵韵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一敲一敲。「单凭秦墉之前冒那么大的风险拉他一把,这份人情吴宇老总可不得不还了。」   「……没关系的。」钱子劝慰道:「持有股份数仍是我们占上风,剩下的应该会倒向我们这边。」   宵韵摇摇头。「不好说。秦墉的手段你不是不清楚,他狠下心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了避免他做出什么奇葩事,剩下不足的部份我们还是牢牢握在手中比较保险。」   「那么,剩下的部分您打算从哪里下手?」   「钱子,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你还记得那是在什么场合么?」   「您说的……」迟疑回道:「是有关B市开发案计划吧?」   「没错。」紫罗兰眸中划过一道光芒。「用不正当手段得到的,终究不会长久,反而种下败因,自取灭亡。」   宵韵从紧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份不起眼的文件递给钱子。钱子拿起来翻看,看着看着脸上逐渐展露笑容。「这样看来,吴宇势必得做出退步了。」   「惊爆!标下B市观光园区计划的吴宇集团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其真正目的在周围山林保护区里的资源!」   报纸上怵目惊心的标题,看得秦墉眼前阵阵发黑,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打点好一切,不想居然在这个尴尬的时机点给人爆料出来。其实内容一点也没错,当初和吴宇老总之所以这么极力争取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观光产业迅速获得报酬太困难了,反而B市周围的山林里有许多可以开发的资源,可惜前几年已被划定为保护区;于是他们商量干脆假借开发案获取地利之便,暗地里偷偷摸摸的采集资源,运作一段时间后确实收益匪浅,最近甚至想大胆的拓开规模。   秦墉死命拨打吴宇老总的私人号码,连转好几次语音信箱,最后总算给他打通了。一接起电话,另方立刻传来一阵苍老疲倦的声音。「喂!」   「吴总,是我秦墉!」秦墉急急叫唤道:「你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还能怎样?简直糟透了!那个开发案也就算了,现在我整个公司都被侦查,所有资产都被冻结,银行也不借钱给我,下星期我有一笔大订单要缴,现在该从哪生钱啊!」吴宇老总越说越烦躁,到后面语调忍不住高了起来。   秦墉的心里,却只关心一件事。「吴总,你秦氏四点五的股份有受到影响吗?」   「这倒没有……你当初提醒我把股票分散风险登记给其他人,所以现在是由我一个信得过的远亲保管着。」   秦墉暗暗松了一口气。「吴总,那您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让那人将股份转给我……我保证,只要我得到秦老头那个位置,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无条件把吴宇救起来。」   「呵呵。」电话那头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地笑一声。「……抱歉啦,好友。」   「……难道你想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吗?!」秦墉大吼。   「我现在唯一值钱又能用的只有秦氏股份。今早有位大客户来找我,并给我一个满意的价钱要买股份,那是我能救吴宇的最后一条路,我无从选择……当然,如果二少你能支付出恰好可以帮我付清订单的金额,凭我们的交情哪怕价格少一些我仍会二话不说的把股票给你。」   「该死的!是秦宵韵对吧!你居然在这种时刻站到我对手那边!我真是看错你了枉我……Shit!挂我电话!」秦墉狠狠将手机砸向地面,机壳顿时四分五裂连电池都飞弹出打上他的脸颊。他用拳头捶向水泥墙面,力度之大手竟然给打出血来。   隔了大约一个小时,他再用家里电话打给和他有交情的两人想要讨论。不想其中一人含糊其辞跟他忽悠半天净说无管紧要的话,另一人就更直接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秦墉这下知道他们多半都已听到风声,转向宵韵也只是迟早的事,到最后,自己居然输得这般彻底么……   秦墉放任自己坐在沙发上一整晚,他不吃不喝,像头落败失意的野兽。随时间推进,他的眼神越来越凶狠,其中也越见疯狂。深夜,他终于站起身,从家中最隐密的角落掏出一张字条,拿起防窃听电话拨打上头号码。接通后对方是一阵沉默,秦墉低声吩咐着,脸上阴骘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安无忧同学,有人要见妳,好像说有什么紧急的事……」   乐乐不解的跟着学校职员走,走着走着越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职员将她引到学校的陌生角落,让她进去一个略显阴暗的小房间。   乐乐察觉不对,警戒的想退后走,这时那个女职员却将她用力往前一推推进房间里,然后迅速锁上门逃跑。   「安同学,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妳的。」一阵低沉的男声传来。乐乐转头,只见一名俊朗的中年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对着她友善微笑。   「我是宵韵的二叔秦墉,就我所知宵韵和妳的感情『非常好』……我今天前来,就是要跟妳讨论她的事……」   秦墉的眼底划过算计的光芒,他扯出一个有些病态诡异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考据党逻辑党的天使们求不拍轻拍,泠尽力了@@(顶锅盖),希望明天可以把这个…的部分写完喔我少少可怜的脑细胞(吐血)   祝小天使们开心顺利~~~ 第33章 三十三章   「安同学,在妳眼中,宵韵是个怎样的人呢?」   突兀的问题让乐乐微怔,她不解地看着沙发对面的男子,没有说话。   觉察到乐乐端正坐姿之下的警戒,秦墉朝对方露出自认为最能使人放松的微笑。「不用紧张,说出妳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好……我没有任何意思。」   「唔!」乐乐思索一阵,然后才用飘忽的语气迟疑回答:「……一言难尽。」   这样的答案让秦墉表情扭曲一瞬,但他将心中的暴戾和不耐很快压下,试着用包装过的言语带乐乐走入他要的情境。「……宵韵在妳面前,总是表现出温和善良的一面是吧?」   乐乐嘴角抽了抽,否定的吐槽快到唇边又被她吞回去;毕竟是韵姊姊现在的「亲人」,想想还是不要拂了她的脸面。   「安同学,虽然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妳无法置信,但还是……唉!」秦墉站起来,在房内的廊道上来回踱步,低头状似思考,最后彷佛下定什么重大决心,他停下脚步。「妳可知道,其实宵韵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看见那双大小眼稍稍睁大,秦墉知道自己成功引起对方注意,他心里窃喜,面上却露出哀痛担忧的神情。「宵韵为了爬到今天的位置,她的双手早已染满鲜血!犯法、洗钱、勾结,背叛所有的朋友,甚至算计自己的亲人……身为她的亲二叔,我看着她在夺钱夺/权的世界里逐渐迷失自我,说真的我很担心……要哪天她真丧心病狂,恐怕连和她现在这么要好的妳……喔别误会这当然只是个假设。」   「秦先生。」乐乐平静说道:「咱明人不说暗话,请不要拐弯抹角,您今天来找我,想必不是要和我讨论您对韵姊姊的『主观』想法。」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宵韵在到秦氏前曾是M大中西医专业的医学生,而后来她很可能是因为我那迂腐又固执的老父亲所以才不得不休学。我看得出来,宵韵是个心中有善的孩子,她不适合卷入我们商界的竞争中。」   「现下眼前就有个让她脱离的机会,只要她放弃,那她就可以离开这污秽的世界,重新披上白袍实践她最初的理想。我发现宵韵真的走偏了,她行事越趋极端,不断树立敌人,手法也益发偏激,如此迟早会自取灭亡……我想,这时候能拯救她的,只剩安同学妳,我完全能感受到宵韵对妳的重视。」   秦墉盯着乐乐的眼,诚恳说道:「请妳劝她收手吧!唯有这样,才能洗净她手上的鲜血,让她变回最原始最简单的赵宵韵!」   秦墉是个优秀的演说家。适当使用话术,慷慨激昂,完美的抑扬顿挫,相当蛊惑人心。在他的观念里,医学生大多是一群不识社会现实的高智商单蠢动物,他们能轻易背诵一长串的拉丁原文,懂得身体拆解后的每部位细胞,诊断复杂的疾病机转;他们相信人生只像救活病患那样简单,非生即死非黑即白,嫉恶如仇,芝麻点大的错误都彷佛是天理不容的罪恶;他们把自己看得白洁清高如身上的大褂。正是这样一群热血、单纯、天真的傻瓜,能在不知不觉中受人操控,甚至还一直坚信着自己的行为是道德的。   没想到乐乐听完后,反而笑了。   「如果是为了这种事,秦墉先生请回吧。」   「为什么?妳难道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干干净净的嘛!」秦墉沉声问道。   乐乐无惧将视线和秦墉对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以为我是这样天真的么?认为韵姊姊能爬到今天这种地位是透过踏踏实实的努力堂堂正正的做人?商场上的复杂纠葛,我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单纯,在那种人咬人的环境,若没有一点手段一点权谋早就成为他人的猎物不是?」   「你说的没错,是个人总会想追求人性中最真善美的一面,但也不能因此就排斥否定现实的残酷黑暗。何况韵姊姊始终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对她人品我还是十分信赖的。反倒是……」   乐乐的眼神锐利起来,笑容也多些冰冷。「你用这种卑鄙方法叫我过来,还大义凛然地对我说了这么多,你的言行举止间充满矛盾,而且目的性也太强了。陌生人难道妄想可以用三言两语就挑拨我和韵姊姊的关系么?秦墉先生,替你调查的人真是太看不起韵姊姊和我的情感了!」   「……韵姊姊曾跟我提过你,我一直以为秦二先生是个狡黠聪慧的人,如今却用这么卑劣近乎愚蠢的做法,看来……您被韵姐姐逼到走投无路了吧?」   秦墉眼神一凛,温文的笑容变得狰狞。「……那贱人把什么都告诉妳了?」   「唔!她只提醒过最近她那边的事有些棘手,让我自己注意一下,说可能会碰到……呃奇怪的人。」乐乐看着秦墉,眼底划过一丝同情。「其实,秦墉先生,若刚刚你说的话自个儿重新想想,或许你会想开的。」   「妳懂什么?妳一个死ㄚ头懂什么?!」秦墉失控冲上前,双手用力扣上乐乐的肩膀,瞪着她疯狂摇晃着。「我一直都活在大哥的阴影下,不管我怎么努力,父亲看都不看我一眼。好不容易大哥死了,我终于爬到今天的位置,可结果呢?那个贱人半路杀出来将我拚命得到的再全部收回去,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乐乐吃痛地咬咬牙,看着眼前那张疯狂的脸突然一股怒气往上窜,忍不住朝对方大吼:「知道为什么你们这群人永远赢不了韵姊姊吗?因为韵姊姊从来就不是把钱放在首位的人!你们汲汲营营,贪婪地奢求权财这种如浮云般不切实际的东西,可韵姊姊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保护她重视的人、事,乃至于情感。你们在意的只会让你们沉沦,而韵姊姊在意的却让她一次比一次坚强。」   「谬论!」秦墉赤红着眼。「妳的韵姊姊如今还不是为了钱和我争家产!」   「才不是!韵姊姊是因为……唔……」脖颈处一记重击,乐乐话还没说完就这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小房间的隐密处缓缓走出两道人影,秦墉嫌弃的将乐乐扔给其中一位,拍了拍手,接着发出沙哑又诡异的笑声。   他掏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喂。」接通后清亮的女声从另方传来。   「……赵宵韵,妳的心肝宝贝儿安无忧现在在我手里,如果想要她活命的话,把妳手上所有的股票转给我的秘书。我不会告诉妳我打算把她丢哪,只要确定妳将东西弄过来,我立刻把她放走;反之,妳不会想知道我打算怎么动妳的宝贝姑娘……记住,期限只有今天。」   「……秦墉,你疯了,居然让自己走到绑架犯罪这条路么?」   「是妳逼我的,贱人。记住是妳逼我的!喔对了,」暧昧又难听的笑声。「妳的心肝儿刚才对我说妳把情感放在权势前面,这下刚好来了个机会证明妳说的是真是假,小姑娘看起来可信任妳了,千万别让她失望蛤!不说了,妳最好快点行动,接下来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我可没打算让妳有机会定位。」   挂上电话后,宵韵立刻提起包,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钱子,开车。」   马钱子盯着她手上的纸袋,「韵小姐,这东西您还是别带出门吧!万一……」   宵韵打断他。「万一无忧有那么一丝危险,我很清楚自己该选哪个。」   「……是。」   深林里,一栋陈旧荒废的铁皮屋。乐乐幽幽转醒时发现自己被童军绳给五花大绑,嘴巴也给厚胶带黏起来,她尝试着要动动身体然后不意外的发现动弹不得,于是乐乐只好用唯一可观察的双眼查探四周。蜘蛛网、灰尘、老鼠尸体跟废弃物,空气又闷又臭,两名高大的陌生男子盘腿坐在地上玩牌,而秦墉则焦虑的在屋内来回走动,听到乐乐轻微的挣扎声他看向她,扯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哟!妳醒啦!」   他走向乐乐,和那双隐含怒气的大小眼对望。「感激我吧!妳马上可以知道赵宵韵对妳说的山盟海誓究竟是不是诓骗妳的。」   乐乐翻了个大白眼以示对他下流行动的鄙夷。   地上打牌的其中一位陌生男子,突然转过头来,瞧了乐乐一阵子,随后漫不经心地问道:「秦墉先生,如果确认赵宵韵将股份转过来后,这个小姑娘我们要将她放回去吗?」   「放,当然放,怎么不放了?」秦墉笑道:「只是我不打算将她放回赵宵韵身边,把她弄残废当乞丐你们觉得怎样?啊这小姑娘长得水灵水灵,等会儿弄坏她之前你们可以先玩玩,估计跟着赵宵韵也没法尝到天堂的滋味呢!她会感谢你们的。」   玩牌的另一个男子,闻言望过来用色瞇瞇的眼光审视乐乐,淫/荡地嘿笑两声。   「话说,也不知那贱人转股票过来了没有……你们继续玩牌,我出去打个电话。」   秦墉将铁皮屋生锈的大门解锁推开,正要走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外头一道身影将大门用力一踢,扑倒还来不及反应的秦墉,将他压制在地上。秦墉一看苗头不对,连忙朝屋内大喊:「阿一阿二,先挟持人质!」   其实不需他吩咐,方才最先问话的那名男子一看有人闯入就已经跑到乐乐身旁,用单手将她拉起来,接着熟练的用木/仓抵住乐乐的太阳穴。另一名男子也赶紧跑到乐乐旁边,紧戒地盯着门外。   漂亮的女人缓缓走进来,那对紫罗兰瞳孔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反而是被钱子压在地上的秦墉一见到她立刻失去理智,像头受伤野兽挣扎着,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宵韵从一进来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乐乐,看乐乐除了衣衫凌乱外加被绑得有些可笑,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明显外伤,她才回过头来,盯着狼狈趴在地上的秦墉。眼里的温柔瞬间被轻蔑取代,她蹲下身,单膝跪地,从带来的牛皮纸袋里掏出一份一份文件。   秦墉看清那上头的字,发现是宵韵签了名的股权让渡同意书,眼底爆出贪婪的渴望。   「你不是想要这东西?我兑现承诺给你带来了。怎么还那么难看的在地上,起来拿啊!」宵韵露出艳绝的笑容,极尽羞辱的在秦墉面前把玩着手中纸张。秦墉死死盯着她,若眼神可以杀人宵韵估计已被他给碎尸万段。   「不要么?我可给你机会了。」宵韵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在秦墉撕心裂肺的吼声中,将整疊纸点燃,看着纸张化成灰烬,最终一无所有。秦墉不禁崩溃了,他绝望大哭,失去所有理智和风度,豁出去的他亲眼见着近在咫尺的财富在面前消逝,没了钱他也就失去一切。   「杀了她!杀了那臭ㄚ头!把她们通通给我杀了啊啊啊!」   韵姊姊怎么可以这样刺激对方?乐乐着急又不解地看向宵韵。她现在无法说话,只能瞪大眼睛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她感觉到木/仓口更贴近她的脑袋,她刚才亲眼见着杀手上/膛填子/弹,一点都不怀疑这一发下去她的小命也跟着完蛋。   韵姊姊,韵姊姊!乐乐在心中急急呼唤着。   彷佛心有灵犀,宵韵这时候转过头来,望着乐乐的方向。   可让乐乐不自觉泛起一股寒意的,是宵韵冷漠残酷的眼神。   「……动手。」宵韵轻声说。   乐乐的瞳孔猛得一缩。   「……我说,我让你动手!」宵韵放大音量,她直直看着捉住乐乐的杀手,坚决果断。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呼~~~下一章终于可以把这出闹剧写完了(心疼抱住自己残存的脑细胞@@)然后…估计明天不会更,因为下一章欸嘿嘿嘿嘿乃们懂得嗷呜!如果明天木有更表示泠一定偷偷摸摸的在家长眼皮子底下给油箱加油…咳咳!最后研究出来放围脖好惹亲们要上车的低调低调(二哈笑)最重要的是!桶子们记住组织的暗号!天王盖地虎!!!对不出来不许上车XDDDDDDDD   祝小天使们有开心顺利的一天~~~ 第34章 三十四章   木/仓口擦出焰亮火光,一声巨响,鲜血如喷泉般洒出,一地恶心的腥臭味。   乐乐的脑中一片空白,视线无法聚焦,眼前只剩一团浑沌,看不清。她本能性屏息等待接下来的剧痛,身子不受控的瑟瑟发抖,然而预想中的疼痛一直没有出现,待她终于调整回能重新感知外界事物,迎接她的是熟悉到令人想落泪的温暖怀抱,以及对方身上清爽的马鞭草淡香。   紫罗兰眸望着她,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宵韵将乐乐按进自己怀中,左手爬过背脊至后脑杓,安抚地揉揉对方脑袋,她低头,下巴靠上对方的发顶,呈现出一种绝对的保护者姿态。如果不是因为乐乐被捆绑得像端午节的粽子,这画面某种程度上还是十分唯美、温馨的。   射击的那名杀手,对着冒出烽烟味的木/仓口吹一口凉气,他看着身边的同伴瞪大眼就这样不明就里的仰天躺倒在地,露出古怪的笑容,整个人透着一股嗜血的邪气。可怜他的同伴,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被死神召走,浸在自己的血泊中,闭不上的眼控诉着不甘和怨恨。   「乐乐,不要看。」宵韵附在乐乐耳畔低声说道。摸着后脑的手返回后颈,摩娑着寻找一个位置,确认后稍微用力一按,乐乐没得反抗的再晕一次。   宵韵亲了亲乐乐额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然后她站起身,走向被压趴在地上已经完全无法对现在情况做出任何理智判断的秦墉。秦墉嘴张得老大,眼睛像死人一样始终盯着地上那滩血,不会转动也根本表现不出一点活人的生机。宵韵站得笔挺,双手交迭自上而下俯视着她的手下败将;她是悲悯的,悲悯地看着一败涂地的输家,秦墉后面的表现太偏激太丧病,毫无展现他本该有的机巧狡诈,宵韵对他已产生不出属于敌手的警戒跟愤恨,他是弱者,纯粹的弱者。   人在失去一切痛到麻木后反而能冷静下来,秦墉迷惘的眼神终于又变回清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宵韵,用比他真实年龄苍老几十倍的沙哑声音问道:「……告诉我,我从哪里输的?」   「或许不知道,还能将你所剩无几的自尊留下来。」   「告诉我吧!输也要输得明明白白,否则像地上躺着的那家伙,冤死后也投不了胎。」   宵韵点点头。「你找的这个杀手集团是我安排的,阿一早就被我收买;另外,无忧身上的那条金项链,我也藏了追踪器。至于股票的部分,你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依你的智商应该不难理解……至少,B市开发案的计划。」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已经走进你设的圈套了?!」   「不。」宵韵微微一笑。「不是我设计的,我只是引导你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在这过程中其实只要你有一丝良知一丝退让,都不会使最后结局这么难看。至于股票,你若真有心想竞争,在更早之前就应该厚植实力;你进秦氏比我早这么多年,如果用心经营哪怕我再怎么努力都撼动不了你的地位……可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   她沉下声。「识人不清,尽是结交狐群狗党导致最后众叛亲离;手段龌龊,连可能动摇秦氏的非法方式都做得出来。一遇上危机没有理智不懂判断,偌大的王国,你觉得你真有资格做领导么?」   一字一句,狠狠敲进秦墉的耳膜击入他的心中。钱子感觉他再没抵抗,缓缓站起,秦墉也摇晃着酸软的身子慢慢坐了起来,他低头、丧颓着,宵韵心理上的重击是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使他心灰意冷。外头隐约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许该是宵韵多带来的人手,秦墉不愿再想接下来宵韵打算用什么手段对付他,靠墙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任人宰割。   反倒是和宵韵合作的杀手阿一,闻声立刻变了脸色。「……秦大小姐,我们原先说好的计划似乎没有这一环?!」   「是没错。但身为一个大企业的领导,你觉得我可以心安理得和你这种通缉犯谈合作么?」宵韵冷冷一笑,满满的算计。「……我向来和警界高层处得不错,身上背了二十几条人命的你,也是时候为你所造罪孽偿还。」   「妳!」阿一怒喝一声。他掏出木/仓,毫不迟疑就往宵韵的脑袋打去,宵韵却没有任何一丝惊惶,看着对方的眼平静又清澈。   「没用的。除了第一发是真的子弹,其他的……」宵韵微微瞇眼。阿一试了几次皆不能如愿,最后飙出一连串脏话,然后从铁皮屋的破窗翻身逃出。   「韵小姐,需要阻止他么?」   「不用。估计警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山围住,他插翅也难飞。这人逃亡多年,若不是因为没钱生活也不会轻易接受我开的条件,势必躲到法律追溯期过了才出来……可惜他大概没机会享受这一大笔钱了。」   「韵小姐,那接下来……」钱子瞥了眼彷佛活死人般坐在地上的秦墉。   「到底是秦家人,老头再怎样也不希望我把他往死里整……你把他带回去让秦老头自己定夺,之后也不用再跟我报告他的情况,我没兴趣知道。这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马钱子盯着宵韵吩咐完一切后,走上前去轻柔抱起无忧的背影,唯有此刻,她才像个正常人一样有爱、有温柔,公主抱的动作多么慎重宛如捧着最珍贵的宝物,独一无二。很早以前宵韵跟他说过的一句话,突然清晰映入钱子脑海中。   「很多时候最残忍的无情,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罢了。」   乐乐穿着干净柔软的睡衣躺在主卧大床时,瞧着四周简单的熟悉的摆设,还有种深刻的不真实感。一整天发生的事彷佛梦一般,当下清晰鲜明,事后回想所有细节都片片段段跳跃着,零碎让人看不清原始面貌,余悸犹存着某种复杂幽微的情绪。她让自己卷进掺着宵韵身上独特体香的大被子,闻着熟悉的味道心里才觉踏实许多。当棉被被有些粗暴的拉开时,对方猝不及防落下一连串细密的吻,乐乐这才终于回到真正的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http://weibo.com/6314383405/profile?rightmod=1&wvr=6&mod=personinfo&is_all=1   接下来的部分就……嗯请在微博搜寻「泠泠泠啦啦啦」,就可以上车了(捂脸)。新手驾驶、自学成材、请多体谅、请勿拍打……拜托天使们低调低调呦~~~   祝开心顺利,抱歉我拖了好久(躺倒),前几天又整理又上山的,之后估计更新时间也不定(望天,顶锅盖跑)……不过不会弃的(握拳!) 第35章 三十五章   秦情看着跪在他桌前的二儿,双眼微微瞇起,老脸则露出有些可惜又带点怜悯的表情。他面颊红润饱满,站起来的动作无丝毫吃力和发抖,明显可见绝非大病初愈者,先前秦谨传出的讯息实是已不攻自破,虽然,有识者大概也未曾当真就是。   失意的秦墉头低垂着双眼无神,脸面油腻胡渣随意冒出头,过长的发凌乱纠结,未整理的仪容哪还有先前秦二先生气宇轩昂的模样?说是露宿街头的流浪汉还比较贴切。助手秦谨见秦墉这般丧志,眉头拧起连皱纹都深刻许多;反倒是秦老爷,总还是比较淡定的,碰惯大风大浪,亲生子的落魄他也能坦然接受。   秦老爷的反应让地上跪着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的秦墉莫名生出一股激昂的愤慨和怨毒。又是这样子,至始至终都是这模样!明明身上也流着他的血液,可父亲看他时总是无要无紧的,难道自己和已逝大哥相比,真有如此不堪么?即便后来确实走上偏路,但追根究柢这不正是因为早前自己所付出的血汗、泪水,父亲从没当过一回事!   一件往事深深烙在他脑海:小学时第一次段考,其中一科目他没读熟,最后幸运的考了九十分,父亲知道后,只是慈祥地笑着摸摸他脑袋,夸他几句还给他一张大钞让他出去玩。秦墉得意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跑过长廊,出了大门见院子里的刺草丛里一道颐长身影跪着,死命挺直着背脊却摇摇晃晃,整个人都在颤抖。走近一瞧才发现是自家大哥,大哥脸红肿一片,就着皮肤色差可看出那是几个重重的耳括子。秦墉和大哥虽不疏远,但也没有多亲近,毕竟大哥永远都那么忙碌,两人没认真相处过几次。他上前礼貌性询问,大哥只微笑着对他摇摇头,秦墉于是耸耸肩,自个儿继续逍遥快活去了。   之后,他才偶然从家中下仆日常八卦中明了,原来那次大哥之所以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是因为那次考试大哥其中一科写错一个字,考了九十九分。父亲听到消息后怒不可遏,狠狠朝大哥怒吼、责打,还罚他出去跪好几小时,直到大哥受不了昏倒在草丛上,才由下人把他扛回宅里休息。当时的秦墉第一时间暗暗庆幸,觉得父亲对自己要求没那么严苛真是好险,待他年岁渐长他才终于明白,父亲对自己的宽容和慈祥,其实是他对外人的一贯态度,就如同在外见着顽皮小孩恶作剧,不相识的大人多会一笑置之,心里对不纠正孩子会造成他未来养成不良习性是全然漠视的。爱之深才会责之切,陌生人的容忍,恰是因为事不关己。   秦墉这下了解,他的亲生父亲,对自己其实是相当无情的。   想着想着,为自己找足了归罪的理由,秦墉的视线更添不满。说到底,秦墉是一个极度自我、自大又自卑的人,这次的彻底失败他虽承认,但骨子里还是有种骄傲认为并非全是自身问题,有了发泄的慰藉后他越想只越觉自己可怜,越觉父亲给他造成阴影,其他更根本的因素,倒是选择性遗忘了。   「墉儿、墉儿,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么?」秦情仔细端详着二儿,可竟让他瞧出一股陌生。二儿的脸瘦了,眼底混浊、打旋着世俗的戾气,多年前二儿身上还是有些纯真的,初生之犊,热情又无畏;几年下来浪迹商场,守不得自身却浮于众。大儿和宵韵是心志坚定之辈,自己终究是看高了二儿,若无予他期待,今日不会引他走上这偏路……思及此,为父的眼神划过可惜、怜悯,秦情无声叹了口气。   秦墉对秦情仅是纯然恨意,自始自终两人间毫无亲情可言。二儿养废了,秦情清楚意识到。   「……墉儿,你潇洒放下不如你大哥,果断坚强又不如宵韵,你的平庸懦弱注定你只能一般般,在这弱肉强食的顶端,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啊……」   「墉儿墉儿,我真给你取了个贴切的名……」秦情讽刺一笑。「谨儿,老宅边的房,让二少爷随便挑一栋吧。他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静养。」   「臭老头!你想非法囚禁我嘛?!」秦墉瞪大眼,恨恨挣开秦谨放上来的手。   「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你这不配为人父的魔鬼!」   「……果然虎毒不食子。没有情感的人,到底给孩子留下退路了。」书房阴暗角落里默不作声的人,亲眼见着古怪滑稽的闹剧落幕,走出来,对着立窗前徒留背影的老人,凉凉抛出这句。   宵韵很自然地端起桌上已冷去的茶水,也不怕苦涩,就杯沿轻啜一口。「将秦家二少直接从众人视线拔除,过往的罪孽给一笔勾销,用大家族势力保护他……真好真好,丑事做尽,落个安度后半辈子的下场。」   「……妳不也得到妳想要的?」苍老声音缓缓说道。   「你说这些?」宵韵看着手中厚厚一疊纸,像是盯着写满凌乱算式的计算废纸一样不以为然。「到手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数据所呈现的真实要有他本身一半干净利落该多好,你说是吧?掌握股权和掌有秦氏高层人脉的你相比起来,还真是挺微不足道的。秦大老爷一生运筹帷幄,最终妻离子散、茕茕孤独,若真要说剩下什么,只有那群任你使唤、未曾变心过的上层心腹吧!」   「可怜秦墉,还以为赢了这场竞争就能随心所欲。不知到头来这只是你秦情安排的局,观看我们彼此撕咬,图个乐罢了。」   「韵儿,妳总是带着这么深的敌意来看我。」秦情无可奈何。「我确实藉此确认了接班者,而她的表现大部分是让我满意的。妳为何要如此抵触我?衰老的我是事实,未来秦氏终归在妳手中。」   「在你过世前,所欲不过是任你摆布的傀儡。老头你最好小心你所剩唯一一道屏障,说不定,他会比你所预想的更早坍塌。」宵韵将茶杯放回桌面,茶已然一滴不剩。   架上英俊青年的老照片,布满皱纹和粗茧的手轻抚上刚毅轮廓,那双忧郁却明亮的眼瞧向前方,里头有捉摸不住的东西。   轻微的叹息声。「……还真像哪……」   有惊无险度过秦墉搞出来的风波后没隔几天,上学期的课程也终于告一段落。考完期末的那天下午乐乐和一票同学去M大附近的百货公司庆祝,一群学生占了地下美食街最大的位置,嘻嘻哈哈聊着这一学期的各种八卦,其中说最多也是大伙儿最感兴趣的,当属系上又出了几对西皮。某男同学矫揉造作地演绎放闪情节,一众单身狗们笑的东倒西歪直呼闪瞎狗眼;唯一一位暗地里脱团的姑娘只得干笑几声,边用吸管喝着珍珠奶茶,边认真思考她和韵姊姊相处起来有那么肉麻兮兮的么……   周末筑宫出现在宵韵的别墅前,乐乐提着小行李包和不知为何似乎心情有点差的韵姊姊道别。筑宫一个月前就带着诡异笑容问乐乐要不要一起出来玩,鉴于对方一脸「不答应就打晕」的气势,乐乐几乎是瞬间就点头了。她搭上筑宫的车,还有些担心地回望家的方向,筑宫见她这样,无奈的用手指敲敲乐乐脑袋,「妳家那位姊姊,应该不是需要担心会走丢的人吧!」乐乐这才停止她愚蠢的行为。   总之,到了外头又兼有筑宫这玩咖,两个女孩又上山又下海疯得不亦乐乎。等数天后乐乐终于在深夜回到家,她一开门手都还没按上电灯开关钮,一个灼烈的吻突然间向她袭来,把她咚在墙壁亲得晕头转向;若不是乐乐抵死抗拒,说不准失控的某姊姊会将她压在车库直接就地正/法,而不是到楼上才真正做点儿少不宜的事。被折腾一夜隔天在宵韵强势怀抱中裸着身子揉着酸疼腰醒来的乐乐表示,原来以前高冷禁欲的表象都是假的。   果然自古以来女王的标准配备就包含着占有欲和大醋桶……   为了和躺在床上一整天无法出门而有些赌气的乐乐表达歉意,再隔一日宵韵就带乐乐到她隐藏在深山里的一座滨湖大别墅度假。乐乐盯着山路九弯十八拐,方向盘转呀转得人眼晕,也不知韵姊姊是怎么把这种不起眼的荒山小径给记起来。但果真最美丽的风景就在人最少的地方,当乐乐见到那明镜似的湖面将蓝天白云青山绿树的倒影尽数揽入,忍不住惊叹一声。   韵姊姊的别墅外观看起来都十分漂亮典雅。流畅的线条,匀和的色调,在一些小细节处有着精巧细致的图腾雕刻;但当踏入后,却不免让人因空旷而感到遗憾,家俱零星几件没有过多装饰,和T市的房相比这里又大了许多物件又少了许多,那种单调到过分的感觉于焉更强烈了。   「这是我所有别墅最大的其中一间,实际上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有让人定期来清扫,目前看来比我预想的干净……乐乐,」宵韵出声唤到盯着墙面有些出神的乐乐,「我让人来把这里重新整修装潢,T市的房子也是,妳觉得呢?」   乐乐不解。「怎么突然想改变了,不是住得好好的么?」   宵韵微微一笑,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我是觉得房子怎样不重要,能住就好,但现在我不能只考虑我自己了不是么?」   「没关系啦其实我也觉得房子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陪着的人。」   乐乐笑着走向宵韵,接下来宵韵牵着乐乐的手大概介绍整栋别墅。两人走累就一起躺在大躺椅上看书,难得可以没有工作和课业压力,两人各自挑了本闲书偎在一起。韵姊姊看书的侧脸最是好看,不论是《三国演义》还是《红楼梦》,是《傲慢与偏见》或《咆哮山庄》,她专注的脸都柔和着,投入在文字的世界里,纯粹的欣赏而少有情绪起伏,站在适当距离细细品味。乐乐瞧着瞧着竟走神了,还是宵韵压抑不住的闷笑声才将她给拉回来。   「怎么?看我漂亮哪?」   乐乐一声轻哼掩抑自己的尴尬。   「妳可以跟我说,我不介意靠近一点让妳看清楚。」宵韵很自动的凑上前,在唇上一点旋即快速后退;调皮的恶作剧,让乐乐产生不满,一种不满想要报复的心态。然后她毫无迟疑就做了。   在这远离尘世喧嚣的一方天地,两人安然悠闲的度过了一日。黄昏时,因浑然天成的角度和地形,夕阳恰好会在湖面投下一大片金黄。水波粼粼,光点在波纹上跳跃着,宵韵和乐乐散步在湖滨,有微风习习而来,吹动了衣襬和青丝,沉默着不需太多言语,安逸的寂静也是一种默契。   「……有水的地方就是好,心也不知不觉沉淀下来。」乐乐笑着说道。「是说,韵姊姊,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突然有点想玩个什么游戏之类的……」   「喔?」宵韵停下脚步,想了想。「我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妳想玩之前在东城河堤上玩的那种猜拳吗?」   「那要玩太久啦!」乐乐摇摇头。「韵姊姊,妳身上有硬币吗?」   宵韵唇边的笑意扩大,她掏掏口袋,恰好还真有一枚。   「掷正面反面的么……二分之一的机率,猜中的让对方无条件答应一件事。」   乐乐也笑了。「我看现在朝上的一面是数字,是韵姊姊妳拿的硬币,那数字给妳,另一面人头就给我吧!」   「妳确定?」宵韵挑挑眉。「我先说,这次的条件可能赌比较大喔。」   乐乐只沉默笑着。   「那我丢了喔!」   阳光落在翻滚的铜币上,镀着一层漂亮金黄。   在地面旋转着,最后撞上碎石子,停下。   幸运之神总是眷顾着宵韵。   乐乐蹲下身确认是数字,再站起来,摊手,无奈。「说出妳的条件吧,韵姊姊。」   「安无忧,毕业之后,我们结婚吧。」   乐乐微微一愣,看着宵韵认真坚定的模样,强压的嘴角忍不住扬起。「……富可敌国的韵大小姐求婚竟是如此寒酸么?至少来个戒指吧!」   宵韵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条精致的银项链。「……妳未来还要学习解剖大体,手要针灸,戒指碍事先不给妳,项链可就没理由脱下了。」   「喂喂,小时候妳给一条,现在又来一条,妳以为在套宠物啊!」   「嗯哼,套牢也好,免得哪天跑掉了。」   说完后两人对望着彼此,突然间沉默下来。「……乐乐,妳真想好了么?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了。」修长白皙的手抚上乐乐脸颊温柔摩娑。   「呵。」乐乐瞇着眼享受爱人的轻抚。「别装了,妳以为我不知道妳策画好了么……伪造货币这种事就妳做的出来,两面都数字,妳会失败才奇怪。」   「呵呵。妳也知道妳逃不了的。」   「啧!摊上妳这种大奸商大流氓,真惨!」   宵韵将乐乐拉进怀中,点点碎光闪烁在弯成月牙缝的紫罗兰眼底。   「……小傻瓜,奸商也好流氓也好,至少我还是爱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瞅了眼日期默默把鍋蓋再用力頂起來...這幾天泠會努力更的@@下禮拜要準備出門去偏鄉學習服務,十幾天,希望可以先把第二部 剩的幾章寫完(之後停更一禮拜多頂鍋蓋繼續跑),回來後用力揮舞大刀(劃掉)最近好忙可是好懶好想耍廢(躺倒)   祝小天使們開心順利~~~ 第36章 三十六章   文件夹用力啪一声,站在阳台落地窗发呆的乐乐被头顶的触感给吓了一跳,手上的咖啡洒了几滴出来。「安无忧,不去整理病历,妳在这边干嘛?思春啊!」林文疲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乐乐回头一看,然后忍不住笑出来。「噗……林姊妳和别人打架啦?」   「去!」心情不好连说话都比平常粗俗的林文再用手上的文件夹往乐乐头上一击。「妳也知道我最近都分派到复杂性病症的患者,每天弄数据不说,晨会还让大佬们一直电,最好有时间睡觉啦!」   「啧啧!」乐乐看着林文的黑眼圈,连眼睛都混浊微黄,摇摇头。「肝开窍于目。妳自个儿照照镜子,非得把自己吓死……而且熬夜也伤肾所藏先天之精,想年纪轻轻就肾虚呀!」   「谢谢妳的提醒喔,安大医生!妳有时间废话为什么不帮我做一点呢?我看妳好像挺闲的……」   「呵呵。」乐乐从怀里掏出《伤寒论》,翻开其中一页,夹在里面的纸张给露了出来,上头是满满笔记。「我遇到一个集『肝风内动、肝火上炎、肝阳上亢、肝气郁结』于一身的患者,现在正在查资料,思考思考为什么老师开这几味药,想地脑袋都破了,哪来悠闲呢?」   「唉!」林文靠上白墙,夸张叹了口气。「intern就累成这样子,当初到底怎么想不开拿高分来读医呀……还有,早知道M大附医那么操,干脆选到郊区医院还说不定好些,妳看小玉,交了个男朋友天天在群里晒照片,周末就到处玩,跟度假似的……」   「哈哈!大型医学中心人多,学得也多啊!妳不觉得妳临床学的颇扎实?」   「哼!打字的速度倒是训练出来了,谁让病历这么多!至于临床,我那天不是在跟妳讨论一位患者么?我怎么看都觉得是热症,结果姓王的老头偏偏坚持是寒症,开了一堆温补药,我后来追踪发现病人根本没回来复诊,估计是看不好找别的大夫了……某些医生只想着升等、做研究、赶论文期刊,临床都没好好钻研……我说乐乐,」林文压低声音,「高手在民间。我也不打算搞什么负责医训练了,我爸托关系给我找了个妇儿科专长的老前辈,自费诊所,每月……这个数。毕业后我想马上离开大医院去跟那位前辈,妳呢?」   「我啊……」乐乐低头认真想了想,再抬头,以十分正经的口吻说道:「我毕业后要马上结婚。」   「噗……」一口水从林文口中喷出来。   「开玩笑的。」乐乐眨眨那双大小眼,露出个灿烂笑容。   林文呛咳几声,好容易才止下来;她给自己拍胸顺气,狠狠瞪乐乐一眼。「去妳的安无忧,差点吓死姑奶奶我了!」   「也没见妳处对象,是要跟谁结婚啊?」   「欸,」乐乐对一脸不信看着她的林文挑眉,语气添上些许神秘。「妳怎么知道我没对象呢……」   她淡淡笑着,医院白炽强光照在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热度。走廊几位病患家属似乎在争执,两三个控制不住音量面红耳赤的;一个外籍看护推着轮椅,将吊着点滴双眼无神的老奶奶给带到电梯旁;传送人员拿篮检体和药物风一般走过;医生和护理师从这里来、往彼端去,白色身影晃过,马不停蹄。   这就是大学最后一年的实习,在大医院里忙碌、杂乱、疲倦、充实,然后转眼就要毕业。   七年的岁月,其实过得很快。很多印象深刻的事,似乎已然远去,可细细回想,却觉不过近在眼前。七年,有些事不变,更多事情改变了。   许多人说真正转换为医学生的重要转折点,是进入解剖室亲自向大体老师学习。一具具冰冷、无言,可却留存着人体奥秘的尸身,褪色、发白,看过去像干瘪的橡胶玩具,结缔组织、肌肉组织、脂肪组织……没有温度血液不再流动的,可确实曾有灵魂在这具身体里暂存。乐乐手穿过切开的表皮直达内部,颤抖着触摸脏腑,福尔马林的味道浸透手套,捂在口罩下的鼻子也闻得一清二楚。那几个月乐乐拒绝吃类似肋排、鸡翅这种可以明显看出构造的肉品,也是过来人的韵姊姊没多说,了然地摸摸她头给予安慰。   那是种震撼教育。对生命尊重并谨慎的教育。   年级越高,学习的东西越多。渐渐的乐乐能和同学们在聊天嘻笑时吐出奇怪的学术名词,开开只有医科专业人士才理解的玩笑,也能对身体的异常做出简易诊断和开几味药方;她和朋友成天拿着无菌针互扎把对方当作实验体,也曾突发奇想逼韵姐姐坐着将她扎得刺猬似的,直至要插到「迎香穴」看着韵姊姊颜质逆天的脸庞,生怕一不小心手抖给自家媳妇破相,这才停下。   不是每个人都能挺过医学这条漫长又辛苦的路,尤其中医的学习,更有其困难之处。室友小清在执照考前突然想开了,发现自己的天赋在设计,学医实非所愿,经过一番家庭革命,终于也让她给转到其他专业,几个好友在她离开前一天还不舍的哭哭抱抱,如今据说混得风生水起,还拿到去欧洲学习的保送名额。   历经考前无数个通宵,最后如少时的韵姊姊,够格穿上那百年来象征救人职志的白大褂,在授袍典礼穿着体面的礼服,由前辈亲手将绣有「安无忧医师」的荣誉给披上。宣誓《大医精诚》,脑中除了字之外,一幕幕往事浮光掠影,过了、去了,有些痕迹不明不白。真实的,或许只剩身上微带薄温的聚酯纤维大衣,还有远处隐藏在人群里,那双灼热又深邃的紫罗兰眼。   那晚的缠绵,比平日少了一点欲念。乐乐喘着气摊在大床上,任宵韵用长指细细摩娑着通红脸颊时,她看见对方的眼里,有虔诚,有欣慰,有着所有世间最柔软的情感。宵韵低头在乐乐唇角落下轻吻,食指顺着眉毛弧度,一划、一划。「……我很开心。」沙哑的声音道着,夹杂因情/事后的低沉。「不只因为妳替我完成最初的梦想。事实上,我自己也常在思考,如果人的生命是这般脆弱,一个变量可能将所有预想的全部打乱,那么与其我想方设法守在妳身边,不如让妳能学会守护自己。」   「……我的女孩,果然能做到。」   「别胡说。」乐乐闻言忍不住拧起眉毛,她抓起宵韵的手,细细亲吻:因为勤奋工作而结了一层薄茧,不是多么柔软光滑,却始终给乐乐极大安全感的手。「……韵姊姊要一直、一直守在我身边。哪怕以后我老了、丑了,妳都不可以抛弃我!」   「真霸道啊。」宵韵轻笑。乐乐干脆手一伸勾住宵韵的脖子,翻转过来,将韵姊姊带入情/欲风暴,省得她又说些她不爱听的话。   度过小clerk的路障生活,养成见到病患就「跑」──跑去询问病人并学习的习惯。要说乐乐感触最深的还是在儿童病房,看着那群本该在外头跑跳玩乐的孩子们却被锁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连阳光都是奢侈品。住院的儿童不少是白血病患者,他们大多没有乐乐那样幸运,只能在等待遥遥无期的捐赠过程中病逝。乐乐是喜欢孩子的,空暇时常常拿着几只玩偶、几本童话书,到病房和他们互动;直到某个她特别喜欢的五岁女孩离世,她才渐渐疏远那个,会让人情绪低落、墙上画满卡通人物的病房。   五岁女孩和韵姐姐一样有对漂亮过分的紫罗兰瞳孔,柳叶眉、高挺鼻,活脱脱是小时候温和版的赵宵韵。可在一个阳光难得灿烂的清晨她死了,白布盖上她瘦弱的身躯,乐乐看着看着一股情绪憋在心头,吃力地走出病房后冲到厕所大吐特吐,眼泪不受控制地喷出来,已经学会行医时必要的冷静无情,可乐乐那次意外的崩溃。   就彷佛韵姊姊在她面前消逝,顿时连呼吸都困难。乐乐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白袍,脑中某种强烈的念头爬出来,那种念头几乎每个热血青年医生都会有,而每位历练丰富看尽世情的前辈们则会有些不以为然。   「……要是我可以治好所有病,救所有人,该多好啊……」乐乐喃喃自语。   她学会了慈悲,而某个大胆想法逐渐成形。   穗带给拨到一边,学士帽高高抛向天空,七年的大学岁月,在毕业划下句点。拿到证书,和同学教授们吃完一顿饱餐,乐乐在巷口转角,搭上宵韵的车。车又要开回遥远的彼端,回到那凝结在时流水滴中的偏远小城。   安祖母对乐乐两人不合世俗礼法的恋情始终接受不了,自出柜后便再也没跟乐乐联络,电话打不通,每封寄回家的信亦都毫无回音;乐乐知道,奶奶这是铁了心和她断绝关系。一个传统教育熏陶下的妇女,被三从四德的旧观念给束缚着,历经丧夫丧子丧女之痛,变得敏感又顽固,乐乐的行为伤透了她,她把自己锁在三合院老房中,对外界不闻不问,只身面对不久后注定的老化死亡。   乐乐在门口唤了好几声,喊到后来语调里带上不自觉的哭腔,但老宅死寂一片,没有脚步声,没有回应。她无力颓丧在红砖墙边也不怕尘土染上她全新的衬衫,宵韵看不下去走来将她扶起。离去前,乐乐突然转身跪在地上,朝大门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   她有种预感,这是她和奶奶最后一次的碰面,两人都还在世的最后一次无言碰面。   抑郁的气氛笼罩在宵韵两人之间,走着走着,走到巷口那间妈祖庙。这时段庙里没什么香客,连庙公都在打盹,头都快栽进报纸里了。乐乐无意间扫视到放在坛桌前的签筒,心血来潮的求一支签,她慎重虔诚的对着神像祝祷,掷了好久才连掷到三次圣筊,而宵韵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凝视着她动作。   签诗幽微难解,乐乐求好后拿着小纸去找昏昏欲睡的庙公。庙公拿起老花眼镜,认真端详了会儿,良久才露出一个憨厚的笑。他慈祥地望向乐乐,「姑娘好福气,这支上上签可不容易求得的。事业、财运、功名都前景看好……」   「那,姻缘呢?」乐乐期待问道。   庙公却沉默许久,过了一会儿,才迟疑说道:「……这签什么都好,偏偏姻缘……」   「姑娘会有一个很爱很爱,对方也很爱很爱妳的人。本来这是相当好的,可这签诗却说妳们之间,那叫做,有缘无份,可能会有一劫……啊姑娘别担心,这毕竟是上上签,如果妳们能一起度过劫难,那将来必定幸福美满、长长久久。」   「……乐乐,妳自方才从妈祖庙出来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乐乐犹豫几秒,支支吾吾将刚才的事情道出。   宵韵听完后,只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戳戳乐乐额头。「傻瓜,虽说宁可信其有,但也不必全然深信不疑。我们两个都走到这一步了,妳觉得还有什么能分开我们?」   「哪!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吧……」   看着从车窗外掠过的景物,乐乐不用多想就知道韵姊姊又要带她去灵骨塔那儿。只不过这次韵姊姊没有准备鲜花素果,她牵着乐乐的手,走向灵骨塔的主殿,两人一齐跪了下来。   「爸爸、妈妈、舅舅,」宵韵握紧乐乐的手,背脊挺直,眼神专注朝前,用许久没说的东城方言认真说道:「乐乐毕业了,而我在今天带她来这里,到你们面前,是希望亲自告诉你们,」   「我们要结婚了。」   乐乐吃惊地看向宵韵。「韵姊姊,我们这样直接出柜然后突然说要结婚姑姑他们会给吓死吧!」   「我上次来就跟他们坦白了,」宵韵淡淡说道:「而我也求过他们三人,求了好久后他们才同意。」   「三个圣筊喔!三个人都是。」   「……说不定姑姑他们其实很想复活把我们胖揍一顿……」   「无忧,该改口了。叫爸爸妈妈,或公公婆婆,或岳父岳母。」   「噗……那我该叫妳什么啊?」   「妳觉得呢?」   「娘子?老婆?媳妇儿?」   「嗯。乖……」一只手摸上乐乐的脑袋揉了揉。一枚戒指套上乐乐的无名指。「明天就去登记吧,晚些我再给妳补办婚礼,风格我们自己慢慢挑。」   「……我怎么有种很快就把自己无条件卖出的错觉……」   「妳不是担心有缘无份?」宵韵牵起乐乐的手,两枚相同的钻戒轻轻碰靠在一起。   「哪!这样就,分不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呼~~~总算在深夜把这章码完了。这几天更得那不稳定,真的很对不起追文的小天使…唔深夜感性时间一下吧!第二部 估计下章完(目测有车WWW),然后接上第三部也是最后一部,五十章左右完结吧> <其实有时候看着惨淡的数据,有点想把大纲砍掉,直接让她们完结在最甜的时候,可说真的,第三部是最苦闷,但也是泠最想努力完成的部分,没有太大的波折,没有成长而一直被韵姐姐保护的乐乐泠觉得太可惜了,第三部会有转折吧,可能比较虐。呃建议不喜欢虐文的小天使们可以等最后完一次看(保证是HE),然后写到这里泠真的想说,非常、非常谢谢还支持泠写到现在的小天使,数据迷惘当然会有,但看着点击不是挂蛋甚至还有超棒的留评天使,也觉得自己算很幸运。其实每次最後祝福天使们真的是满满感谢,感谢妳们的包容和无声支持(蹭蹭)   真的有事要出去,比较长,回来后应该没意外会用最快的速度完文~~~谢谢所有看文的天使,愿意接受泠不成熟的文笔(抱抱)   那么,祝天使们开开心心、一切顺利,之后见,么么哒>3< 第37章 三十七章   无声的叹息。   回到T市后,已经毕业的乐乐在真正投入职场前进入一段空窗期。从见实习的两年外加中医二阶段考试的紧绷中松懈下来,人类的惰性发挥作用,爱睡的她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晚间滑手机用电脑熬夜伤身伤得不亦乐乎。相比之下,宵韵就忙到有时候还真回不了家,最近几个大合作开发案在手头,某些程度是个完美主义者的她自然尽力做到最好,也正因此,宵韵才没空暇去特别关注自家恋人到底如何颓废度日。当一礼拜后宵韵敲开乐乐房门见某人宅在电脑前看着无脑又庸俗的肥皂剧,然后问她「胃足阳明之脉」她呆愣着一句也接不上时,宵韵顿时气笑,啪一声把电脑阖上,将装傻卖萌求原谅的女孩拎起扔进书房,上锁。   那天过后乐乐终于觉悟,这下不用韵姊姊叮咛,自己设个闹钟早八准时到图书馆报到,复习专业看看闲书,顺便认真思考着自己未来要做什么。韵姊姊不是没认真问过她接着有什么打算,亦曾提过帮她找个国手级的老中医让她跟在身边学习学习。到底乐乐自己也清楚中医在学校学的那真叫一个皮毛,脉诊、针灸、辨证论治无一不是在临床上才能深刻体会,靠经验堆疊而成,没个数十年是成熟不了的,而养成期间追随的老师因此更是重要。韵姊姊透过人脉找的前辈那是人人都竖起大拇指称赞,脾性不错教得也好却不喜收徒,机会可遇不可求,换个人非得乐疯,可乐乐却犹豫许久迟迟未决。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表,上头是填好填满的个人资料,摸着粗糙硬纸,手机轻微震动显示群组又传来讯息,乐乐滑开来看,对方丢了个连结。她点进去看着网站上斗大几个字和许多张照片,心在躁动着,期待又矛盾的情绪折磨着她;她把手机扔在桌上,趴上桌面眼不见心净,外头的阳光斜照进玻璃窗,有点刺眼。   命运似乎容不得人太悠闲,非得在平静的生活里投下石子激起一波涟漪。和筑宫在游乐园里拿着汽水和烤鸡翅边走边吃的乐乐见到莫名出现的韵姊姊,当下还真完全反应不过,差点以为韵姊姊今日转性要来回味童年。听到消息后,整个人如在云里雾里,摸不着头绪,恍恍惚惚总觉得自己还在作梦。   安祖母过世了。在老家三合院里,无病无痛,是睡着去了的。   乐乐走入许久没再进去过的老房,毒辣阳光依旧照在大埕上,白花花,从正中向右数来第三根条柱的影恰好落进厨房的门。那个阴暗的小房──小时候自己和大生爸爸的住处──摇篮床竟没有收起,端端正正摆在凉席边,外头风穿过附近的樟树,树叶窸窣,再吹进纱窗,摇篮床于是自己摇了起来。姑姑和姑丈的卧室、韵姊姊那总是被自己入侵的房间、祭拜祖先神明的正厅、洗澡间、厕所……她最后走进书房,空气中有一种难言的味道。真奇怪,明明奶奶已经移灵到殡仪馆,可却觉得仍有一股独属于奶奶,略为刺鼻的老人味。   木躺椅是静止的,椅上放了一本书,奶奶最大的嗜好就是看书,老花了不想戴眼镜,拿著书上下乔角度偏偏就要看个分明,估计离世的那刻手也紧紧握著书,让来处理遗体的人给拿下来,随手就放椅子上。乐乐凑近一看,灰皮封面,书名可能因长期摩擦而变得模模糊糊。她翻开一看内容,唇角微勾,居然是萧红的《呼兰河传》。   安祖母看书范围广,基本上什么类型都看,这本书却怎样都看不下去。乐乐知道原因,因为一本夹杂中国东北方言的书,让奶奶是越看越胡涂,何况东城这地方四季如夏,太阳活活能将人烤死,那天寒地冻、水冰地柝的场景,总也想不明白的。奶奶不知看完了没,书页是皱的,桃花心木种子的干扁书签夹在某页,一章之四,讲扎彩铺的,给死人预备着房,精致栩栩如生:僮仆、花盆、骡子车……哈!这年代哪来这样的车?乐乐读着、笑着,她再放下书,一颗滚烫的水珠打在她手背上,两颗、三颗,泪流满面。「……真是的,再怎么固执,这还不是接受了。」乐乐背靠躺椅脚,坐在积了厚厚尘灰的地板。幸好韵姊姊体贴心细,先去附近的殡仪馆和葬仪社处理后事,只留她一人在这里,不然这难看的模样通通叫人给看去。   乐乐坐在椅上折纸莲花,宵韵拉了延长线接上电脑,不管乐乐怎么劝她都不打算回去,坚持陪在这里。安家后代子孙凋零,实质上来说就剩乐乐一人,来捻香祭拜的多是安奶奶生前的好友,但活到这岁数的老人又有几个呢?因此灵堂显得格外凄凉。坐累了,乐乐伸个懒腰走到内间,越过黄布幔透过冰柜望着里面苍白的老人,一生劳苦、悲凉,死亡或许成了解脱,引她走出漫漫无期的孤独,她的表情竟是安详。乐乐倾身,环住低温的柜,闭上眼,眷恋地磨蹭几下。   守灵的夜晚,乐乐倦了趴在桌上,不意外的一件薄外套罩上。她勾了勾唇,「……韵姊姊,当年姑姑姑丈过世的时候,妳是不是也有来?」   「……怎么发现的?」   「妳和葬仪社先生说话的时候,我听到『当年我爸妈也是在这个位置』。」   「都过去了。」宵韵淡淡说道。   「嗯,是啊。」乐乐张开那双大小眼,看着宵韵秀丽的侧脸。「……兜兜转转,也只剩妳一直陪在我身边,从没,离开过了。」   「因为妳是我的责任。」宵韵漾开温柔的笑。「更是我最爱的人。」   乐乐安心地闭上眼,转过头去小憩;有韵姊姊在,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乐乐,人生无常。」   「嗯。」   「所以有些事,想做就去做。」   乐乐猛得睁开眼。   「……妳都不把东西收好,所以我看到了。」宵韵平静地看向对方。「如果想去偏乡义诊一年,就去吧。」   「……我还以为,妳会阻止我的。」乐乐低喃。   「我没任性到会把爱情当作捆绑对方的工具。虽然舍不得,但如果妳不去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不是么?」   「这几年观察妳学医,发现乐乐妳是真正投入这个志业,而不像小时候只是单纯想模仿我。『爱情不是全部人还有责任』,妳就放手去做吧。」宵韵拉过乐乐的手,用拇指轻蹭着对方无名指上的钻戒。「……何况,我们也合法结婚了,还怕妳跑掉么?」   乐乐闻言不禁轻笑。「……说真的,我犹豫很久,早知道妳那么好说服,我也不必自个儿纠结半天。」   「乐乐,我曾经问过大生舅舅为什么要叫妳无忧。他说他不求别的,只想妳一生平安无忧。可我发现妳却不只如此了,妳想要的是整个人间的无忧,用自己的力量将破碎缝合,带给所有人快乐……我能说什么呢?我最喜欢乐乐妳这个特质,简单善良而纯粹,像我最原始的梦想一样。」   「哪!这是我给妳的唯一一次机会。回来后,安无忧,妳得紧紧待在我身边,别想逃开了。」   「我再也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部分嗯不多说了,暗号对完了就上车,友情提示慎入是前半部喔~~~「http://www.weibo.com/6314383405/profile?topnav=1&wvr=6&is_all=1#_rnd1501164883338」(二哈邪魅一笑) 第二部 《煙華之都》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等泠回来后把她完结,猜猜会发生什么事呢(搞事搞事搞事)   这章挤时间码出来的,微博的H发完后又回来校稿后半段,所以最近发文时间都比较晚了@@真是抱歉。接下来可能真要停几天…谢谢小天使的包容和耐心333話說點擊終於到千了內牛滿面@@   祝小天使们一切开心顺利,么么~~~   邁向幸福 第38章 三十八章   「鱼盐之地,海滨傍水。其民食鱼而嗜咸,皆安其处,美其食,鱼者使人热中,盐者胜血……」乐乐拿着写满笔记、厚厚一本《内经》,在甲板上念念有词。热烈阳光直射身上,几滴汗水沿额角滑落,晕开在浅黄纸页;她抬头,瓦蓝天空万里无云,几只海鸥盘旋翱翔,抓准时机,俯冲而下,从浪花中挑出肥美的鲜鱼。   海风带点咸味,几颗水珠蹦上清秀的脸蛋。乐乐将书收入后背包,抓紧栏杆瞇眼伸了个懒腰;船过,在水面上截开一道浅绿痕迹,马达运转激起白花浪沫,海涛汹涌,整片海都是皱褶。轮船左摇右晃,好在今日海象不差还算平稳,事先也吃过晕船药,乘坐还算舒适。   「乐乐。」低沉男声从右后方传来,那人上前一步,恰好卡进乐乐右方的空位。   「向辉学长。」乐乐礼貌地朝对方点头示意。   「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王向辉关心问道,接着露出他招牌的坏男孩笑容,有些痞气地对着船舱努努嘴。「有个学弟人高马大的,晕船却晕得特别严重。又是塞晕船药又是吃话梅,几个人帮他提肩按摩,合谷跟内关穴按到红通通一片,还是吐的七荤八素……」   乐乐轻笑一声。「平衡知觉太敏感了。」   「哈,可不是么?」向辉也笑笑。「不过没办法,这次我们选的义诊点就是在小离岛,只得辛苦大家。」   「没事、没事,要来服务不是来旅游,总不能那么娇生惯养……啊!好像看见岛了!」乐乐兴奋地用手指着那块被大片绿草覆盖的陆地。   长岛,是这个偏僻岛屿的名。不大,从高空看外观是不规则的扭曲圆形,被婆娑海洋包围着,居民只有少少几百人,通通聚集在靠近港口的位置,自成一村,长岛村的村长因此被当地人戏称为「岛主」。村长是个热情大方的中年妇女,这次为期长达一年的义诊活动就是她和总召向辉接洽,并对这群外地医生、实习医学生表达诚挚的欢迎。她开着蓝色大货车,将医疗团带来装满器具的笨重纸箱先运到未来驻诊的地方,乐乐自身行李也不多,一个睡袋、一只皮箱和后背包,于是就自己带在身上。   一行人顶着毒辣阳光从渔港走到村长安排给他们的住所,众人早早起床赶船,都有些疲倦,一路无话。乐乐精神尚可,便好奇地细细打量这个渔家小村。长岛是海底火山喷发形成,岛上有许多玄武岩,居民就地取材将其拿来盖房,竟也格外坚固耐用,端看那斑驳墙面上碎裂的粉屑,就可推断这些建筑维持了不知多长时间。行经时候路过港口附近的凉亭,几个晒得皮肤黝黑、光着上身打赤膊的老伯不禁疑惑的看向这群外地人,连在地面铺晒土花生的妇人也多瞅了两眼。他们的目光坦荡荡,毫无遮掩客气,却没有任何敌意,这让乐乐对小村子的好感度提升不少,甚至因其与东城的某些点相似而倍感亲切,最像的,或许是那热情的热带阳光,一样毒辣。   走入一条沿地势蜿蜒向上的狭小巷弄,转个弯跨过石槛,推开铁门瞬间一股带霉味的凉气传来。一楼有卫浴跟厨房饭厅,走上落差有点大的楼梯,二、三楼都是房间。医疗团共约二十人,女生较男生少,分派房间下来决定女生睡三楼男生睡二楼,两两一间。乐乐刚毕业还算个小菜鸟,和一个大五的系上学妹睡,有冷气最大的房给了两位学姊,剩下乐乐她们只有小电风扇。   房很老旧,可村长也用心在她们来之前有整理过,还算干净。从三楼阳台望出去便是港口,几艘渔船停泊在那,钓客在岸边垂长竿边钓鱼边抽烟。乐乐看着看着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传给通讯簿上第一个人,原本要打电话,想想又怕打扰到对方办公,干脆点了个表情传过去,打上「亲爱的,我已经平安到达。」   让乐乐意外的是讯息很快就被已读,宵韵传来「嗯」,接着就是「自己小心」。不需过多言语,简单几个字对热恋中的人就是极大甜蜜,乐乐咧嘴笑开,用手轻轻磨蹭屏幕上的对话框,瞥到无名指上的钻戒,凑至唇边温柔一吻。   受到爱情滋润的乐乐疲惫一扫而空,充满活力的将行李置放好就下楼去帮忙。向辉学长在庙口的小办公室场勘,这便是之后他们义诊的据点;空间非常小,所以每一个地方都要精打细算、完善运用,诊疗床放直放横,针伤处针盒放哪酒精棉放哪,药局的长桌子和磅秤挪来挪去,一改再改,被派去做苦力的学弟们汗流浃背,衬衫湿了一大块。好不容易位置敲定,上科学中药的罐子更是麻烦,按前缀符号排列单方、复方、架上、库存。石膏多带了三罐,淡竹叶快要用完,小青龙汤药厂不同罐子分开,逍遥散的名字糊掉用签字笔重写……弄了老半天,乐乐也全身是汗,挤到电风扇前头微抬喘着热气。   场布、跑细流,隔天义诊正式开工。穿上医师袍坐着没靠背的椅子,用学习一段时间的别脚长岛方言,挤出微笑,战战兢兢的和第一位病患打招呼。团里有些学弟妹还没毕业没有执照,他们简单的替病人量完血压初步问诊后还会带给后方已经是医师的人复诊,然后在医生的旁边学习。乐乐边问边填写病历,时不时低声指导坐在身边的学生,偶尔也会问问他们对脉的感觉,试着使他们体会何为滑、弦、细、浮等等。   长岛村的住民多是年事已高的长者,和所有偏远地区相同年轻人早早就搬去都市发展。老人家翘脚在躺椅上吹海风,讨海人从船上卸货搬货往往伤筋动骨,因此来看诊的主诉大部分是酸痛,伤科整复推拿的手法用得特别多,针灸也不少,每个来看诊的除了药之外还多送酸痛贴布,老人家们笑呵呵地拿走,多要两块乐乐她们也会很大方地给予。   渐渐的,义诊团的好名声在长岛村传开来。有问题的自然是不扭捏前来,没问题的也会到庙口下,趁着小医生们有空暇的时候聊聊天。村长、村长的丈夫、山坡上小学国中的校长和替代役、杂货店的老板、渔船船长、九十九岁高龄的重听奶奶……长岛村人少,人情味却特别浓,连黝黑粗犷的流浪汉即使偶尔会调侃漂亮白皙的医生姑娘,但当她们在错综复杂的小巷迷路时还是会扯着大嗓认真指路。   乐乐和义诊团的伙伴也相处得特别好,大家互相帮助支持,具有深厚的革命情感。有时义诊休假,大伙儿就提着村里便当店买的便当,带上居民送的咸花生和鱿鱼,骑摩托车到海边。长岛海滩是漂亮到令人惊艳的,细软白沙,螃蟹和寄居蟹横行其间,忙碌巡视自己的领土。早上阳光直射太热,下午过后海边温度降下来就非常舒服,在岩石上吃盒饭,晚间在无其他外人的海堤一群人围坐玩团康游戏,欢笑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响亮。乐乐不大会玩游戏,她更喜欢躺在长石头上看星星,没有光害满天的璀璨,北斗七星连成一个斗杓,天璇、天枢,对过去找北极星。团里有一对情侣紧紧挨一起,在另一边你侬我侬自成闪光地带,在深夜胡乱发着狗粮给大家当宵夜。   其实,这种时候乐乐总会不自觉坐起身,掏出手机,拨出熟捻于心的号码。或许情人间的心有灵犀不是那么不科学,韵姊姊总在电话拨通三声以内就将她接起,淡淡一声「喂」,话中隐隐约约的温柔和笑意让乐乐的心软成一滩水,温暖地灌溉着四肢百骸。韵姊姊的情感是用行动表达,非到关键时刻不太会说什么情话,但若说了必然一针戳心,使乐乐晕陶陶,整个身子都要酥掉。电话里两人甜言蜜语不多,通常是乐乐开心的分享今日经历,宵韵静静听着时不时应答几声,最后说几句惯例的「照顾好自己」、「好好保重小心中暑」,然后互道晚安。   看了越多,在岛上经历越多。除了正面的事物外,也看到偏乡岛上的贫穷以及不便,这种时候人会更珍惜,更庆幸自己所拥有的那些。乐乐养成写日记的习惯,记载专业上医疗知识的体会和学习,也记录着自己每日的反思,结尾处用思念作结,钢珠笔轻轻几划,一个端正的「韵」字,缱绻了万千柔情。   「……乐乐,明天是妳的生日。」电话里的清亮女声如是说道。   「嗯,学长他们今天还提早帮我庆生,明天是星期一怕来的患者比较多。他们还从其他地方运来一个大蛋糕,真是有心。」乐乐的大小眼笑瞇成缝,脸上还因为被抹奶油而有丝黏腻感。不知不觉,一年竟也快过去了……   「……妳有什么想要的么?」   「哈!」乐乐笑着摇摇头。「我已经有最棒的了。」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满足模样。   电话另一头也忍俊不住。「看来,今年我又得送十二生肖布偶。」   「……亲爱的韵姊姊,希望妳别忘记我们俩都已经结婚了,我安无忧已经不是只喜欢布娃娃的小女孩!」   「那妳今年想要什么?」   「秘密。妳先欠着,我回去再跟妳要。」   「……随妳。」   接着两人默契的一阵沉默,良久,才由乐乐打破宁静。   「……韵姊姊,我好想妳。」   「……嗯。」   「那妳呢?」   「……弄完赶紧回来。」   「哇哇十一点半了,明天我还要早起。韵姊姊明天要给我一句生日快乐喔!晚安!」   「嗯,晚安。」   宵韵将手机挂断,沉默地盯着屏幕面上那清秀灿烂的笑容,紫罗兰瞳孔一片柔情。精致可爱的老鼠玩偶用礼物盒装起来放在书桌,宵韵仔细地用缎带打了个漂亮蝴蝶结,珍而重之的将它收入保险柜。   此时此刻,不论是她,还是远在彼端的乐乐,都料想不到这份礼物、这句简单的生日快乐,隔了好久好久都无法送出。   作者有话要说:   泠回来了!第三部 正式开启!抱歉今天码完真的就要两点,有错我明天再改@@下一章正式搞事XDDDDD   祝小天使们开心顺利~~~ 第39章 三十九章   乐乐生日当天,总召向辉特地让下午的义诊提早结束,宣布接下来几个小时大伙儿一起去长岛海边浮潜。所有人大声欢呼,几个男生露出暧昧的神情用拳头小力敲敲向辉肩膀,「……又是将蛋糕宅配来这又是自掏腰包请浮潜,啧啧为搏佳人欢心咱王大浪子可是下了大血本,难得看到你那么认真……怎么?这次来真的啊?」其中一个王向辉的死党附在他耳边戏谑低语,引来一个暴栗。   当看到穿着规矩连身泳衣却仍比平常裸/露更多部分的乐乐带着兴奋笑容,排队静静等着换上浮潜衣时,总是酷酷微带痞气的王向辉,别过头去,少见的像个清纯男孩通红了脸颊。   不过这些乐乐都不知道,她全副心思都放在前面正一条条提醒注意事项的教练身上。这是她第一次浮潜,早先就曾因杂志上拍摄的海底世界着迷,如今终于有机会亲身体验,整个人跃跃欲试。她幼时在东城溪练就一身游泳的好功夫,于是和教练沟通后了解安全海域的大概范围,便自己踢着蛙鞋徜徉在蔚蓝汪洋中。   表层的海水阳光直照,温度宜人;浪是柔的,风是轻的,跟着一片清澈左右摇摆,不须多耗体力就可遍览海底风光。珊瑚随水流款摆,蔚然成缤纷的海洋雨林;游动同时一大群一大群五颜六色的热带鱼从乐乐身畔经过,顽皮地伸手触摸,滑腻物体撞上后惊恐地迅速逃走,咬着呼吸管的乐乐不自觉笑咧开嘴,还意外吃了几口水。   在她身后约隔一人的距离,王向辉始终紧紧地跟着。一方面是担心她的安全,一方面纯粹是对心上人本能性想靠近些,游着游着,两人距离愈来愈近;过程中乐乐有回头看了下,见是他点了点头,放心地继续游。他们都被如母亲怀抱般温暖的海水给引得放松,因此当一个蒙面的深潜客猝不及防接近时,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乐乐疑惑地看着见不着表情的陌生人,踢打的脚停下来;王向辉瞥到对方背上背的铝合金气瓶,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他于是再稍微前进些,看清时一股寒意爬上背脊,他发了狂似的奋力游向乐乐……   宵韵今日情绪莫名不佳。明明下属没犯错,公司运作的也很好没出任何纰漏,甚至秦氏的股票还上涨不少,一切看好;可她却觉得莫名有股郁气结在心头,使人难言的恐慌。坐在办公桌前的她在指尖转着钢笔,钢笔旋了寥寥数圈,没多久就掉到桌上撞到玻璃,连试了几次都如此,心烦意乱。她抚摸上和爱人同一对的戒指,脸上僵硬的表情才和缓许多。   算准乐乐平日结束义诊后再隔半小时,宵韵立刻拿出手机。她拨了数十通却都是机械女声将其转入语音信箱,每一次失败使她心中不安更添一分,到最后她放下手机,直接用内线要得力的助手过来。   敲门进来的马钱子脸色是平静的,可眼神却闪烁着,刻意回避那对有些烦躁的紫罗兰瞳孔。   「钱子,回报无忧的状况给我。」   钱子小哥低下头,没有说话。仔细一瞧,他高壮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同样的话难道要我说第二次吗。」清冷的声音沉下来。   钱子用力眨眨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尝试使自己镇定下来,用比较冷静的声音说话,却被宵韵无端令人发寒的目光给震慑,只得支支吾吾,艰难挤出几个字儿。   「……无忧小姐……下午和朋友们去浮潜,结果似乎……发生、发生了意外……有个深潜客的水肺爆炸,好像就在无忧小姐的旁边,团里另一个男同学也受到波及……」越说音量越小,最后几个字囫囵卡在喉咙里。   紫罗兰瞳孔猛得一缩。「……那无忧现在呢?!」脆亮声音低沉沙哑得惊人,脑海中白茫茫一片,如在云里雾里,头重脚轻。   「……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冲击力太大,可能冲到外海去了……我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让我们的人立马出动寻找,现在只能等待……」   「……出事当时,那群人在哪?」宵韵面如霜雪,声音不受控的扬起,几乎是咆哮。「我给那群人的最高命令是保护好无忧,『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容许一丝危险的可能。死士的规格来培养给薪,就只是这样的么?!」   「废物!」   看着已全然失去理智的宵韵,马钱子让她发泄一会儿,待她稍稍冷静一些,才敢继续说话:「……韵小姐,能否听我几句?我对秦家暗地培养出来的这些人还是有一定信心,很难相信他们会玩忽职守贪生怕死……唯一的可能,是他们在执行任务时,接到职权和您不相上下者所下达的命令……所以,」   「……果然是他,也早该是他。原来如此。」宵韵勾起一抹冷笑,冷到极致。「本想放过他,让他多享几年清福;既然他这么不长眼,那我也没有客气的必要了。」   「钱子,备车。」宵韵将公文包提起,快步走向门边。   钱子却犹豫了,迟迟不踏出脚步。「……韵小姐,您如今的状况恐怕」不适合,一副要杀人行凶的模样怕真会出什么大事啊喂!   宵韵转头,似笑非笑。「……我知道分寸。我不会杀了他。」   「我要他生不如死。」   「大小姐,大小姐!老爷在休息,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入。」秦谨一手伸直,整个身挡在书房门前。「包括您。」加重语气。   宵韵却只瞥他一眼,「滚。」   秦谨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这样的大小姐真是头一遭。他不自觉退后几步。「……您、您不能……」   「钱子。」   直直闯入书房,见眉目慈祥的老人端坐椅上,悬腕手抄《心经》。一旁的桌面空位已经放了几张写好风干的宣纸,不知何故,今日秦老爷的字少了豪迈和潇洒,歪歪扭扭,一笔一捺不和不顺,墨丝泛开。他在书写的手颤抖着,从宵韵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划不出去,笔尖点在纸上,晕成一团黑。   宵韵面无表情走上前,端起砚台,将墨汁尽数洒下,无一滴余留。整张纸都污了,纸角垂下贴着桌,可怜兮兮地淌水;墨汁也泼溅到两人身上,点点团团,秦老爷的宽袖,宵韵的白衫,无一幸免。   「韵儿,妳失态了。」那张和蔼的假面裂开一条缝,秦情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蹙一下。   「是你逼我的。」宵韵直直瞪着他,紫罗兰眼成了冰刀,只一眼便要割人,割人的咽喉要害。   秦情站起来,转身背对宵韵。「……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娃儿,妳居然就变成这模样呵!丧失理智丧失判断,秦家未来家主,可不能这样。」   「呵。」宵韵唇角勾起诡异弧度。「彼此彼此,伟大诈巧的秦老爷这回不也手段拙劣得令人发指?不干不净,做出明显就让我联想到是你的蠢事。到底老了,头脑也不清醒了,权谋诡计使不出,只留下骨子里的卑鄙龌龊。」   「……韵儿,妳让我失望。」秦老爷摇摇头。「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子,竟派遣秦家长期训练供家主必要时候使用的死士,廿四小时不分时地的看顾着;甚至,还荒谬的同她结婚,全然不顾后果……我原以为妳只是玩儿,却不想妳越陷越深。」   「韵儿,身为秦家未来的领导,最不需要的就是情感;哪怕是妳的婚姻,那也不过只是在之后要谋取更大利益时一项好用的工具。妳守她守成这样,我无计可施,于是不得已使出这般手段……相信我吧!」秦情走到宵韵身畔,慈爱地拍拍她肩膀。「我是妳亲爷爷,绝对是为妳好的。收拾心情回去休息,夜深了,偌大秦氏可非儿女情长就能管理好的。」   「……是的呢!」宵韵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极温柔、极温柔的浅笑。秦老爷眼皮跳了一下,那是他遇到巨大危机时直觉性的反应。   「管理秦氏,哪需要什么情感?何况是亲情这种只用血缘枷锁捆绑对方的东西?慈祥的爷爷啊,二叔他在隔壁宅里估计闷坏了,孙女没什么好报答你的教育之恩,不如就让你们父子俩住一起,享受享受久违的天伦之乐。」   「……妳想囚禁我?」伪装的假面具终于完全撕开,秦情的脸沉下来,慈爱和蔼烟消云散,彷佛只是先前的错觉。他瞇起眼,「韵儿,希望妳别忘记秦家『真正』的掌权者是谁?是我指定的继承人,那么,我也随时有推翻的权力。」   宵韵嗤笑一声,从包里随手拿出一份文件,狠狠砸在秦情脸上。「自己看看吧!你以为自身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秦老爷扫了几眼,终于再也不复往昔的镇定。他脸色铁青,揣着薄纸的手在发抖。   「不可能、不可能……妳怎么有办法把高层全部拉下来?!」   「那可是秦氏的栋梁骨干啊!妳这无异于要秦氏灭亡!」秦情将纸揉成团,使尽气力将它丢向面前冷笑的女子,可却在距离对方不远处直直坠向地面。秦情胸口一阵疼,他摀着心脏的位置,喘着粗气蹲下,好不容易摆脱马钱子小哥的秦谨跑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连忙冲上前搀扶。   「老爷、老爷!」   宵韵勾起绝艳的笑,继续刺激老人家。「迂腐又愚蠢的老顽固,你还以为自己仍活在封建的哪个年代吗?谁说元老级的人不能动,年轻人只要好好培养,那都是大有可为的。我换了一批自己的人上去,秦氏照样运转,可能还比以前更好。当然,我不同你这样无情,那批元老们我每人给他们一笔可观钱财遣退,也不算亏待。至于钱的来源……」她瞧向不远处书柜上,英俊忧郁的青年照片。「是你替他守着没动的钱,我继承下来却总想不到要如何使用,或许给那些人是最好的归属。」   「用你少少付出过的情感,回馈给那些曾经对你忠贞不二的人。」   宵韵离开后,秦老爷坐在地板不言不语,秦谨想将他扶起来,却被他拒绝。   「……老爷,不要灰心。依您的能力绝对……」   这时秦情却突然笑了,很开怀的、很真心的,那落魄的模样对比现在的笑声,说不出的诡异。他越笑越大声,笑到后来眼泪都流下来了。   「秦家有望、秦家有望!果然秦家人只能由秦家人来打败,我的继承者,真是让人满意的无话可说!」   宵韵离开前最后一句话言犹在耳:「……你根本不懂任何情感,因为你是一个缺心少肝的怪物。」怪物,怪物,可不是么?那自己杀死了韵儿最后且唯一的挚爱,韵儿不也即将变成最完美的继承人,最冷酷无情的怪物么?「秦家人,需要什么感情?」苍老的声音笑着、笑着,猛的他跑到书柜,将小心翼翼保存的大儿相片拿下来,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了满地,一旁秦谨呆滞毫无形象的张大嘴,秦情看着满地狼藉,跪了下来,碎片扎入他麻木的肉体,他继续发出桀桀怪笑。   怪笑、呜咽、流泪,在苍苍夜色下孤冷如陵的老宅里,分外显得凄凉。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磨蹭着无名指上的戒,低头、凑近,吻住冰冷的钻,一吻再吻。滑开手机屏幕,清婉的面容那灿烂的笑,乌亮亮的大小眼底满是柔情眷恋,紫罗兰眸不禁跟着放柔,深情地在每一处落下细细绵绵的吻。吻呀吻,嘴里尝到咸涩,不一会儿整张脸都布满湿意,那熟悉的也被水气弄得迷茫,看不清。   乐乐失踪第三日,宵韵站在出事的海边。搜救队长挫折地摇摇头,不敢看向面前女人的脸。   或许,永远回不来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据透!乐乐不会死(不然就写不下去了╮(╯◇╰)╭)…但,呵呵呵~~~(望天)接下来可能有几章比较会从韵姊姊的视角来写…算了她已经早崩了( ̄0  ̄)y   对了不知道有木有四川的小伙伴,如果有的话希望大伙儿都平安(地震好可怕呀@@)   祝每位小天使开心顺利~~~ 第40章 第四十章   那是一个厚厚、长长的深紫色后背包,沾了一点泥沙还有海风的气息。红肿着眼的学妹将乐乐的「遗物」轻轻放在宵韵手上,宵韵接过来,自个儿走到外头三楼简陋的沙发小椅。睡有冷气主卧的其中一位女医师探出头来劝道:「……赵小姐,妳不进来先休息吗?在海边不眠不休地站了那么多天,明早的……」   「谢谢。」沙哑的声音强硬打断对方未竟话语。「……我没事,还很好。请让我自己一个待在这里一阵子。」   她这么说,三楼其他几个沉默着佯装滑手机实际上在观察她的女同学,纷纷将东西放下收好,体贴地各自走回自己房内。她们因为两位朋友的罹难也悲伤了好几天,疲倦至极,每个人都带着深沉的黑眼圈在不安中入睡。   宵韵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疲累,渴望得到哪怕一秒钟的休息。可心灵的巨创,竟让她连这种逃避现实的睡觉特权都给剥夺,一闭上眼,前面不是黑暗,而是一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清秀小脸,她稚拙的、她无赖的、她自信她脆弱她正气凛然她动情迷茫……千百种面相、万千般风采,每个都是她,刻在宵韵心尖子上,永远忘怀不了。最后是一片海,浅绿碧蓝,与天相接,而浪花中赫然有具水肿的浮尸,熟悉的穿著扭曲狰狞辨不清的脸,吐出一大口酸水,幽幽啜泣着「韵姊姊,救我……」   接着宵韵就会惊起,一身冷汗,不受控的颤抖着。她睡不着,倦意更深却更清醒,这数个日夜,她便是这样过来的。   沉沉夜,四下都静了。头顶天花板老旧耗电的白炽灯泡散着热度,隐约一闪一闪。宵韵将乐乐的后背包打开,一本《内经》、一本《伤寒》,占位最大。这两本书都是乐乐拣宵韵书柜上用过的二手书,线装脱落,书页亦不少磨损;宵韵曾让乐乐去订新书方便自己做自己的笔记,可乐乐不知哪来的坚持,怎样也说不听,宵韵便由着她去。   往下翻,扒出一件白袍,长袖短襬,胸前口袋上方绣着间距略宽的五个绿字。从授袍典礼后乐乐执业时都穿着这件,说是自己最崇拜欣赏的老前辈手上接过,穿上彷佛有神力加持,像个拿着明星周边宝贝得不得了的小迷妹,宵韵对此脑残粉行为是颇有些不以为然的。   零零碎碎的一些小物、现金、健保卡驾照身分证……最后找到一本巴掌大小的笔记簿。宵韵小心翼翼翻开,前半部是中医的内容,因此只简单浏览过去,后面则有意思多了,是乐乐每天的日记。宵韵有能力一目十行,但阅读这部分时她却缓下,细细看慢慢瞧,连个逗号都会盯到出神。   乐乐的性子里带点随兴,某些时候特别直接,自己看不惯的事偏要据理力争,无畏无惧的初生之犊,实话说也是给韵姊姊惯出来的。她的笔迹大而化之,造字遣词直来直往少有修饰,不华美,但能让人看见真诚。   「……今天有一对姊妹来看诊,实际上应该是妹妹,姊姊是负责把人押来的XDDDDD问诊时,姊姊说的比妹妹还详细,说妹妹一到季节变化就很容易过敏,又是流鼻水又是皮肤痒,有时候吃了甜水果后会更严重。我问妹妹喜不喜欢吃零食和喝冰饮料,妹妹点头,我就提醒她这会让她的症状更严重,体内湿气加重。我一边叮咛一边开方,过程中妹妹被姊姊瞪得低下头,她们离开的时候,我还看见姊姊揪住妹妹耳朵一直碎碎念23333333」   「这让我想到小时候韵姊姊也是常常这样,虽然疼我但对于不健康的饮食有莫名的坚持,怎样都不肯放水。那个妹妹估计当下心情不爽到极点,很想把烦人的姊姊从港口丢下去吧(跟那时的我一样)果然是个人,就都有这么中二愚蠢的时候。在当下我们不懂珍惜,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有个人念妳、骂妳,其实是多么幸福的事儿了!」   「……哪!果然到结尾总要扯回韵姊姊了,韵姊姊妳占的篇幅越来越大,或许是我越来越想妳了吧……我算了算,还有三十多天,不知不觉一年也快过去了呢……该说什么呢?不然就学别人浪漫一把吧><韵姊姊,好想、好想我有小叮当的任意门,能一打开,就到妳的身边(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浪漫呢)……」   韵、韵、韵……如果要认真算整本笔记重复率最高的字,这个字该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在乐乐手中「韵」字给写出了不同风情,《兰亭集序》二十个「之」字各有风韵,乐乐虽非书圣,文笔也幼稚,但这点却类似了;差异只在王羲之凭的是酒意洒然,她凭的则是缱绻深情。   宵韵边读边笑,伴随而来撕心割骨的剧痛。一滴眼泪快速坠到纸页上,糊了一个字儿,她左手赶紧将笔记挪开,右手摀住自己下半脸。她死死憋住哭声,贝齿紧紧咬着下嘴唇,肉渗出血来;胸口一抽一抽,剧烈的起伏,一股气郁结着,强行压抑使喉咙下一秒似乎就要喷出血来,口里都是腥气。她憋不住了,几个难听沙哑的泣音窜出来,于是她抛下东西,踉踉跄跄地跑到三楼阳台,跪倒在地上,崩溃的放声哭泣。   「呜……乐乐、乐乐……呜……」   紧紧握拳狠狠敲在地板上,乌青已麻木不疼,再疼也不比心上的剧痛。这是宵韵第一次如此毫无形象的大哭,她总是沉稳、自信,哪怕再艰困的境遇都能冷静坦然面对;可现下这个已过而立的女人,事业有成、翻手云雨的秦家商界霸主,却像个孩子似的,珍宝被夺,脆弱无力的哭。   「乐乐……乐乐……」在命运造化的恶意操弄下,宵韵也只能挫折的认败。讽刺的,她守得住偌大的王国,守不住自己最心爱的人。   偏偏整个王国也抵不上心上人的一根头发。赵宵韵比谁都冷漠,也比谁都深情,夺了她的爱人,生无可恋之感确确实实地笼罩着她。   宵韵想大吼着要清晨海边敲着钹念着咒的道士闭嘴,想将互相拥抱取暖泣不成声的医疗团成员给通通扔进海里。乐乐和王向辉失踪的第七日,没有寻到遗体,也没有任何好消息,这么多天过去,所有人都知道没什么奇迹的可能。王向辉的双亲和小妹也来长岛,喊着他的名,哭的撕心裂肺。他们抱着宵韵这唯一一位乐乐的家属同病相怜的流泪,宵韵却僵硬着身躯不回应,心中甚至卷起滔天的愤怒。   少在那故作悲情,我的乐乐还没有死呢!她心中无限循环着这句,没有说出来,却坚信不移。一次被马钱子听到,关心她的助手不忍见她这般疯魔的痴态,多劝了几句,从未苛责过他的宵韵却抓起附近桌上的玻璃杯,用力往他头上砸去;到底宵韵还是心软偏了角度,杯子擦过钱子的脸,在石头墙上碎裂开,不过仍有几片玻璃划上钱子的脸,割出不深不浅的血痕。   马钱子这下也不劝了,一方面是震惊一方面有些赌气,深沉原因则是他真的也给这样的韵小姐吓到了,在韵小姐面前提到死去爱人时她的疯狂,连成年男子都不自觉升起浓浓恐惧。   他小看那个女孩儿对韵小姐的影响力,秦老爷更是错看了韵小姐的痴情。马钱子有预感,若是找到无忧小姐确定她死亡后,韵小姐会拿自己,和整个秦氏来陪葬。   究竟是怎样一份感情,能让人做到这种程度?   发生这样的意外,义诊团于是提早回去了。来时一群年轻人开开心心壮志豪情,返程气氛却透着一股冷肃和哀戚,长岛村长领着几位村民,在港口挤出笑容和他们告别,大伙儿挥舞的手都有气无力。缆绳抛开,马达再次运转,少了那个酷帅雅痞的大男孩,少了那个带着甜美微笑看海的清秀少女。   宵韵没跟他们一起回去,选择多留在长岛一个月。她白天不畏酷暑顶着大太阳,走遍了所有乐乐待过的地方,庙口的椅、海边的亭;晚间有几次钱子小哥望着坐在石头上发呆看海的宵韵,都觉提心吊胆,彷佛下一秒那个有绝美容颜却憔悴不堪的女人,就要跳下有着她爱人的海,任浪和风引着她无穷的思念飘向重逢。   沾染着乐乐味道的医生袍和那本笔记,宵韵是时时带在身上的。她眷恋磨蹭明明已经没有温度的布料,不停亲吻胸口那绣着的「安无忧」,日记她看了一次又一次,每个字每个标点每个表情符號她都一清二楚。她重复做着这些事,乐此不疲,在浅薄的痕迹中找寻爱人存在的印记,并坚决相信着爱人还活在世间。   当宵韵昏倒在乐乐曾睡过的床上那刻,马钱子终于看不下去。他要人拿来镇定剂,让宵韵彻彻底底陷入无知觉,然后用私人飞机将对方运回T市,逼她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用营养剂和点滴稍稍挽回那瘦得不成人样的羸弱身躯。   等宵韵能出院后,她不回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也不做其他事。她让钱子开车,直直朝东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小的,这绝对、绝对不会是最虐的一章(摊手然后迅速顶锅盖进入防御模式)   嗯祝各位天使们一切开心顺利…好累想睡zzz 第41章 四十一章   东城的老三合院,自安祖母过世后便不落锁,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事,几张旧桌破椅,若真有人要那便给他拿去吧;况且长久无人居住的房又阴暗,又透出一股潮湿霉气,诡森森的,只怕还没什么人敢进去呢。   可这样的屋子,对宵韵来说却有种亲切的慰藉。跨过已经完全不需耗力的小门坎,走近那被风吹得咿呀咿呀响的摇篮,微微倾身,小棉被下露出可爱的小脸,昏昏欲睡,龙凤大小眼要睁不睁,显出娇憨稚纯。紫罗兰眼笑瞇成温暖的弧度,唤着对方小名,低头吻上光洁温热的额。   跟进来的钱子小哥,映入眼帘的就是宵韵亲吻空气的画面。在这之后好一段时间,他看着自家上司哪里都不去,就窝在老房子里,日复一日作息规律的生活。晨起读书、三餐煮饭,傍晚时坐在大埕那从仓库拖出来的长板凳,静静观望夕阳下山,皎洁的玉盘高挂天空。她的表情平淡又安详,浅浅笑着,没有焦距的紫罗兰眸始终盯着不知名的地方,说最多的,是钱子听到耳朵快长茧的名字。   宵韵足不出户,所以生饭菜都靠钱子发现快储存不够后立刻去买。韵小姐的厨艺意外不错,简单的家常菜愣是给她煮出古早味来,既咸且香;她总是多摆一副碗筷,边吃边对着旁边空位细声说话,说什么都是模糊呢喃,就「乐乐」二字最清晰。钱子总等宵韵吃完将餐具洗了后,自个儿默默将剩菜冷饭给吃了。将一切收拾过,他习惯到外头有月光的埕,靠着屋檐下的条柱,狠狠抽掉一包烟。   也不知道韵小姐究竟还有没感知到房里其实有自己的存在,虽然对她来说这显然不是她内心在意的事……公司的新高层们估计忙得昏天黑地,每次手机一打开就涌进一堆讯息;去他的给了那么多钱,那些杂事该可以处理好吧……传来说秦老爷中风,脑溢血瘫成植物人,除了秦谨忠心的守着,二少居然时不时作弄那无法反应的老人家……无忧小姐那边同学们给她立了个……该死的、该死的,想着想着马钱子眼眶就会莫名酸涩,他揉揉鼻子,将烟扔在地上踩熄。   洗好澡后宵韵会窝在小房间的小床上,一手拿《三国演义》,一手抚摸大腿上皱成团的小毛被。她温柔宠溺地斜眼看向棉被,书读了好几天,永远停在固定的那页,「陨大星汉丞相归天」,然后再也没有读下去……韵小姐是真的见到死去的爱人么?还是创伤后让自己意识回返到年少时,最简单纯粹,有着最重要的人日日夜夜陪在身边的那段岁月。   病态的,癫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感,却又让人无法不打从内心深处升起浓浓的同情。   若非意外的访客到来,这般日子恐怕不知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见到衣着简朴、神色凝重的杨筑宫,马钱子微微一愣,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开门就让对方进入。筑宫一眼就瞧到坐在阴影里的宵韵,憔悴、削瘦,脆弱得彷佛马上就要被黑暗给吞噬。她好看的眉用力拧起,缓缓走入对方的视野,一步、两步,距离只差三步时,宵韵仍是毫无反应。   「……韵大小姐以前从不会让人随便走近十步以内,数日未见,竟退步到这种程度了么?」   宵韵没理会,她的眼神盯着其他方向,连一丝余光都不在筑宫身上。   如此被忽视,好歹亦是位千金的筑宫不禁有些恼,虽知眼前痴情人的苦衷,却忍不住多酸几句:「怎么?乐乐死了,妳难道就不用活下去了吗?」   令人敏感且极度不悦的字眼。「闭嘴。」宵韵冷冷低喝。到底是秦氏领导,哪怕再狼狈那长久培养出的尊贵气息依然存在,不怒自威。「……瞎说什么?乐乐还活得好好的呢,我每天都见着她的!」   「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她始终都在。」宵韵手磨蹭着戒指,眼里漾开一片温柔。「……说吧,妳有要捎来乐乐的什么消息吗?」头微抬,紫罗兰瞳孔倒是许久不见的清明。   筑宫给实实在在地气笑了。「……妳真的完全听不进人话。」   虽然对乐乐有些心理上的歉疚,但实话说筑宫和乐乐的亲近并非全然不带目的性。她再怎样也是个商人之女,杨氏规模不小,和秦氏相比却轻如鸿毛;能不与秦宵韵为敌甚至站在同一阵线,对杨氏未来总之是百利无害的。在那次讲座后,乐乐亦未刻意对她隐瞒和宵韵的关系,观察下来筑宫更加确定乐乐对骄傲强势的秦大小姐有无法估计的影响力;弄清一切后筑宫便借故会见宵韵,直接了当说出自己提议。心机深沉的两只笑面虎迂回半天,终于达成合作共识。   说起来好像很严肃,实际上那个提案白痴的会让人想大翻白眼,不过是筑宫以朋友之名行监视之职,暗地里偷偷将乐乐的消息传给宵韵知晓。当然,筑宫没有做到像「盖世太保」那种将人隐私剥到一/丝/不/挂的变态程度,大概就乐乐最近的心情啊,心事啊,收到多少情书和对明示暗示告白的反应等等……说到底这些都是为满足某妹控闷骚的占有欲,看着那对漂亮紫罗兰眼平静地盯着自己,和自己认真谈判有些下流的东西,筑宫深深体会到自家老爸曾语重心长地说:人要够厉害,就要够变态。   嗯!韵大小姐未来绝对是个厉害角色……咳扯远了,总之把话说白,筑宫也不像她表面呈现的这么直接开朗。乐乐转系绝对是正确的选择,她太单纯,若在商场上混迟早有一日会被生吞活剥。用心相处几年,筑宫早不把乐乐当成谋取利益的工具,她真心喜欢这个骨子里带点傻气、执着的女孩,付出与对方相当的情感,诚心诚意的和对方做朋友。她之所以还继续履行和宵韵的约定,除了获得够份量的韵大小姐的人情外,更主要的原因是身为旁观者,她看得出来乐乐对宵韵的情感,同宵韵对她的。   既然如此,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她不介意满足某人窥探恋人的喜好,并适时调解和推波助澜。什么是「神助攻」这就是神助攻。筑宫觉得自己当之无愧,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咳!   「……除了乐乐,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一阵沉默后,宵韵终于开了金口,她凉薄的语气透着哀伤,让人即使不悦也发不出怒气。   「……依我对乐乐的了解,她若有知,绝对不会希望见到妳这个模样。」   筑宫叹了口气。「民间习俗若有人意外去世,家属该当放手勿念,否则亡者也会因眷恋而舍不得放不下,进不了轮回……有些事由不得人,想开会是种解脱的。」   「呵。连妳都这样认为么?」宵韵低下头,将双眼缓缓闭起。「妳跟她们所有人一样,都觉得我发疯了么?」   「……」   「……实话说,若真的见到乐乐尸体,我心死一阵,反而很快就能接受。但现在一直找不到她,我就还有一丝希望;甚至,我的直觉告诉我,乐乐『真的』还没有死,只是在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   「呵呵。」筑宫轻笑两声,意义不明。她抬头看着天空少少的白云,低声呢喃:「……真是心有灵犀的让人诧异。」   她说的很小声、很模糊,可宵韵却听得异常清晰。她猛然抬起头,紫罗兰瞳孔填上许久未曾有过的情绪。「……说清楚,乐乐在哪?」   「我只能说到这里,这是最大限度。」筑宫看着宵韵的表情少见严肃,换掉轻浮的她,隐隐约约也带有领导者的气度。   「……为何?」漂亮的脸沉下来。   「韵大小姐那么聪明,我想不需多言妳就能明白。」   「……有什么难言之隐么。」疑问,却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微不可见的点头。   「……她不方便,可能,也不想见妳。」   一记重击敲在心上,无声疼痛。这些日子情绪起起伏伏,乍然听到令人不可置信的惊喜,甚至还怕自己处在梦中,可筑宫的话和认真神态却无异于浇头冷水,满腔喜悦点点消退。   「……好个安无忧,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已经流尽的泪水,似乎又有泛滥起来的嫌疑。「……只要她还活着,哪怕缺条胳膊断条腿,哪怕她躺在床上没有反应,我也愿意一直陪着她……她是我的妻,有什么资格不见我?」   「……我知道妳的委屈,但至少这件事,我不能让步。」筑宫朝宵韵微微点头,用略含遗憾的语调说道:「请韵大小姐坚强些吧!所有人都不愿意见着您这般颓废的。」   「钱子,跟上去。千万、千万不能弄丢。」宵韵盯着远去的背影,沉声吩咐。虽然外貌依旧憔悴不整,但紫罗兰眸里倒是出现许久未见的生机,认真、坚持、势在必得。   筑宫瞥了眼车子的后照镜,夸张地叹了口气。「安无忧啊安无忧,瞧妳给我惹着什么大/麻烦……有本事放弃人家当初干嘛结婚啦马的!」   「情况怎样?」   「……有见到无忧小姐,确定还活着……状况看来似乎还很正常,也没怎么烧伤……」说到这,男人的语气却有些迟疑。「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无忧小姐……」   漂亮美目锐利地扫过来。   「无忧小姐,好像,好像……」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怎么样了(茶)论:如何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XDDDDDD   好喔这章也说了「筑宫」名字的由来,其实就是「助攻」就是辣么简单><接下来真的就开始挥刀了(远目)…   最近更新的时间跳来跳去,有时候在深夜有时候更新会被蓝审锁几个小时,造成阅读问题真是抱歉(鞠躬)   祝小天使们开心顺利~~~么么~~~ 第42章 四十二章   「……看不见了。」   她缓缓走动,用手指去感受每一块物体的形状纹理,摸到平滑的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尖锐的边角可能就在靠近的位置。甩出导盲杖四处试探,确认没有障碍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向前。抬脚、踮足、站平稳,继续一小步、一小步……饶她已再三仔细,也难免会有疏漏,一张餐厅的小传单躺在地上,纸面比较光滑;盲女踩到后吓了一跳,一声惊呼,伴随重物落地的闷哼。   在厨房忙碌的王向辉,听到外头动静赶忙冲了过去。他心疼地看着使劲出力发抖着将自己撑起坐着的乐乐,上前将对方扶起,轻轻弄她回客厅沙发。「……我不是说妳要做什么要去哪里,跟我说一下就好了嘛!妳看妳又自己来,然后摔倒。」他轻轻摸上乐乐的腰,小力揉揉。   「放松放松不用那么紧绷……会痛吗?不会就还好……等等喔我去替妳拿冰敷袋。」   「不用了学长。」乐乐按住对方的手。「我根本没怎样,皮糙肉厚的跌一下要不了命;反倒是你,筑宫带来的那一点食物估计完全吃不饱,你赶紧去准备自己要吃的,别顾虑我了。」   向辉只好无奈地耸耸肩:「好吧……但妳可以告诉我妳刚刚到底想做什么吗?为什么突然站起来?想去化妆室吗?」   「……没啦。电视在播我不想看的节目,想转台,找不到遥控器,想说应该放在后面的那张桌上。」   「唉!对不起是我的错!」向辉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又不小心把遥控器摆到其他地方,对不起、对不起。」他把东西拿来,确定乐乐握好后,带着她的小手一一辨识按键。「这是音量,这里是加,这里是减……这是频道,妳现在看的是第二十五台,一样上面加下面减……」   乐乐微微一笑。「我知道的,是左边数来第二行第三、第四个……都半年了,记不起来就糟糕了。」脸上的神情有些黯淡。   「噢!」向辉懊恼地低头。他又触到乐乐不好的回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还真不怎么会说话……」   「傻瓜,干嘛一直跟我道歉呢?说起来,若不是学长当时奋力将我救上岸,现在哪里只是瞎了一对眼,怕连命都保不住呢!对了,筑宫说学长的左腿也受伤开刀,现在恢复的如何呢?」   即使紧闭双眼,乐乐的表情依然透着浓浓关心;王向辉看着看着,嘴角笑咧开浅浅弧度,那被毁容大半的脸因此显得古怪又狰狞,但完好的双眼,黑瞳里却有着璀璨的喜悦光芒。   他瞥了眼空荡荡的左裤管,布料软软垂落。从昏迷中清醒发现自己左腿严重感染坏死而截肢,酷帅的脸因爆炸灼伤,东拼一块西凑一块,缝缝补补无数针,人不成人鬼不像鬼的惨样,他头几个月真无法接受,常常对着镜子就哭出来。他很后悔,看着躺在病床一直醒不过来的乐乐是有些怨的,恨自己事发当下没多想一点,保护自己要紧。然而从乐乐醒来后,他瞧着脆弱无助,因眼盲彷徨迷惘的乐乐,心里却不自觉升起怜惜之情,之前在长岛义诊时对方自信迷人的笑容又浮现脑海,那微微恨意迅速翻转,他竟开始庆幸用自己的残缺,换得乐乐活下去的一线希望。   「……好着呢,恢复得特别好,一点痛觉都没有了。」向辉笑着,平静说道。乐乐看不见,他和筑宫亦不想增加她歉疚,就没必要多说什么,能这样和她一起生活下去,日子也是宁静温馨的。   「……咦?是不是有人来了?筑宫不是才刚走不久,忘记带走什么东西了么……」瞎眼的乐乐听力比以往敏锐,门外细微的脚步声她隐约能听见。早晨为了让室内空气流通,乐乐她们是不关玻璃门只用纱门掩上的,故不需钥匙亦可进入。   「是吗?我去看看喔。」   一道人影快速地走入,凌乱步伐听得乐乐一阵心悸。宵韵边走,眉间的刻痕边益发加深;杨筑宫这给乐乐找的是什么房子?又小又窄,杂物堆得乱七八糟,若乐乐真像钱子说的看不见,那这样的环境岂不是危机重重?看来很有必要再弄一间更宽大舒适的无障碍房了……她登堂入室,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位满面疤痕的青年,宵韵有些意外,警戒地后退几步。王向辉盯着宵韵,总觉有点面熟,这才回想起是要出发往长岛那天,在检查口和乐乐互动十分亲昵,依依不舍送行的美丽女子;她的美太惹眼了,想忘记都难,之后向辉曾有意无意跟乐乐探听女子与她的关系,乐乐却只微笑不多说什么,边笑边抚摸着她特别宝贝的那枚戒指。   宵韵冷冷的视线,看得向辉没来由一阵恐慌,对方的敌意使他手足无措,他只好尽力挤出友善微笑,表示自己是无害的。其实宵韵也并非真的厌恶他,她记性好,认人特别厉害,一下子就从扭曲的脸孔找出熟悉的轮廓:是替乐乐拿行李的学长,是另一张「遗像」上的英俊男孩。要认真说她反而该对王向辉充满感激的,看对方的惨状推敲,意外发生时对方必然受到波及,甚至很有可能他是自家乐乐的救命恩人。   之所以这样冰冷,纯粹是因想到妻子和陌生男子「同居」一段时间而引发的醋意。不过他们两人同病相怜,这些日子很可能都是互相扶持着过,宵韵对此也不好说什么。   何况此时此刻,没有任何比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朝声源方向转头,试图要走过来的人儿重要。   「不许动。」清冷的声音命令道。突兀的让向辉吓到,乐乐也惊得愣在半空,要坐不是要站也不是,格外尴尬。   宵韵缓缓走向朝思暮想,那似乎只能在每夜梦中重逢的倩影;她走近她,脚步很轻,像走在稀薄的白云,走在虚幻的泡沫之上。乐乐僵硬着身体不敢动,手心冒出紧张的汗水,她习惯性张开眼,可盲眼哪能有什么东西入目呢,感受到的唯有逐渐靠近的温热吐息,和那缕若有似无的暗暗幽香。   乌亮湿润,闪着狡黠却澄澈干净的黑色大小眼,如今蒙蒙的,无机质般冰冷。宵韵看着对方眼里再也无法映出自己身影,阒黑找不着往日的深情,剎时那段长时间被抛弃的愤恨和幽怨神奇的消逝无踪,心疼和怜惜取而代之。宵韵抖着手,温柔摸上病态略凹的颊,温度、鼻息,至少是活下来的证明,于是再无所求,一滴眼泪迅速划过,她含笑,倾身。   苍白干燥的薄唇使宵韵十分不悦,轻柔咬啮、细细舔舐,舌头上下挨个扫遍,意图让乐乐的唇重新恢复红润光泽。失而复得的情绪总是澎湃难抑,宵韵吻着吻着,不自觉把僵着的身躯给推挤进膨软沙发,一手揽腰一手抬下巴,越发缠绵,连空气都暧昧旖旎了起来……   「啪!」   清脆的声响,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室寂静。   乐乐将手收回来,从宵韵怀中挣扎脱出;她因看不见跌在地上,来不及痛呼,两手支着,慌慌张张从宵韵所在的地方远离。宵韵一时反应不过,只呆呆地看着她动作。   「……这位小姐,对、对不起,不知道打痛妳了没有……妳一上来就、就这样,我有些吓到,所以才、才……」   「……妳刚刚叫我什么?」宵韵盯着乐乐,迷茫问道:「『这位小姐』?」   王向辉终于有些回神,回神第一件事就是着急跑到乐乐身边,将她扶起。「乐乐,乐乐,还好吗?」   「没事、没事。那位小姐……」   王向辉这才转头盯着宵韵,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怯弱,染上冰冷的敌意。「……无忧她那次意外,脑部有受到金属片的撞击,醒来后医生说有脑震荡,我和筑宫问她以前的事,发现她不少都忘记了,甚至连童年的事也记不太清楚……」   「您应该是秦小姐吧,虽然……我不知道妳和乐乐以前是什么『关系』,但她好歹是伤员,妳一上来就……她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吧!」   王向辉说什么宵韵没听清楚,脑中回绕的只是「忘记了」这三个字。忘记了、忘记了,失忆了……么?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忘记自己?!   「……别说笑了,安无忧是我合法的妻,自身到心,从以前到现在,她没有一处不是我的。你现在告诉我,她忘了?」   倚靠着向辉的乐乐,感觉到宵韵话语里即将崩溃的情绪,她稍稍向前些,朝着她不知正不正确的方向,弱弱开口:「……秦小姐是吗?对不起,学长说的没错,我真的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他们说我是中医师,筑宫说我有一个……爱人,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宵韵艰难的用干涩嗓音说道:「没有关系,不管妳变怎样,妳永远都是我的责任。跟我走,我给妳找最好的医疗团队,治好妳的眼睛,想办法让妳恢复记忆。」   「……不行。」   乐乐手向后,胡乱抓到了王向辉的右手,她用力握住,语气很轻,却异常坚定说道:「谢谢秦小姐的好意,但这次意外学长救了我,还帮我许多。所以我醒来后就答应学长,要陪他,一辈子。秦小姐请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泠的亲爱小白白罢工送修,没法码字可能得停一天,先请假一下,谢谢天使们的包容。   对了上一章我忘记说,更四十章的时候傲娇jj好像抽掉,所以一直没有跑更新出来,然后泠就发现后来天使们自动從四十一章看(咦读起来真的不会很奇怪吗)好喔可能是那章没重点(捂脸),泠自个儿去角落反省反省嗷呜@@   祝小天使们开心顺利~~~ 第43章 四十三章   「……安无忧,妳真是够残忍呢。」薄唇紧紧抿着,因情绪激动整个身子都微微发抖。原本因乐乐话心里有丝得意的王向辉见宵韵这悲伤的模样,不由得冷汗频冒,心虚的抓着乐乐的手悄悄松了松;马钱子更是看不下去,上前凑近宵韵身后,安抚性拍拍她肩。   宵韵眼中是没有其他的,自始至终紫罗兰瞳孔里只有唯一的存在;哪怕对方伤她再深,哪怕她再愤怒,哪怕她再骄傲恨不得冷冷抛下「那我也不要妳」然后转身离去,可事实上她什么都没表现,沉默着颤抖,自尊被践踏却仍痴心巴望着一声熟悉的「韵姊姊」,巴望对方表情不要那么云淡风轻,无所谓到令她心寒至极。   她咬牙缓慢挤出几个字:「……妳真厉害,生也好,死也罢,变着法子玩着花样在折磨我。妳以为仗着我们多年情感,我就不敢对妳怎样么?」   「……秦小姐……」乐乐的手迟疑着往前,连她也因那悲伤而控制不了地发颤。   「……很好,妳赢了。」一个凄艳惨然的笑,宵韵抬手用衣袖抹去方才的狼狈,调整呼吸节奏使自己镇定下来。她走向无忧,蹲跪,白皙的手温柔抚上对方脸颊,乐乐僵了僵,不过这次没有激烈的排斥行为。   宵韵轻柔地摩娑,灼热的眼神贪婪看着对方,似要将每一寸已深植脑海的再回味一遍。「……我先走,之后会让杨筑宫把妳带到宽阔一点舒服一点的房子,我会帮妳安排生活。不准拒绝,照顾妳是我的义务,哪怕妳忘了,」低头凑近乐乐耳畔,吐息呢喃,「妳永远都是我赵宵韵的妻,别想跟外头的野男人跑。」   红晕快速从乐乐耳壳蔓延开,她难为情地低下头。   「乐乐,不管妳还爱不爱我,我永远都爱着妳,所以求妳,不要作贱我,还有我们的情感。」宵韵极为少见那般弱势,几乎可说是卑微地请求。她径自离去,屋内很快就只剩乐乐和向辉两人,访客到来打乱了她们生活,即使向辉努力卖萌装疯,气氛也回不去先前的模样,乐乐矜持笑着,笑带勉强。   她心里想的,远比她所表现还要多出许多。   纵使从乐乐这边得到很大的打击,但无论如何至少爱人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安慰。宵韵的作息渐渐回到从前规律,荒废一段时日,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待她审视批准;她一一快速看过,用最短时间最高效率把每件事情做好,会议上指点江山的气势,应酬里八面玲珑的巧思。高层们松了口气,觉得自家无所不能的上司终于又回来了,强势、霸道,却也能软能柔,周旋在虎视眈眈心思各异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眼红对手,游刃有余。   秦情的残存势力不久就被完全翦除,而他本人一无所知,瘫在床上靠仪器设备吊着命,不知算是幸亦是不幸,一生机关算尽最后落得这般下场,那苟延残喘的老命若能有片刻清楚意识,或许看着腐朽皮囊,只会露出嘲讽微笑吧。与他相反,宵韵倒是越来越顺利,气势如虹如日中天,俨然成为新一代商界的神话。   在一片欣羡崇敬目光中,能看透并真正了解宵韵内心深层的,也只有马钱子小哥。宵韵对工作越加狂热,待在公司办公的时间不断拉长,她以前也认真,不过不至于这么不在乎私人生活,该回家必然不会多留,而从和乐乐关系定下来后更是如此;但她最近简直要把公司当另一个家,彻夜未归,埋首在文件和复杂数据中似乎有用不完的精神。真的累到快昏去马钱子都想把她敲倒扔进医院时,宵韵则会站在最高层楼的强化玻璃窗前,看远方高楼大厦朦胧模糊的灯晕,想着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心事,她站在那,满脸倦容,孤寂背影遥远的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办公桌上,静静躺着宵韵仔细收藏再三看过,一张边角平整毫无磨损的设计蓝图。那是宵韵亲自请国外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制作的,一位穿着时髦的大胡子男人,获奖无数,对小细节龟毛到会把人逼疯的程度;听宵韵说是给盲人住的,于是对安全和便利性多做考虑,加上宵韵过目后提出建议再修改,总之最后成果是相当不错的。拍板敲定后也立刻开工,地点则选在接近M大的别墅家附近。   马钱子常常觉得,韵小姐对无忧小姐的纵容简直是毫无底线,甚至包容到虐待自己的程度。不论从法律──无忧小姐可是韵小姐明媒正娶、合法登记的妻子──层面来看,或者权势滔天的秦大总裁足可动用一百种以上的方法在明在暗逼迫对方回到自己身边,然而真相是韵小姐什么都没做,甚至在房屋开始建设这段漫长等待期里连一次都没有出现在无忧小姐面前……当然她没有出现在对方「面前」绝不等同于漠不关心,她私底下帮的忙操的心数也数不清,只是大多假借杨筑宫之手。   韵小姐太疼惜爱人,即便知道无忧失忆的当下有多震惊愤怒,冷静下来后因为担心对方有压力会尴尬,竟连现身也不肯。好几次钱子望着宵韵寂寥背影站在远处,盯着心上人和另名男子亲昵互动,脸色铁青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却只能把所有负面情绪自己消化掉,他都特别特别难受,恨不得冲上前把那对狗男……咳!为了怕某坛大醋缸越陈越闷最后整个都腐坏掉,马小哥思前想后,倒是得到个不错的法子。   「乐乐、乐乐,过来过来!」筑宫的大嗓门传遍整个一楼间,正在低速进食的乐乐听到后放下手中碗筷,将导盲杖伸出自行走出饭厅。瞎眼一段时间,她也渐渐适应了。   「来了、来了。」   筑宫的方向传来细微的轻笑,和不似人类,比较沉重低频的喘息。「Rhyme,这是妳未来的主人,去和她熟悉下。」   「等等筑宫妳在干嘛……啊!有个湿湿黏黏的东西在我身上。」乐乐慌张大叫,惊恐地跌在地板;看不见后她变得格外胆小,宛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乐乐别怕,那只是一只导盲犬舔妳啦!」随后赶来的王向辉连忙冲去将她扶起,不忘安抚道。随后他狠狠剐了一眼筑宫,「妳又不是不知道乐乐的情况,吓她好玩么?无聊!」   筑宫耸耸肩,「无忧又不是玻璃娃娃一碰就碎,其实这原本是惊喜,哪知成了惊吓。」   搞明白状况的乐乐倒是很快镇静下来,她缓缓伸出右手,聪明善解人意的导盲犬立刻凑上来,用潮湿的鼻尖嗅闻辨识气味,然后温柔地伸出粗糙舌头舔舐乐乐掌心,麻麻痒痒,乐乐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筑宫,能告诉我这孩子的外观吗?」   「可以。这是只白色的母拉不拉多,刚从国外的训练学校回来,中英双语都懂,据说是最好的成绩毕业,狗界的高材生喔!特别温柔聪明,名字的话叫做Rhyme,R-h-y-m-e。好好对人家,这种狗训练起来都要花几百万喔!」   「Rhyme?蛮特别的名字,中文的话我记得是……韵……」   「嗯哼!」筑宫刻意清清喉咙,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被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王向辉。「乐乐啊,其实妳和妳学长毕竟一男一女,男女授受不亲,生活起来总有些不便……我看妳也开始习惯使用导盲杖和点字机,基本能力还是可以的,现在有Rhyme陪妳,要独立生活,估计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别于脸色开始难看的王向辉,乐乐对筑宫这一席话却相当欣喜。「那太好了,总算可以不用一直麻烦别人……Rhyme,未来就辛苦妳了,请多指教。」   王向辉一语不发的走回饭厅,乐乐和Rhyme很快就熟悉起来玩在一起。筑宫望着开心抚摸翻肚撒娇的Rhyme的乐乐,她靠着墙,用手机拍一张照片传出去,边传边暗忖:好家伙,本人陪不了,宁可弄一只狗来陪。还强行改名,Rhyme?人家女孩原本的名字叫『Victoria』多好,害她还得重新适应一次。以为叫『韵』乐乐就会回心转意了吗……哼!   有些人小时候被狗儿咬或追过,因此对这种可爱的小动物十分惧怕。乐乐则相反,童年时在东城那种田野四布的乡下,野狗野猫非常多,她家里有吃剩的饭菜或骨头,便会拿到外头给那群浪浪吃;她对动物是很喜爱的,想养可是怕牠们短短的十几年寿命,若是过世了会超级难过,所以不敢。现在聪明体贴的Rhyme跟在她身边,确实给她生活带来极大的改善,一人一狗相处得特别融洽,不知不觉间向辉学长还真变得不那么必要。   有了Rhyme,搭公交车过马路逛街也比较方便,乐乐越来越愿意出门走走,不再只想闷在家。因为是盲人,即使现在社会对弱势稍微友善,可还是有许多不便,甚至某次在搭公交车时遇到无理取闹的大妈,坚持说Rhyme身上有一股恶心的臭味,要把她们赶下车,好在一旁有路见不平的大学生跳出来帮忙,不过下车前,大妈还恶劣地朝Rhyme鼻子用力踢一脚,可把乐乐心疼坏了。   再好,再坏,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宵韵让人用最快速度弄好的房子终于落成,只待属于它的女主人入住;乐乐依然不大情愿,只是这件事连筑宫都意外坚持,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是一栋蓝顶白墙的地中海式建筑,宽阔的二楼房;配有电梯、无障碍坡道和导盲砖,铺上柔软的地毯,家俱尖锐边角都装上保护套。院子种了会散发淡香的植物,大片整齐的碧绿草地,一派悠闲的气息,不似住家,倒像个小型度假村。   搬家那天,向辉特别卖力,乐乐摸到他满是汗水的侧颊,掏出带在身上的手帕替他拭汗;彼时宵韵恰好站在不远处默默观察,从那角度看去不知见到什么,总之她后来表情异常难看的快速离去,破天荒首次扔下乐乐的事不管。   等她走开,瞎了眼的乐乐却像有读心术一般,朝着因人走过叶片窸窸窣窣响的位置,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无关正文之乱七八糟小剧场》   马小哥:韵小姐我按您吩咐给带来一只狗了。   韵:……你带一只二哈回来干嘛?   马:小姐不是交代要特别温驯善良的?哈士奇憨厚老实(?)   韵:……我要给乐乐的是受训导盲犬你拿一只二哈是要她俩一起沉沦吗!   啊啊啊最近卡文了!明明很多想写的然而都觉得笔力不济有些力不从心QAQ明明就差最後几关就可以完结了(抱头)…可以求安慰摸头么香菇(瘫死)   祝小天使们一切开心顺利~~~ 第44章 四十四章   「乐乐,妳快乐吗?」低着头吃泡面的王向辉,冷不防迸出这句。   正坐在地板上抚摸闭着眼舒服到快要睡过去的Rhyme,乍然听到这问题,乐乐的手顿了一顿,笑容也黯淡些许,不过她很快又恢复正常。「……为什么这样问呢?你觉得我看起来很不快乐吗?」   「呃……该怎么说呢,纯粹一种感觉吧!总觉乐乐妳好像有心事……」   「……恐怕没有一个正常人突然瞎掉后能一直维持心情愉快吧。」   「啊对不起。」暗恼自己的鲁莽,可有些话近些日子憋在心上,不吐不快;男性难免少女性几分的委婉体贴,沉默几秒后他也不打算旁敲侧击,于是直接说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乐乐我问妳,妳真的完全不记得那天来的那位小姐吗?就是还替妳盖房子的那位,秦宵韵小姐。」   「……你好像很在意她。」   「看她那天见到妳的反应,我觉得妳们以前应该……唔,感情非常非常好吧?」好得不太寻常,还蛮有可能是「那种」关系,问杨筑宫她一脸懒得解释的模样,这下他心里更不舒坦,可说是十分之介意了。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王向辉已暗暗将乐乐划归为他的所有物,虽然两人几乎没什么亲密接触,而且现下乐乐也早就独立脱离之前的「同居」,但王向辉彷佛没有察觉,或者是选择刻意忽视筑宫对他的排斥以及乐乐对他的疏远。说到底这种想法其实很自私,用人情的枷锁去困住对方,哪怕他隐约知道乐乐对他除了歉疚外再无其他,遑论更深一步的情感;但毕竟自己也牺牲了颇为骄傲的外貌和能自由行走的能力,对比之下羞愧感就淡薄许多,何况自己对乐乐还是非常好的,瞻前顾后地帮忙。如此想,便心安理得的享受用柔性强硬手段换来的情感。   「我对那位……秦小姐,只有无限的感激。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帮忙,从我一个瞎了眼的这儿,她能得到什么?」乐乐轻声说道,抚摸的手渐渐缓慢,最后完全停下。撒娇的Rhyme难得任性一回,用狗鼻子拱拱她细滑白皙的手,着急地舔舐她。   「……好讨厌,我不想欠她这么多。真希望我可以有能力点……」   向辉走向她,温声安慰:「……别担心,再等我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够不继续欠秦小姐人情了。」他伸手拍拍乐乐僵硬的肩膀,「我有一位熟识的学长,已经替我在他诊所安排了一个位置,下个礼拜开始我就能工作,到时候存几个月钱,我就能带妳出去生活,房子就先借住学长家,嫂子是个热心善良的人她不会嫌弃我们。刚开始会辛苦些,忍耐一下,之后我就带妳搬出去,然后就能过平凡悠哉的日子。」   「……那我仍是无法独立,不是依旧得麻烦你么?只是欠的对象换个人而已。」   「不一样、不一样的。」王向辉摇摇头。「我不介意好吃好睡养着妳,让妳每天在家听听电视和音乐,闷了就出门走走逛逛,乐乐妳是我的责任,一辈子的……我想妳一定知道我的心意。」   「乐乐妳知道么,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鼓起勇气,靠近看不出情绪的清秀脸庞;王向辉握起乐乐双手,将埋在心中很久很久的话全盘吐出:「我从第一眼见到妳,就被妳开朗灿烂的笑容所吸引,之后每次看到妳沉稳、亲切地替病患看病,自信的模样让我越来越喜欢妳。有一次一位哑巴患者来,所有人都尴尬着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时,只有妳缓慢地用方言仔细边问边从他点头摇头来判断他的情况,那个人怕针灸,妳于是待在闷热狭小的诊疗间,坐在诊疗床的旁边,握着他脏兮兮的手,温柔地安慰着……妳知道吗?那一刻我就决定了,这个美好善良的女孩,我想跟她生活一辈子,照顾她,呵护她,守着这么一丝人间的温暖。」   「乐乐,我实话跟妳说吧!我毁容,而且左腿也截肢,我现在一无所有,唯一庆幸的是还有妳。今年的生日礼物我什么都不要,只想有一个家,有一个能陪我走到生命尽头的伴侣……乐乐,妳愿意么?」   长长的一段话,发自肺腑真诚的使人难以拒绝。一滴液体落在王向辉的手臂上,随后两滴、三滴,他抬头一看,泪水在乐乐偏瘦的脸颊画了明显弧形,乐乐咬着干燥的唇,不停摇头、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欲迎还羞,也没有吊人胃口,而是真真切切,微弱却坚定的拒绝。方才的紧张、期待、兴奋瞬间冷却,王向辉原先抱着极大希望,甚至根本没做任何失败的准备,这下顿时莫名产生一种被背叛的情绪。理智抽离,深藏着因毁容残废而越抑越烈的负面情感夹杂着暴冲的怒气,竟成了一股愤世的滔天恨意,发泄对象则毫无疑问的是面前瘦小脆弱的盲女。   「……是谁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王向辉咬牙切齿,冷冷说道。他用力抓住乐乐肩膀,粗暴摇晃着,乐乐吃痛,却只闷哼一声后便默默忍耐。「若不是妳,若不是妳,我会成这副鬼样子么?!安大医生能救一个被嫌弃的流浪哑巴,却不能救一个爱妳的人么!」   他大声咆哮,大半被毁的脸于焉狰狞扭曲,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受业火焚烧而带一身怨气。Rhyme护主心切,吠叫着冲上前咬住王向辉右裤管,意图让这个危险源离开;王向辉用力一踢,温和的拉不拉多被踹翻在地,Rhyme不屈不挠继续爬起来,然后一次次的攻击,再一次次被踹开。   「Rhyme!Rhyme……学长,她只是一只狗啊!」不断听到重物落地和虚弱的呜咽,乐乐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但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只能苦苦哀求。   「呵呵。」王向辉惨然一笑。「连一只叫『韵』的狗,妳都对她百般疼爱……安无忧说实话,妳心里根本就还有秦宵韵那女人吧!」   乐乐没回應,只是一直隐忍着委曲求全的她,听到这句话后脸上表情整个冷下来。王向辉此时倒像个泄气的皮球,放开对乐乐的箝制,瘫软在地上,他扫了眼面前难看之景,总算有些理智回笼;肚子一鼓一鼓喘着气的Rhyme,和闭眼却能让人感到冰寒入骨的乐乐,看着她的模样,王向辉知道有什么看不见的实实在在消逝了,那无尽的恨意又很快转成深深的懊恼、后悔。   「Rhyme、Rhyme。」乐乐神奇的准确无误走向白色狗儿所在的地方,她怜惜地摸摸她,狗儿不想让她担心,忍着满身伤痛抬起头来温柔磨蹭着乐乐双手,接着强自打起精神爬起,琥珀色大眼边警戒盯着刚才失控的某人,边微微施力拖着乐乐,往门口的方向走。   门关上的那刻,王向辉颓坐地面,将脸埋在双腿间,闷着自己放声大哭。   连日的舒适晴天,今个儿却意外下了小雨,从毛毛细雨再转滂沱。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因雨势车子也多了起来,将路口堵得严实;天地是一片茫茫的灰惨,走在其间心冷冷的,静静沉淀。这样的景和氛围,乐乐是看不见的,唯有雨丝打在身上的湿意疼痛,才有些许实感。Rhyme拉着她想躲到骑楼避雨,乐乐却坚持着偏要走在有雨的地方,彷佛藉由水的刷洗,就能冲淡什么不堪的回忆。   一人一狗,盲目在巷子里绕呀绕,不知目的和尽头在哪,孤寂的长路漫漫。Rhyme抝不过主人,只得无奈的陪着她一直走一直走;乐乐浑身掉进水里捞出来似的,单薄宽大的湿衬衣黏在身上,勾勒出削瘦身材,她低着头,水珠顺着中长发流下,敲入凹陷的小水漥里,凉风吹过她忍不住颤抖,牙齿嗑碰出声音。湿漉漉,很冷很冷,可乐乐不知为何却笑了,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笑得很灿烂很开心。   从瞎眼以后再没有过此刻的放松,抛开一切包袱,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她兴奋的、不顾任何的往前跑,无拘无束,Rhyme跟在旁边替任性的主人注意障碍物,看她快被车撞到还要紧急死命地拉回来。跑啊跑,大雨滂沱霹雳环起,淋不散此刻的快乐,突然遥远的记忆浮现:很久很久以前在东城,那个夕落云霞满天、路灯晕开暖融融回家路的河堤上,小小的身影在笔直路上尽情奔跑,迎面而来的刺眼雨丝阻不了玩兴,尖叫着、欢笑着;身后传来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跑到前方,无奈又宠溺地接起湿答答的女孩……   乐乐突然停下来,反应不及的Rhyme急煞车,庞大身子向前翻滚,好不容易才静止,她哀怨又疑惑地望向乐乐。   乐乐回头睁开眼,无生气的大小眼只见一片理所当然的黑暗。东城的记忆,似乎又遥远了起来。   跑啊跑,历过数十年岁月,沧桑的宛如走了一辈子;不知不觉,东城远了,单纯的童年远了,物是人非。   「姑娘,我瞧妳淋雨一阵了,这样不好,会感冒的。」温文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与此同时放肆溅在身上的雨滴也被阻隔在外。「……妳带了一只导盲犬,看来是视障的朋友吧!这种天在外乱闯乱晃十分危险,不介意的话,我开车载妳回家?」   「……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自己……」   「唔!请不要担心我是坏人,我还有一个……呃妹妹一起同行。她看妳这样,也很担忧。」   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乐乐,一语不发有些半强迫的拉着她走。Rhyme没有叫,乖乖跟上;对方的手带着薄茧,指头修长,摸起来让乐乐十分安心,她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和警戒就选择和对方上车。   好心先生的「妹妹」始终没说话,但从乐乐上车后就拿了手帕和卫生纸替她擦去一身湿意,随后还拿一条大毛巾把乐乐包起来。车上开着暖气,方才的刺骨寒意一下子就消散,好心先生问清住址,缓缓地开车回家。乐乐在外绕了很久,实际上却没走多远距离,很快就到家了。好心的妹妹扶她下车,非将她送进家里,确认安全稳妥,离去前,对方还强硬地塞一瓶东西给乐乐。   再三道谢后那位小姐才离开,乐乐打开对方给她的瓶子,浅啜一口,温度适中的热可可驱走一身寒意,她不禁舒服地喟叹一声。   「……韵小姐,我们要走了么?」   「再等一下。」   「您如果担心,为何不直接和无忧小姐说呢?」   「……」紫罗兰眸瞥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那蓝顶白墙的建筑。   「您在会议中突然离场,这对客户来说是很不礼貌的。」马钱子叹了口气。开会时韵小姐悄悄盯着手表的监控画面,一看到王向辉暴走立刻脸色铁青的离席,这举动搞得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做何处理。   「……帮我约杨筑宫出来,不许再让那个男的接近无忧。」   就知道,比起会议结果韵小姐更在意这个……   「是,我马上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来说说王向辉这个角色吧!其实一开始想把他设定成跟前面「注孤生」的那位一样是个单纯开朗的阳光男孩,后来想想不想重复,就写了这个「微带痞气」的坏男孩> <在遇到乐乐之前,王向辉是个很帅很受欢迎的人,说白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啥节操的那种,这种人游戏人间,最后多半在纸醉金迷中感觉人生空虚,寻不到真爱(对就是八百年前公式小言的标准套路)结果义诊后遇到乐乐就如同文中说的感觉找到真爱,于是敛了个性开始追求。   不过!这是百合文,何况乐乐有个喜马拉雅山般高指标的韵姊姊在前,加上有从小光源氏养成(嗯哼泠神马都没说)和谁也比不过长久的相处时间,所以注定了向辉就是炮灰的命╮(╯◇╰)╭他在意外救乐乐的那一刻,其实是有点英雄主义冲昏头(也就是要是他事先造自己下场这么惨,当下说不定会有其他选择)毁容+截肢的他其实很自卑,从高高在上的王子跌到地面特别特别不好受,他对乐乐的情感于是从原本的喜欢,还加上一些心理安慰的代偿(有点难说,大概就是把自己牺牲的当成换取一个恋人的代价…)这种情感就不纯粹了,多了偏激的我执,所以乐乐意料之外的拒绝活像狠狠给他一大巴掌,才有之后的发展。而乐乐对他就是纯然愧疚,再怎样毕竟是救命恩人,所以隐忍,而听到「那句话」其实触到她雷区,深层原因现在先不说了~~~   那就公布「王向辉」名字的涵义吧!(ノ≧?≦)ノ 向辉=像个炮灰…不要怀疑就是辣么简单粗暴! (??ゝ?)?好啦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心疼他久一点默哀一分钟好了…把他写退后剩下就是纯粹两人的纠结,然后解开就准备完结╭(′▽`)╭(′▽`)╯   对了收藏破10了泠简直要痛哭流涕,小天使爱妳们呀呀呀!至少看着点击评论知道不是单机,虽然更的慢还是会死命填坑的!   祝小天使们开心顺利~~~么么333 第45章 四十五章   「安!无!忧!」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随便出去淋雨。」   「不只这个,我说啊,早就提醒妳和王向辉相处久了迟早会出问题,今天若非他还有一丝良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   「……求求妳,不要对他动手。再怎样,他于我有恩。」   「呵呵。」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轻蔑冷笑。「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妳也知道关于妳的事我只是个媒介,真正作主的总是『她』,我不是告诉过妳前阵子她疯起来有多不管不顾?妳觉得妳可怜的学长会怎样呢?」   「……」   「唉!安无忧。」筑宫用手指支着额头,叹了口气:「有必要继续这样下去吗?她难受,妳也难受。这年头是啥年头?谈个恋爱非得把对方往死里虐。」   「……筑宫,替我找份工作吧。再不转移生活重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语气隐隐透着痛苦。   「……我之前其实想过,结果立马被妳家那位否决……她是真舍不得妳吃苦,怕现在的妳会因为那对眼睛而感受到无能的压力。我和她讨论过,她只要妳好好吃好好睡,然后想要什么她都会给妳取来……卧槽安无忧,当下我听了只想:妳和义民节的神猪,只差一颗橘子了。」   「……不好笑。」   「好好好,这不是怕妳压力太大,说个笑话嘛!说认真的,我倒是有想到一个折衷方法,让妳没什么压力,可是可以过充实点的生活。」   「是什么?」   「我说妳,去M大附医当义工吧!陪那边的病人说说话、聊聊天。」   M大附医是T市数一数二的教学医院,终年人来人往没有片刻闲暇,即便周日门诊休息,那廿四小时待命的急诊部仍是人满为患;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回荡整条热闹街道,不自觉使人心脏一缩,彷佛面前恰好发生重大事故,开始想象白色车身上载着血肉模糊的惨景。   乐乐在校一年的路障clerk和一年intern都是留在M大附医,对这几栋白色巨塔可说是相当熟悉了。当然,身为中医本科生,对隐藏在公园附近的中医科大楼还是比较亲切的,自动门退开,一阵中药香气袭来,楼梯转角摆了尊针灸铜人,暗沉金色,面无表情,十二经脉和穴位织成复杂却有序的人体图谱。三楼有针伤科,其中一间办公室属于如今在医院混得挺不错的林文,林文在学校时就对针灸有浓厚兴趣,后来也如愿往这方面发展。   当乐乐第一次出现在林文的办公室,林文吓得連連倒退三步用颤抖的手指着她一直「妳妳妳妳妳……」,确认她是活人后狠狠压着她头揉一顿接着抱着她哭得淅哩哗啦,好不容易停下来,知道乐乐瞎了,很严重可能一辈子都治不好,又心疼地抱住她继续哭。乐乐那是一个无奈呀事主都没她那么激动,可揽着对方的手感受到源源不绝的热度,虽然看不见,心里却特别温暖。   有林文罩着,加上医院里十之八/九的医生都是学长姐、学弟妹,要不就是同学,乐乐在医院还挺自由自在的。不过即使如此,毕竟大医院人多事杂,大伙儿都忙得要死,实际上也没有时间能照看她,最多是林文在午休时把白大褂随手一扔,拎着一整袋热量超高兼超不营养的手摇饮料屁颠屁颠地来找乐乐聊天;更多的时候是乐乐自个儿穿着医院发的义工背心,牵着乖巧的Rhyme,在各个科别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地方。   做了几天义工,乐乐惊奇的发现即便是在相同医院,可和之前她在这边学习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以前的自己实在太忙,初入临床一边练习实作一边把旧闻新知全部内化,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大脑多开发十倍脑区将无垠无涯的医学知识完整搜罗。那时候压力之大,曾见着某学霸前辈因疏忽某位患者病情的小细节,在晨会上被大佬狠狠羞辱一番,长得尖嘴猴腮的主任阴阳怪气笑了笑,拿着病患报告走到窗边扔下去,要那位眼泪都快喷出来的前辈在落地前捡回来。于是乐乐和其他同学低着头用眼角余光看那位前辈风一般的从十五楼往下跑,从此只要有一点偷懒的欲望,就会立刻被这个恐怖回忆给打醒。   正是因为这么忙碌这么压力,哪怕乐乐对病患其实很有爱心和热诚,也十分愿意协助他们,但在如此情况下她都有些自顾不暇了,便难以替患者除了生理上的苦痛之外多考虑其他。在学校的医学伦理课上教授们曾再三叮咛「医者不只医病,更要医心。」理想可以大放厥词,现实上各种因素交杂导致乐乐常常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现下她脱去白袍,少了那一层专业的束缚,反倒觉得她更能贴近病人的心。   乐乐曾在复健病房遇到一位健谈的老妇人,边吃着病院觉得吃不饱的伙食,边吱吱喳喳地将身家全盘托出,一旁喂食的外籍看护一直瞪着她,生怕她给噎着;乐乐也曾遇过紧急气胸住院的大男生,处理好后一脸无所谓的继续打网游,被队友雷到那震天的脏话声从病房门外就听得一清二楚。在儿科病房拿桌游和不懂规则的孩子们胡乱厮杀了几回,玩累了几个孩子挤在她旁边,听乐乐说些已记不大清楚所以逻辑漏洞百出的民间童话;亦在安宁病房里,见到四十出头的乳癌患者,因化疗黑亮长发落光,她的丈夫牵着五岁男孩,背上还背个小女婴,男人的眼神哀愁而忧郁,孩子们则盯着病床一脸茫然无知。   一段又一段的故事,在这个不大的空间每日上演。有新生、康复的希望喜悦,也有死亡、冷凉送至太平间的盖白布躯体,病人不再只是paper上制式化指数判读成的复杂专业名词,他们有自己的情绪和经历,嘻笑怒骂,生离死别;乐乐看不见,看不到病人的外观,见不到医护对他们的处置,她从对谈中去认识一个人,去了解一个,真正的──不是细菌病毒或者阴阳气血旺盛亏损──有生命的人。   乐乐是盲者,本身就不具什么威胁性,病患见她模样也颇升同病相怜的情感,在医院做志工一段时间倒是得到非常好的赞誉,长期住院的患者跟她处得特别好,「乐ㄚ头」、「乐乐」、「乐乐姊姊」的呼叫声此起彼落,人人都喜欢和她聊天说话,内容肆无忌惮百无禁忌;甚至还有那种什么人都无法沟通的固执患者,一遇到乐乐就变得和颜悦色,乖的像分裂出双重人格。林文最近常开乐乐的玩笑说她不靠医术靠一张嘴就要称霸整个M大附医了,乐乐只是浅浅笑着,摸摸趴在地面上琥珀色大眼一直观察主人的Rhyme,不发一语。   谁都不知道,听了这么多人的故事,在那张温柔清秀的笑脸之下,埋藏着多深的感慨和遗憾。   这天刚从安宁病房探视完一位胰脏癌患者、心情很是沉重的乐乐,缓缓地走回她专属的小办公室──也不知林文从哪给她弄来的──一进门,盲人的敏锐知觉使她发现里头有其他人存在,她的身体不自觉僵了僵。   「无忧妳回来啦!这里有位……呃轻度忧郁症的患者,希望能找妳聊个天。」护理师小梅对乐乐说道,接着她走过来将乐乐扶到椅子附近,确认好一切后,自个儿推门离开。   房内现在只剩乐乐和桌子对面那名忧郁症患者,她不说话,乐乐也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题,这下陷入了颇为尴尬的窘境。乐乐思考一阵,她放下Rhyme的牵绳,试探性朝对方伸手,露出她自认最温和无害的笑容。「……那个,您好,我叫安无忧,是医院的志工,很高兴认识您。」   出乎她意料,对方倒是很快给予她回应,一只带薄茧的手轻轻握住她的。   「妳好,我也很高兴认识妳。」   生硬诡异的机械女声,使乐乐怔愣几秒。对方很快又说:「真抱歉,其实我不大能说话。我和别人对话,都是藉平板帮忙,希望这不会造成妳的不舒服。」   「原来如此。」乐乐低喃:「……怎么会不舒服呢?妳愿意和我聊天,我很开心。」   「我是姻缘。」   「……很特别的称呼呢。」   「我是个为姻缘所苦的人。」   「不介意的话,姻缘小姐愿意和我分享妳的故事么?」   「我有个很爱很爱的人,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携手走过数十个春秋,后来经过一番波折,总算也在一起。」   「可是,谁也没想到一场意外后,她竟然忘了我。」乐乐感觉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要我离开,但我怎么可能舍得……我现在只能从远方望着她,看着她笑,想着她是真的喜欢现在的生活么?总觉得她一天比一天笑的多,可却一天比一天更加削瘦。好想好想上前抱抱她,摸摸她的脸,把她带回家,不再让她受一点苦……无忧小姐,妳觉得,我该怎么办?」   明明是冰冷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乐乐却能感受到话语里的挣扎和痛苦;她的大拇指细细摩娑对方手背,意图给予一丝安慰。「姻缘小姐,说不定,妳爱的人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呢!如果她是真的爱妳,很可能舍不得见着妳牺牲自由,为了照顾意外后残废的她浪费美好年华……姻缘小姐,有些缘尽了,只能是遗憾,别苦苦守着一个不值得等待的人,想开,然后放下吧……」   「妳对来和妳聊天的人,都是这样说么?」   「……因为我能感觉到,姻缘小姐妳非常、非常悲伤。妳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没有一个人,哪怕是瞎眼的我,舍得见着妳这样的。」   「……无忧小姐,抱歉我等下还有个会议要开。请问,之后我还能来找妳聊天么?」   「荣幸之至。」乐乐微微一笑。   对方离开前,突然将乐乐拉进怀里。对方比她高一点,她将脸埋进乐乐的颈窝,乐乐迟疑了一下,伸手回抱,温柔地拍抚着微微颤抖的身躯。「……我只想跟她说,我爱她甚过一切,她不回来,我就一直等,等她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这辈子等不到,下辈子也愿意一直等。」平板的女声最后留下这句。   「……妳真是个,痴情的傻瓜。」   剩乐乐一个人了,她摸摸脖子附近,湿润润的。把头低下,睁开无神的大小眼,一滴快速滑落的眼泪,抹去,再来,再继续抹去,抹着抹着,水太泛滥,拭也拭不干净,于是放下所有伪装,尽情的哭,哭得裂肺撕心、柔肠寸断。   「韵姊姊,韵姊姊……呜……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喊着,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可能失忆,怎么可能忘记那刻骨铭心的点点滴滴?韵姊姊的脚步声,身上淡淡的马鞭草香气,手心的薄茧位置,每一道掌纹痕迹……一切一切,没有一个不深深烙印在脑海,至死难忘。姻缘、音員,写了几千几万次的「韻」,哪会不知道妳化名的涵义呢!   可我又怎么敢继续爱妳?医生说了,我的眼伤得十分严重,若没有奇迹,那就是一辈子失明。韵姊姊妳那么完美,又在那样高的位置,我之前若非是当了医生,能有这个值得骄傲的志业,在妳面前也自卑的觉得根本配不上妳。但现在我什么都不剩,一对瞎眼只会拖累妳,让妳要分心照顾我这个废人,给不了妳幸福,反而让妳必须和我一起沉沦。   韵姊姊,我也真的好爱好爱妳。爱妳爱到我愿意放手,即使失去妳我就一无所有,即使让妳离开就像拿一把刀狠狠剜在心口上,还要笑着说不痛不痛。   因为我真的,好爱好爱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废话小科普:   「义民节」:义民最早追溯到台湾清朝时期,因为发生不少的民乱,帮着平乱而牺牲生命的会被封为义民。   主要是客家人(从广东沿海来的后代)的活动,在农历七月二十日,会到新竹的义民庙举办。最精彩的大概是「赛猪公」,就是每家每户把自己养的最大只的猪拿出来比赛,最大最重的就是「神猪」,把牠拿来祭拜,牠的嘴里会咬一颗橘子或者其他水果。泠看过那个图片,是会「啊啊啊啊啊啊卧槽怎么可以养辣么大只的那种」……后来有人说那个养户都强迫灌食,太虐待太不人道了所以动保团体在抗议。按下不表,总之小时候泠没少被自己的舅舅拿着橘子取笑= =   超级感谢「不灭」、「背对幸福」两位大大的地雷,真的是很大的鼓励!不过下次留言就好,泠就很感动了~~~也感谢章章留评的小破儿,还有所有默默支持的小天使!(前几天绝对是泠的幸运日啊啊啊)   祝小天使们一切开心顺利~~~么么333 第46章 四十六章   那是一个苍白瘦弱的男孩。毛发稀疏,戴着医用口罩,有些虚弱的坐卧在病床上;他全身上下都散着一股病气,恹恹的,像床边水瓶里已多日未换的玉米百合花。唯一不受病况影响的,或许只剩那对望着窗外天空的深褐色大眼,白云悠然地掠过那片褐色世界,男孩不知想到什么,色泽黯淡的薄唇勾起轻浅弧度。   准十点整,儿癌病房那贴着几张迪斯尼卡通海报的门被小心翼翼推开,男孩听见声音后转头发现熟悉的人影,不禁笑咧开嘴,被死亡之气笼罩的脸蛋也难得添上些许生气,他开口,甜甜唤道:「乐乐姊姊!」   「贝福,今天好吗?」乐乐笑道。她放下Rhyme的牵绳,Rhyme回头看她一眼确定主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摇着大尾巴,慢慢凑到男孩病床边,温顺的低头让男孩拍抚她的脑袋。男孩一碰到狗儿白色的毛,笑得眼里都是快乐。   「Rhyme、Rhyme!」也不顾插着鼻胃管,他开心叫着,用整张脸去磨蹭大狗;乐乐带着微笑静静坐在一旁,闭着眼看不见,脑中却自动勾勒出宁静温馨的美好画面,脸上是全然的放松。   这可说是乐乐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光,在这个她曾特别讨厌的儿癌病房,只因碰到了一位有趣男孩。   男孩不是一开始就这么亲人的,甚至在刚认识不久时,乐乐每次来都怀抱着忐忑不安的情绪。贝福是个家暴的受害者,父亲失业酗酒,喝完就殴打他和母亲来发泄怨气,打完大吐特吐一阵后昏在地上不省人事;母亲终于受不了带着贝福离开,不久后结识新欢,与此同时贝福的身体出现异状,拖了好一段时间才去检查,然后发现竟是如此可怕的重症。那个可怜女人左右为难,同居者盯着小贝福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冷,满满的轻蔑嫌弃,一次发病昏迷送至急诊后,命好不容易抢救回来,而女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这些都是乐乐听社工师说的,因为过往阴影加上病魔折腾,这个男孩从没说过一句话,情绪也反反复覆,常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配合度相当差,医护人员再多耐心亦抵不过长期的消磨,后来除了例行的巡房和缓和治疗,没有人愿意多花心思去看顾。M大有公益性的学生社团会定期举办儿癌庆生,为这些困守病房不知有没有下个明天的孩子们增添一丝温暖,每当别的孩子开心地缠着大哥哥大姊姊们吵着蛋糕要多一片巧克力时,贝福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孤零零地玩着乐高积木,一旦有人想靠近,这个七岁男孩会惊恐地瞪大双眼,抱头躲进垂直墙角瑟瑟发抖。   乐乐最早接触贝福时他也总是这般反应,偏偏乐乐还看不见,只能从陪她来的护理师口中听出对方有多不欢迎她;护理师明示暗示好心劝乐乐换个病人,可乐乐不知哪来的执着,再尴尬难堪也是撑了下来。想都没想最后「破冰」的竟是让大家都意料不到的,那只温驯憨厚的母拉不拉多;在狗界排名前三暖的拉不拉多默默观察一礼拜后,缓缓踏出伟大的第一步,走到男孩面前趴下,示好的用鼻子拱拱、舌头舔舔,然后完成突破心房的壮举。   男孩跳下床,对Rhyme抱紧处理,抱着抱着就哇哇大哭,哭着哭着竟还沙哑说出第一句话:「小白烂、小白烂我好想你呜呜呜……」   乐乐:「……」   男孩哭了一阵,擦干眼泪,这才给乐乐解释道:「我们家以前有养一只流浪狗,带回来后我去问爸爸要取什么名,他就一直说『小白烂,一边玩去』……」   「……是、是么?那小白……呃牠现在呢?」   好不容易止下来的泪水又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喷出来:「呜呜呜……呜呜呜……后来某天爸爸把牠带走,说要跟朋友去喝酒吃火锅,我就再也没见到牠了呜呜呜……」   被抚摸的Rhyme抖了一抖,乐乐闻言一股强烈的心疼涌了上来,她走向贝福,稍稍蹲下身,揉揉他的头发。真是可怜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这么小就吃了这么多苦……「别哭、别哭,小白烂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说不定哪天就又回来了呢!在牠出去玩的这段时间,我和Rhyme可以每天都来陪你喔……」   后来林文听乐乐讲述这经过时,有些控制不住的闷笑几声;可说实话乐乐一点也笑不出来,没有人比曾经的当事者更了解血癌肆虐身体的不适,她何其幸运,有珍爱她的家人陪伴,有那样一个人无怨无悔的付出,才得以走出难熬的病途。更多更多,无数无数的孩子们没有这种福气,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个大千世界,便要走上奈何桥,再一次苦业轮回。   贝福跟乐乐是越来越亲近了,深入熟悉后乐乐发现男孩的自闭和怯生其实只是防卫铠甲,那层密不透风的铁衣之下是颗最柔软的心。贝福很喜欢说话,童言童语却时常语出惊人,像个纯真的小哲学家;他对绘画有极高天赋,要是体力许可,会在乐乐说完童话故事后,要一张纸和色铅笔,将刚刚故事的场景重现,他知道乐乐看不到,于是画完后就坐在乐乐大腿上,开心地解释他画了些什么。   「邪恶皇后拿了一颗大红──我涂了三种红色喔──的苹果,给漂亮的公主吃,白白的公主躺在棕色的大盒子里,远处走来一只白白的马──马的毛好多好高,刺进蓝色的天空里──马上骑了个帅气美丽的公主,她有长长的黑色辫子,辫子拖到地板上──她吻了她,然后白雪公主复活了!」   好,真是好,想象着就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作。乐乐宠溺笑着,打趣问道:「贝福很棒,不过,为什么最后不是王子,而是另一位公主呢?」   贝福扁扁嘴,不屑地轻哼几声:「哼!男人!哼!」倒是忘了自己的性别。「只有公主才能拯救公主!」   「嗯,很有道理。」乐乐笑着拍拍男孩没什么肉的脸颊。「那,那个来救公主的公主和白雪公主一样漂亮么?」   「哈哈!」贝福压低音量,环视左右确认没其他人后,才小声说道:「……我只告诉乐乐姊姊喔!那个救人的公主长得比白雪公主还要漂亮!她头发长长,尾端有一些卷起来,她的眉毛鼻子嘴巴都超好看的!最好看的我觉得是那对紫色的眼睛,像会发光的石头一样……欸乐乐姊姊妳怎么表情怪怪的?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强自压抑住心头的骚动。「贝福是想象的呢?还是曾经看过?」   「唔!我真的看过喔!有好几次,社工姊姊用轮椅推我去对面公园玩,经过一楼的大厅,就会看到那个漂亮的紫眼姊姊,好多人盯着她呢!不过,紫眼姊姊从没和别人说话,也很少笑,我觉得啊,她的眼神,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呢!」   「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贝福,你也差不多该休息了。乐乐姊姊先走喔……」   「啊啊啊!又这么快!乐乐姊姊最近都走得特别急……好吧好吧!明天见喔!」   贝福不知道他的话掀起乐乐内心多大波澜,乐乐步履匆匆,连Rhyme都感觉到主人心里的急迫。好想见她,莫名的特别想见她,她怎么那么傻……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充斥全身,最终化成脚下前进的动力,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走回专属的小办公室。   这些天探视完贝福后,余下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给了那位「姻缘」小姐。韵姊姊或许发现了,也或许没有发现,自己拙劣的演技,哪骗得过能在一举一动间洞察人心的韵姊姊?自始至终就不抱多大期望能拖延很久。不过无论失忆这件事本身是真是假,只要最终能导向所要的结果,其他也就不重要了。   两人间真有种可怕的默契,即使乐乐眼盲,即使宵韵拿着平板用机械的女声伪装。闲话日常,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平淡对谈,字字句句却有着宵韵深情的重击,然后被乐乐四两拨千金的闪过。妳来我往,宵韵近一分乐乐退一步,于是关系安安稳稳的跨在边缘线,不会出格的安全距离。明明情浓到极致,偏偏要演得像气体般稀薄,完美地诠释着「发乎情,止乎礼」,哪怕什么都做过,依然比柳下惠更寡欲清高,两杯热茶、握手摸手、离去前的拥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如此渴望着对方,但始终有道隐形的隔离墙。   往日乐乐回办公室的这个时间点,韵姊姊一定已经在茶桌前等待着;今天却一反平常,没有熟悉的马鞭草香味,只有一道低沉男声,淡淡说道:「无忧小姐,我家主人突然发烧,今天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只能在家休息。」   「她严重吗?!」焦急的语气。   「……虽说这样有点失礼,但,」马钱子瞥了乐乐一眼,「我家小姐很想见您,您知道她每日最期待的就是和您聊天。不知能否冒昧请求您,到小姐家作客?」   乐乐果断答应。   站在宵韵的主卧房前,竟让乐乐有恍如隔世之感。别墅变化不大,只是据马小哥所说加了一部电梯,和一些供视障者使用的贴心设计;这里装载了乐乐无数回忆,也是她和最心爱之人心曾经最贴近的地方。吃着简单家常菜的饭厅,抬头低头都能看到对方身影的书房,相拥进入绚烂狂喜之地的那张king size大床……想到这里乐乐脸一红,缓了缓情绪,这才抬手轻敲了敲房门。   敲了几下发现没反应,乐乐改将手握上门把,一转门就打开。她没有让Rhyme跟进去,将狗儿留在外头,小心翼翼关上门,凭记忆摸索着走到床边。   床上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对方应是在睡觉。乐乐在四周翻找一阵,发出凌乱声响,她暗恼自己的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才找着应该是包着布料的冰枕,和一条干毛巾。乐乐颤抖着拿毛巾缓缓凑近对方,隔了一小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可把她心疼坏了,摸到对方额头湿漉漉一片,于是拿毛巾温柔地一一拭去,再拿冰枕按上,也不怕手冻坏就一直按着。   到底是医生,这种简单照护的小事自是不在话下,何况对方是自己心爱之人。乐乐也不嫌烦,毛巾湿了就洗,拧干再继续擦,在主卧房内走来走去忙碌着,不靠眼也行走顺利。不知多久后,感觉对方体温似乎降了不少,这才停下来坐在床沿,犹豫几秒抵不过心里欲望,悄悄靠近,白皙的手划过对方精致脸蛋,细长柳眉,笑起来醉人的桃花眼,高挺鼻梁,似乎瘦不少的侧颊……最后是两片薄薄的唇,绕着、拂过,心一动,倾身放纵一回。   冰凉却柔软的唇,久违的熟悉温度舒服到令人想掉泪。乐乐的吻浅尝即止,不一会儿便要退开;察觉到对方想法,一只手从被窝中伸起,快又准的勾上乐乐后脑杓,按压,吻深了、情浓了,甜蜜的时间延长数倍。   不知多久后,宵韵温柔舔舐完乐乐唇瓣,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乐乐喘着气,面红耳赤,宵韵见状漾开久违的笑,宠溺地拍拍乐乐脸颊:「……怎么,也不怕被传染,一见面就偷袭?」   「……妳是被我吵醒的?」   「不,其实从妳进门,我眼睛就没阖上过……哪!抓到铁证了,还想继续装么?」   事到如今,再找借口也只显得矫情。「……妳生病也是装的?」   宵韵苦笑,附带几声咳嗽:「不,咳咳……最近天气变化,我晚上又睡不好,免疫力下降,所以是真得到流感了咳咳……」   虽然刚刚被耍有些不爽,但对病患乐乐总归是多一分脾气;她拿起耳温木/仓塞进宵韵的耳朵,按下按键。「……量出来几度?我看不见。」   「37.5度,有退烧很多了。早上我测的时候记得是39.6度。」   「39.6度?!」乐乐气急败坏的敲一下宵韵脑袋。「这么高温,妳居然没去医院?想烧坏脑子嘛!」   「还好啦!身体自然反应而已,妳看这不就降下来了么?」宵韵笑笑安慰道,随后那轻松的表情沉静下来,她抬手摸摸乐乐的脸。   「我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聊天了。」   乐乐微微低头。   「为什么要骗我?」   「……韵姊姊,妳是除了我之外最清楚答案的人。」   宵韵叹口气,她轻柔捧起对方的脸,边用手指磨蹭,边认真说道:「妳也是除了我之外,最清楚我会做什么决定的人。」   「我是瞎子。」   「只要妳还是安无忧,我什么都不介意。」她低头,亲吻那对无神的大小眼。「我可以一辈子当妳的眼睛。」   「够了,韵姊姊!」乐乐开始哽咽,一滴泪珠打在宵韵手背上,「……从小到大,妳有为自己活过么?我掉入水里妳拿命来救我,我得白血病妳不顾自己年纪也小执意要捐骨髓救我,妳被逼着放弃自己梦想走到另一条更艰辛的路上,却还是拚命帮我找到我的目标。现在我瞎了,妳也愿意赔上后半辈子来照顾我这样一个废人……够了,真的够了,如果真有前世今生因果轮回,妳欠我再多也早已经还完。」   「我们的爱本就不容世俗,以前我可以靠努力狠狠打脸那些人,说『看吧!我也足够优秀能配得上赵宵韵。』可现在我看不见,以后妳走出去只会被人指指点点:『秦大小姐居然养了个瞎子爱人』、『真不知道秦大小姐的眼光哪里出问题』这种流言……赵宵韵,妳懂吗?连妳自己都不知道妳有多好!我不想我们的爱情让妳受苦,我不能心安理得忝不知耻的享受妳所有付出。」   「韵姊姊,以前都是妳爱我,这次能不能,换我来爱妳?」   乐乐微微一笑,手眷恋地顺着宵韵长发。   「在长岛的那次生日,韵姊姊还欠我一个生日礼物吧?我现在总算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韵姊姊,离开我吧!让自己活得比我更快乐更幸福,让我每次听到妳的消息都后悔地抓心挠肺,想着啊啊我当初到底是想什么,怎么舍得放手,怎么舍得放手……」   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流下,渗入口中,满嘴咸涩。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本章废话》   「小白烂」是骂人的脏话,好孩纸不可以乱学~~~是因为泠前几天听同学说他家狗叫这个名字于是顺手XDDDDDDDDD   对了其实,打这句「韵姊姊,以前都是妳爱我,这次能不能,换我来爱妳?」时,我的OS是酱的→怎么读起来很像在OOXX时的反攻宣言啊啊啊(捂脸)!不行我要矜持点(柴式翻白眼笑)   对不起昨天七夕居然敢不发文,今天补一个爆字数的章节,顺便把以前码的不过后来没放进去的小剧场送上~~~   《小剧场》   乐:智商高的人讨厌!   韵:(默默做自己的事)   乐:……智商高情商也高的人更讨厌!   韵:(默默放下笔)   乐:……双商高还长得漂亮的简直不是人!   韵:我不是人我是什么?   乐:妳是专门欺负我的牛氓呜呜呜!   韵:(无奈的用文件夹敲她)得了吧!被妳吃死死的,流氓也不流氓了。   这样应该有甜吧www这章糖含量应该也比较高所以……(缓缓的顶起锅盖)嗯咳!送上迟来的七夕节快乐(昨天也是很开心的和左右手过了呦……到哪都被闪这日子给不给狗过了怒╰(〒皿〒)╯)   祝小天使们一切开心顺利~~~ 第47章 四十七章   连乐乐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胡言乱语的一大串是在说什么,只记得在语无伦次中,那对严重损坏感受不太到光线的大小眼,实实在在有源源不绝涌出的湿意。她是想坚强地笑着呀!瞧,这世上能甩掉骄傲的韵大小姐,逼着要她离开的,自己恐怕是空前绝后第一人吧!若不笑着,韵姊姊怎么可能相信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彆脚谎言?若不笑着,韵姊姊怎么可能对她心死,毫无顾忌地转身离去?   乐乐想笑,拚命勾出嘴角的弧度,装出无所谓的模样,于是画面滑稽了起来,边笑边哭,笑得既难看又狼狈。   气氛是冷凝的,尴尬的沉默;宵韵没有任何反应,而此时此刻乐乐是不可能透过灵魂之窗,看出那对紫罗兰眸里复杂幽微的情感。会被打吧,说不定是狠狠的一巴掌,乐乐想。自己对韵姊姊做的事,哪怕感情再好的恋人估计也承受不了,大概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何况韵姊姊是个对情感有极度洁癖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贱她,等下说不定直着进来、横着被钱子小哥抬出去。   「……说够了么?」宵韵冷冷说道。   打吧打吧,打成猪头打到毁容也没关系,如果这么做可以让韵姐姐对自己这个王八蛋解些怨怒,要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一个大型物体用力扑向乐乐,将乐乐按倒在床上。乐乐惊呼一声,反射性手往上抓,结果恰好落在宵韵腰胯边,一上一下,一个完美的贴合姿势,有些好笑却又带点唯美的画面。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马鞭草香气,稍高的体温隔着衣服布料传来,比起亲吻更让乐乐眷恋的拥抱是那么熟悉而怀念,虚有其表的伪装一瞬间溃散,她乖乖举起白旗投降,在韵姊姊出其不意的攻势下认败。   若乐乐能看见,想必会被那对漂亮的紫罗兰眼给深深吸引。   「……妳的身体,总是比妳的话语更诚实。」戏谑的声音说道,紫眸瞥了眼紧紧收在腰侧的双手,笑意盈盈。   乐乐轻哼,接着将头转向另一边。   「我记得妳以前不会那么傲娇的。」   「……我记得妳以前也不是这么幼稚的。」   「我想抱抱自己喜欢的人,这哪里幼稚了?」宵韵笑问道。「还是,乐乐妳想要『成人』一点的,嗯?」有些不怀好意。   「……赵宵韵!」   「好好不逗妳玩了……妳给我抱一下吧,抱着就好。」   宵韵边说,边将脸贴近乐乐胸口,静静聆听那强而有力的生命节奏;乐乐也没再说话,左手放上埋在胸前的头颅,温柔顺着柔软光滑的长发。自那场意外以来,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这种静谧温馨的时光,无须过多言语,亦不必痴缠的行为,单就「对方就在自己身旁,真实的存在着」这种简单认知,就足以使相爱的两人,尝到幸福的滋味。   「……乐乐,其实我和妳是一样的人。」宵韵闭着眼,轻声说道。   「刚才妳照顾高烧的我,还有我厚着脸皮把妳扑倒的场景,妳不觉得,很熟悉么?只是角色对调了而已。在东城的那段时间,我们两个不就是这样么?」   「躺在床上时我就在想,这种感觉真幸福啊!有个人这样宠着、担心着自己,世上没什么比这更窝心的事。我当下甚至希望我就一直病着,能让妳永远照顾我,再不去想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哪!乐乐妳是不是忘了,我再怎么强势,在商场上是多厉害的秦氏总裁,可我依旧是个女人。」   「会在决策时犹豫,会在面对挑战时紧张得胃抽疼,会在深夜一个人的时候感到孤独,会在难过的时候想要找个肩膀放声大哭……我想当一个女强人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事物,更想在脆弱的时候能当个小女人躲在专属于我的臂弯,让爱人替我遮风挡雨……妳一定忘了我们第一次碰面,那时的妳好小好小,像一株幼苗,稍稍用力就能把妳弄死,除了那又蠢又萌的笑容,便什么都不会了。」   「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要一直保护这小家伙。渐渐的妳也长大,这种保护心态成了我的习惯,我总是在妳面前展现最强势的一面,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优秀的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可其实,我也有许多害怕的事:身为救死扶伤的医生妳会不会总有一天厌弃在黑暗场中生存的我?我树敌万千会不会总有一天波及到妳正常、平安的生活?会不会总有一天妳厌弃大妳七岁又和妳同性别的老女人,规规矩矩地走回世俗希望的『正道』……安无忧,这些妳都知道么?」   乐乐几乎是浑身僵硬着听宵韵难得说的这么多话,听完后耳边似乎回荡着嗡嗡的忙音,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对方说得云淡风轻,没有批评和怨恨地陈述事实,一字一句却又都是最强而有力的指控,谴责她的背离和负心,谴责她居然怯弱的连这般珍贵的情感都不愿意勇敢去守护……   她的韵姊姊,她挚爱之人,也想被她牢牢保护着,捧在手心上百般怜惜疼宠。   「……对不起,我、我……」   宵韵支起身子,凑上前在乐乐额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接着她抓起乐乐的手,十指交扣,靠近她耳边喃喃低语:「……秦氏在欧美的业务需要我花一段时间去处理,我搭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妳自己评估要不要来机场送我。这一去,我也不知道多久后才会回来,或许一年、两年,甚至更久……我在国外,会顺便替妳留心外国的医学专家。」   「希望,下次我回国时,妳已经理清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有勇气踏出守护的第一步。」   「乐乐,再见。」   隔天,乐乐很干脆的睡到正中午。她掀开被子下床,因为睡太久而脑袋昏昏沉沉,连走路都走不稳,从八点开始就一直趴在床边当闹钟的Rhyme无奈地看着赖床的主人,等乐乐洗漱完毕带着她搭电梯下楼,吃已经变成午餐的早餐。   韵姊姊应该早已登机了吧,不知到那边是几点,据说要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还要扣掉时差呢,乐乐边嚼白吐司心里边想着。正午阳光有一丝照入室内,稍稍驱走昨晚的寒意,Rhyme趴在地面用无辜的琥珀色大眼盯着吃东西吃到发呆的主人,乐乐吃没几口就把吐司放下,转而用手抚摸另一手重新戴回无名指的钻戒──那是韵姊姊在她离开前硬套回去的──一边摸一边笑,可笑容又带着一丝苦涩。   「……Rhyme,我真是懦弱。」乐乐叹口气,拉不拉多歪头疑惑地望着她。   「韵姊姊或许希望我能去见她最后一面,甚至是挽回吧……结果我直接当逃兵,昨天话都说那么白了,她一定对我失望透顶。」乐乐懊恼地趴在饭桌上,手握拳敲着自己大腿。   这下早午餐也吃不下去,干脆窝到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听听狗血肥皂剧的无脑台词,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竟又睡着。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大半天,若不是身旁的智慧型手机剧烈震动发出声响,连乐乐都不晓得自己再次醒来会是什么时候。   电话接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无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请您一定要冷静听我说……韵小姐,她、她搭乘的那班KY-12138,直飞德国柏林,在飞行时发生意外,目前据说……坠毁爆炸了……」   「……钱子小哥你在开玩笑吧?」乐乐的声音在颤抖。   「……他们评估说,照那个爆炸的严重程度,应该是……无人生还。我马上让人去把遗体运回来,韵小姐她……现在人已经在M大附医,已经……您要来见她么?我现在过去载您……」   乐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那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一推开门她几乎是瞬间就跪倒在地上,害得马钱子和Rhyme都吓了一大跳,急忙要上前来帮她。乐乐完全感觉不到身旁的事物了,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用爬的爬到被白布覆盖的病床,病床上的人体冰冷的像永冻土层,没有半丝活人的气息,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爆炸后的烧焦味,混着血的腥气,不难想象事发时惨烈的景况。   筑宫颇为遗憾地走上前,沉重地拍拍乐乐肩膀:「幸好妳看不见,真是太惨了。韵大小姐那么漂亮一个人,被烤得面目全非,看了就特别特别心痛。乐乐,坚强!撑住!节哀顺变!」   「……她、她怎么可以……抛下我……」呆滞许久的乐乐喃喃说道,接着不知哪个按键被触发,眼泪就像台风时溃堤的河水,止也止不住。她掀开白布抱着人体,崩溃放声大哭。   「呜呜呜……赵宵韵妳这个大笨蛋!不就是要鼓起勇气保护妳爱妳么,我做就是嘛!为什么妳要在我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用这种方式离开我……呜呜呜没有妳,我要怎么活下去……呜……呜……韵姊姊,不要离开我!我不会再骗妳不会再耍任性,妳说什么我做什么好不好……呜呜呜韵姊姊,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妳,让我继续爱妳,好不好!」   「韵姊姊,醒来,醒来好不好!我求妳求求妳呜呜呜……」   这是乐乐有史以来哭得最惨的一次,怕连大生爸爸过世她都没哭成这样。那是种要将心脏活生生撕裂的痛,难过得肺疼胸喘,全身上下除了悲伤之外再无其他;整个人被掏空,绝望到没有半点想呼吸的欲望,甚至恨不得直接拿把刀狠狠戳进胸口,随着最爱的人一起逝去,携手相伴,至死不渝。   那种悲伤、失落和绝望,观者闻者难不落泪。   可却偏偏有人,发出再憋不住的该死笑声。   「……安无忧。」那是林文的声音,她的声音隐隐颤抖,很艰难的才把接下来这段话说完:「……妳要抱着、医院的急救安妮,哭到什么时候啦噗哈哈哈!」   死没良心的笑声。   「……!!!!!!!!!!」乐乐震惊。   杨筑宫直接捂着肚子捶地,笑得比老巫婆还难听;马钱子要维持他高冷酷帅的形象,只扶墙闷声笑着;Rhyme看着这群愚蠢人类,转过头去用后脚挠挠耳朵。   「……妳们,居然联合起来骗我……」乐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熟悉的马鞭草淡香和体温从后方袭卷而来,如玉相击的好听女声从耳畔传来,宛如天籁一般。   「……乐乐。」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韵姊姊不可能辣么崩坏》   乐:墙裂要求改剧本!韵姊姊人设已崩!   泠:(= ̄ω ̄=)指路二十七章韵姊姊,我才不会说酒鬼or生病状态的韵姊姊有隐藏幼稚属性呢!   乐:幼稚就算了,最后那是怎么回事?!我的韵姊姊怎么可能会辣么无脑辣么腹黑!╰(‵□′)╯   泠:(= ̄ω ̄=)但还是有人被骗惹~~~   文:噗哈哈哈哈!   宫:哇哈哈哈哈!   马:……噗!其实无忧小姐我有给您提示了,您不觉得那谎言很扯淡么?航班号码、直飞不用转机,还有要是真炸掉怎么车子里的新闻广播都没提到,而且如果尸体面目全非,哪可能不用化验就知道哪具是韵小姐……   Rhyme:(歪头、打呵欠)嗷呜~~~(狗语十级→无法理解的人类们)   文:噗哈哈哈哈!   宫:哇哈哈哈哈!   乐:够了闭嘴!我要罢演!┴─┴︵╰(‵□′╰   泠:(= ̄ω ̄=)不行,接下来就是一路甜到收官惹~~~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其实,谁让妳前面把韵姊姊死虐成那样咩,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虐好几章,宵韵想要整回来,情有可原咩╮(╯◇╰)╭   乐:……   泠:说起来,宵韵会变得辣么腹黑,妳要负大部分的责任呀!感谢妳达成解锁腹黑版韵姊姊的成就,下章有奖励喔!(= ̄ω ̄=)   乐:o_O ||话说,韵姊姊呢?(不祥的预感)   泠:(# ̄▽ ̄#)在为下章的羞耻PLAY玩哭PLAY持久力PLAY做准备啊!   乐:O口O!WTFFFFFFFFFFFFFF!   〈我是伟大的分隔菌〉   终于,把虐的部分写完惹(其实原本想多虐一些,算惹虐不下去了,开始完结前洒糖啰v( ̄︶ ̄)y)小的已经提示下一章有什么了嗯哼干柴烈火小别胜新婚神马的~~~如果我直接写「总之就是非常狂野非常火热非常令人害羞的情节以下省略激情一万字拉灯灯灯灯灯和谐社会我们要做个乖宝宝」酱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神马事Σ( ̄□ ̄(顶起钛合金锅盖)~~~泠才不会说某一目十行的韵已经把《追捕逃亡妻》、《87V5总裁不要停不要停》还有《和盲人羞耻PLAY的一百种姿势》全都倒背如流ㄟ( ̄▽ ̄ㄟ)   ……以上全是扯淡,内容物与广告不符请勿过度期待,啾咪333   祝各位小天使一切开心顺利~~~ 第48章 四十八章   「……韵姊,姊?」   乐乐猛得转过身来,恰好落进对方的怀抱;宵韵稳稳地把人儿接好,以免过于激动的她因重心不稳跌在地上。瘦弱的手着急地这里摸摸那里蹭蹭,几乎要把对方全身上下给研究个遍,终于确认对方毫发无伤没有缺条腿断个胳膊之类的,乐乐紊乱的心绪这才稍稍镇定下来。   一冷静下来,接着就是人受巨大谎言欺骗后自然而然产生的羞愤。乐乐感觉有道灼热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即使瞎了眼她都能用长久的默契判断,必定是那方才将她整得肝肠寸断的大笨蛋,此刻对方的表情应该似笑非笑,紫罗兰眸里一分无奈一分温柔三分宠溺还有五分的死没良心,敏锐听力捕捉到细微的闷笑声,看来玩得很是开心嘛!   「呵呵。」乐乐给气笑了,不知哪来的方向感让她准确无误将手放上宵韵绝美的脸庞,在侧颊一划、一划,嘴角勾着温柔的笑,温柔的渗人。「……亲爱的,拿死亡这种事和我开玩笑,妳哪来的胆子和创意呢?可真幽默啊!瞧,旁边那仨傻,倒是笑得挺欢嘛……」   言至此,语气陡然一转:「赵宵韵,今个儿我、要、休、妻!!!」   全场一片静默,估计一根针落在地上那也听得清清楚楚。   「Rhyme,过来。」乐乐呼叫蹲在角落的大狗,拉不拉多立刻屁颠屁颠地跑来,有灵性的她还刻意避开已经开始冒低气压的某人。乐乐满意摸摸很快就达成指令的Rhyme,低下头将脸埋进白色的毛海,凉凉说道:「……还是妳最好,同样都是『韵』就妳听话乖巧,重点是不会整人。难怪这年头生个小孩不如狗,找个伴侣不如狗,哪!我们一人一狗相约白首,赶明儿带妳去户政扯证,包妳后半辈子狗生无忧。」   几乎在乐乐说完同时,可怜的Rhyme立马感受到一冰冷视线扫在她身上,还附带丝丝杀气。坏人姻缘犹如杀人父母,这道理聪明的狗儿还是明白的,于是她机智地从乐乐手下窜出,眨眨琥珀色大眼无辜望着宵韵,满脸「放心吧身为一只有荣誉有节操的导盲犬这种介入别人做第三者的事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做滴嗷呜!」   「钱子。」宵韵微瞇眼,轻声吩咐道:「……将筑宫和林文两位小姐请出去,喔记得,顺便把这只狗给带走。」   「我有些『家务事』要处理。」咬牙切齿。   林文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去把急救安妮拿出来,未来还要给新进的学弟妹们练习CPR等下如果被战火波及可就麻烦;杨筑宫蹬蹬蹬跑到乐乐旁边,低声说了句「妳家夫人看起来很火强烈建议妳直接把衣服脱了说不定还能留妳全尸。」接着拍拍她肩膀,留下「看在我们多年好友的情分之后我会替妳收尸拣个风水宝地埋了」,然后毫不犹豫闪人。   乐乐:「……」这是误交损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啊喂!   「喀喀」这是门锁关上的声音。「啊啊,看来只剩下我们两人呢。」这是韵姊姊温柔的声音,温柔的使人背脊发寒。   乐乐惊悚地向后挪移,退、退,再退一点,然后撞到病床。不远处有危险物品正在接近,近、近,再继续接近,最后是一个华丽丽的床咚。馨香和热气扑面而来,嘴唇被一个柔软物体欺上,修长的手指掐住下巴,缠绵火辣的一记深吻,有些来不及含入的唾液从嘴角滑出,画面旖旎又暧昧,宵韵报复性地轻咬乐乐红唇,直至对方喘不过气快因缺氧而窒息,这才放开。   乐乐红着脸瘫软在宵韵怀中。「……如果我得了新型流感,绝对是被妳传染的。」   「哼!这不正好?妳可以到法官面前,说我家暴妳欺负妳,然后我们就可以离婚了。」   「唉!」乐乐顺了顺气,支起身子,手伸到宵韵脸颊上,小力捏捏。「我说赵宵韵哪,妳怎越活越幼稚了呢?我怀念以前霸气成熟的韵女王,现在这样,比那天冲着Rhyme直吼的二哈还逗逼。」   「妳还敢说?」宵韵看着一脸无奈的某人,漂亮深邃的紫罗兰眸里竟浮现丝丝委屈。「要不是我终于发现妳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吃计谋不吃强势手段,妳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连知道我要出国都不来送,也不想想如果我真出去个十年、二十年,说不定回来后就一手牵一个会叫我妈的娃娃,把人老珠黄的妳踹一边去!」   「唉唉,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认了。」   「安、无、忧!」宵韵揪住乐乐耳垂,稍稍用力一拧,有些气愤地说道:「别给我装傻,妳明白我要表达的意思!刚刚抱着安妮妳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有录音为证,想赖都赖不掉。」   「妳给我听好,既然妳瞎眼后变得成熟到甚至还会替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无谓着想,那我现在就变幼稚,咱俩角色互换,从此以后换妳疼我宠我保护我,供我任性供我撒泼!」   乐乐闻言惊讶了好一阵子,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笑着摇摇头,露出温柔又无奈的宠溺微笑。「好。」   「呃,妳倒是答应的很干脆……」紫罗兰眸不大相信地瞧着对方。   「我说,」乐乐再扯扯宵韵侧颊,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好。」   「我愿意疼妳宠妳保护妳,瞎了眼也没关系,不管怎样,我不会再离开妳身边了……要不然,哪天妳真的不要我了,我看不到,再怎么后悔都找不着我亲爱的夫人。」   「说什么傻话……」宵韵的眼眶微微泛红,一股酸涩几乎让她快忍不住落泪,幸好憋住了,所以她笑着,露出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最真诚、安心又幸福的灿烂笑容。「我哪可能真的不要妳……太好了、太好了,妳终于、终于又回到我的身边……」   宵韵将脸埋进乐乐的颈窝附近,靠着她的肩膀,汲取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带着微笑呢喃着模糊话语,最后沉沉进入梦乡。这次换乐乐揽着她,以一种绝对的守护者姿态,守着她这辈子最珍贵、仁慈上天赐给她最美好的一样宝物。   「……傻瓜,只要喝醉或生病就这样失态。吃了感冒药后想睡觉,连脑子都不清楚了……算了,等妳病好了我再嘲笑妳,『商界女神一生病就像孩子一样撒泼』,想想就是个很耸动的标题,会上报纸头版的吧。」乐乐在宵韵耳畔轻笑几声,手摸索着找到对方的,五指扣进她的指缝紧紧交缠,一模一样的钻戒靠在一起,同她们的主人般,相互依偎。   「其实,我刚刚话还没说完呢,」乐乐摩娑着靠着她的头颅,边笑边说:「我说,赵宵韵,我要和妳休戚与共,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哪!虽然这么想很邪恶,不过生病的韵姊姊,说实话意外的可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後面指路微博→https://www.weibo.com/6314383405/profile?topn□□=1&wvr=6&is_all=1   還有小劇場XDDDDDDDD   呼呼~~~终于把本文最后一辆车安稳的开完了,其实我本来想尝试scissors握曹屏蔽屏蔽划掉划掉乃们神马都没看到!快看看我纯洁的大眼啾咪333!咦为什么没有一百种姿势?来来我替各位算过了,假如每个姿势三分钟好了,那就是三百分钟,我们再除以60那就是「最少」五个小时……五个小时!五个!五个!五个!妳们要乐乐被玩(哔─)坏(哔─)嘛!所以还是请各位小天使们自行脑补泠才不会说是因为泠写不下去了嗷呜~~~   下章倒数第二章 ,能在50章整完结觉得自己算的好准XDDDDD   祝各位小天使们一切顺利、开心~~~ 第49章 四十九章   连日倾盆大雨,今天却是难得放晴。乐乐站在石崖上,细长手臂抱着一个小骨灰裸罐,沉甸甸的,静静躺在乐乐臂怀中;宵韵站她身侧,一手搂紧她的腰以防发生意外,一手撑起巨大的黑雨伞,将刺眼光线隔开,留下一块阴凉。   乐乐低着头,手抚上光滑冰冷的罐身,轻轻磨蹭;罐上贴着瘦弱男孩的彩色相片,病气恹恹但笑容灿烂,大眼弯成开朗的弧度,褐色眼瞳正对那碧海蓝天。他最大的心愿是看看海,看看乐乐曾给他说过的汇集万河的大水盆,一望无际无垠无涯,礁石激起美丽的浪花,孕育最初生命之地的那片蔚蓝。   他确实看到了,可惜是以这种形式。乐乐抱着他,有些鼻酸,不过没有流泪;宵韵的手从乐乐腋下穿出,到她颊边温柔蹭蹭,无声的安慰。   「……乐乐姊姊,我好痛、好累喔……」贝福躺在加护病房的病床上,混浊双眼似是找不到焦距,无神盯着白色天花板;他隔着氧气面罩,艰难说出几个模糊字眼,若非乐乐的听力敏锐,实也不容易判断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乐乐将手放在贝福额上轻轻抚摸,知道病况的她只是勉强挤出微笑,说善意的安慰谎言:「……贝福乖,等一下医生姊姊替你处理完后,你好好睡一觉,痛痛就会全部不见了。」   「真、真的吗……」   实际上,癌细胞已转移至全身的他,连最高剂量的Morphine都不见得起效。「嗯,是真的喔!姊姊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好,那我要乖乖、乖乖睡觉……」贝福说完这句后眼皮一开一阖,进到有些半梦半醒的状态。乐乐将病床上方的电灯关掉,坐在一旁牵起贝福小小的手,怜惜地握住。偌大加护病房充满令人作呕的药味,医疗维生设备发出细微的杂音,时不时还有重症患者痛苦的呻/吟。   「……乐乐姊姊。」或许是回光返照,弥留之际的贝福闭着眼,却突然用异常沉稳有力的声音,清晰唤道。   乐乐愣了愣,连忙倾身凑到男孩身旁。   「……谢谢妳。」   「……傻瓜。」已经一段时间不再流泪的眼,又开始酸涩。   「……乐乐姊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等我病好……我想去、去看海……我要去看小美人鱼……然后告诉她……不要理王子……其实、其实真正喜欢她的……是海底的巫婆……」   「……你这傻瓜。」乐乐笑了,边笑边有液体流至她嘴角附近。「我随便说的故事……你都记得那么清楚……乐乐姊姊绝对不会骗人。等你病好,我就、我就带你去看海。」   干燥脱皮的薄唇微微勾起。「……乐乐姊姊,花……」   便再也没了下文。贝福这一昏迷,便陷入沉睡,陷入永恒的睡眠,跌入永久的、甜美的梦境,唤不起。   贝福的亲生父母都联络不上,即使找着了估计对贝福的事也无心处理,于是男孩的后事都由乐乐自愿承担。她仔细考虑后决定让贝福海葬,毕竟这是他长久以来最大的心愿,随着起伏海波回溯至生命最初,让这条年轻消逝的性命顺着环流,去走访所有他来不及游历的地方;他属于色彩斑斓的花花世界,就如同他绘笔下数个奇异丰满的浪漫场景。   惨白的病房,护理师手脚利落地将床单消毒,Rhyme静静趴在地板,聪慧的琥珀色眼透露些许悼念之意。宵韵帮着乐乐收拾贝福为数不多的遗物,东西实在简单的可怜,几件破旧衣物、一个塑料水壶和少少的卫生用品,比较特别的大概是抽屉里被小心翼翼保存的画作,宵韵将那疊图画纸拿出来,细细端详其上线条简单但色彩饱满的图案,不禁莞尔,赞叹一声,接着又惋惜地叹了口气。   「不拘一格、天马行空的构思和技巧,却不会让人有不适之感,反而处处透着暖意和生机,很难想象这些画作出自七岁孩童之手。」   「我没骗妳吧,贝福确实是个很有才华的孩子……可能他真的太好了,上天舍不得把他留在人间受苦,才早早就把他唤回去……对了韵姊姊,床边有个花瓶,里面的花应该已经枯萎,能请妳帮我把牠拿出去处理么?」   「好,我现在去弄……嗯?居然是『玉米百合花』么。乐乐,我看这花很新鲜,感觉像是刚开不久,没有枯萎呢。」   「咦?」乐乐不解:「距离我上次帮贝福换花好像有段时间了,后来因为他状况不好所以我也无心弄花,会不会是有人顺手帮他换的……说也奇怪,贝福独独钟爱这种花,我连听都没听过……」   「乐乐妳知道玉米百合的花语么?」宵韵伸手,抚摸嫩粉色花瓣。玉米百合花序为穗状,朵朵花爬满枝条,犹如粒粒饱满的玉米。「是『勇敢、执着的爱』。」   乐乐闻言怔愣,久久无法言语。   宵韵回头看着沉默的乐乐,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我刚才出去病房时有遇到林文,她说有位学姊和她提到,小贝福在过世前曾向来巡房的医生恳求,希望在他离开后能将眼睛捐出,帮助乐乐妳重见光明。但妳也知道,血癌患者是连眼/角/膜都无法捐赠的,她们只能心领,然后告知妳这件事。」   「……这孩子真的是……」乐乐用沙哑的声音挤出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贝福,等下乐乐姊姊会把你的骨灰洒进海里,你就不要牵挂,开心跟着漂亮海水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要是见到深海里的美人鱼,记得来梦里跟乐乐姊姊说她漂不漂亮,还有一定要提醒她不要上岸来找坏心的王子,海里面有爱她的父王和姊姊,还有一直偷偷暗恋她的巫婆。」   乐乐将骨灰罐打开,在崖边摊开手心,让白色细末随风吹进蔚蓝大海。手中似乎还残有火化的余热,赤/裸裸地来再赤/裸裸回去,一捧灰还诸天地,生命最初和生命终点,纵使中间经历人人各异,这首尾两端却没什么区别。   洒着洒着乐乐脑海里突然浮现男孩在世时曾和她说过的一句话:「上天其实已经仁慈地把所有幸福摆在我们眼前,面前那条小小的沟,只需一样东西为桥就能轻松地跨越,那样东西就是勇气。」   贝福活得很短,可这条小生命却比很多行尸走肉活于世间的人更有价值。至少对乐乐而言,他用自己的一生告诉乐乐一个简单道理,很简单可乐乐却有很长一段时间做不到,甚至为此伤害自己,伤害自己最不愿伤害的爱人。贝福辞世前曾说了句「谢谢」,感谢乐乐这一路的陪伴,同样的乐乐也欠这位小老师一句「谢谢」,感激他教给她至诚至真的道理。   「谢谢你,贝福……」   「贝福离开了,妳在医院已经没什么牵挂。接下来,乐乐妳做何打算?」宵韵发动汽车引擎,偏头向副驾驶座的人问道。   「我决定了。」乐乐开口,以一种坚定的语气:「我想去国外接受治疗,试试看能不能把眼睛治好。我不要再逃避,干脆放手一搏,不管结局怎样,至少都不留遗憾。」   「哈,终于想开了么。」宵韵凑过去,将手覆上乐乐的,在她额上落下轻柔一吻。「我早就替妳准备好,就等妳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我晚上让钱子安排,明天一早我们出国。」   「呃,韵姊姊妳公司的事务都不用处理吗?」   「反正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远距离也可以办公,底下那群人每年花一堆钱在他们身上,总可以担些责任吧。还有最重要的,」宵韵捏捏乐乐脸颊,「哪!我说过不会再让妳离开我身边的吧!等下妳一个人去又给我整出什么事来,我还要多花几年才能把妳找回来啊!」   乐乐失笑。「好,好,一起走吧。」她的手反转,握住宵韵。「不要再分开了。」   治疗的过程远比预想困难,一次次手术,然后在揭开布条后迎接一次次黑暗的失望。来自各国顶尖的医疗专家在讨论中争吵、妥协,绞尽脑汁想出所有可能复明的治疗方案,不间断试验。生理的痛、心理的煎熬让乐乐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失落地升起放弃念头,若非小贝福留下的那些,还有最重要的永远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韵姊姊,乐乐都不知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怕她烦闷,宵韵总在治疗的空档开着车带乐乐到处游历。在黄石公园看像地上彩虹的大棱镜泉,到尼加拉瓜瀑布享受水珠泼溅在脸上的宏大气势,也去纽约时报广场在彩纸和人群中迎接新年,秒数一数完立刻按着乐乐来一记深吻,边吻还要边躲别人,狠狠地踹开那些假借热情之名,实则欲上前对漂亮东方女孩行吃豆腐之实的讨厌外国佬。   每到一个地方,宵韵必会拉着乐乐狂拍照。乐乐曾问过韵姊姊这么做的用意,也小声抱怨过自己的眼睛那么丑拍起来一定很难看,而宵韵只是搂着她,亲吻那双无神的大小眼。   「因为我确信总有一天妳的眼睛一定会恢复,这样到时候我才可以和妳拿着这些相片,一起回忆原来我们走过那么多地方。」   「……乐乐,我要拆布了,妳准备好了么?」   「嗯。」   一层一层小心翼翼揭下缠绕的纱布,有别于以往,这次乐乐隐隐察觉有什么东西刺进眼里,无形的、灼热的,久违的异样感受,她缓缓睁开那对大小眼,眼前有模糊的东西渐渐成形,先是轮廓,再而其中渐渐填上些许色彩,混浊画面在对焦后变得清晰。乐乐颤抖着手,准确触上面前人细长柳眉,卷翘的睫毛,向下划是高挺的鼻,好看的薄唇;她终于在那对深情的紫罗兰眸中又找回自己,倒映在温柔的汪洋中,似乎有点点璀璨的星子在里面闪烁。   乐乐笑了、哭了,这次是重生的、喜极而泣的眼泪。她摸着韵姊姊的脸,边笑边说:「韵姊姊,妳好美。」   宵韵闻言,露出灿烂的笑容,将额头抵上乐乐额头,闭上眼,轻声说。   「好看就看仔细,仔细地记住。接下来,妳可要看一辈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贝福」不是乱取的喔!(黑历史太多XDDDDDD)贝福=br□□e(勇敢的、壮烈的),是瞎眼而自卑的乐乐最缺乏的一样东西,虽然最后这个可爱的男孩还是过世了,不过他的精神就像病床边不轻易枯萎的玉米百合花一样,告诉乐乐要「勇敢、执着的去爱」(笑)   下一章就是最后的结局,竟也有点舍不得了,感觉真矛盾。在写的时候恨不得赶紧完结,真要完结时又有些感伤(摊手)哈哈!这是个始于东城、终于东城的故事,那就请各位辛苦追到这里的小天使们,和泠一起看她们最后的结局,真的超感谢追到这边的小天使们!   m(_ _)m   祝小天使们一切开心顺利~~~ 第50章 第五十章(结局)   东城纬度偏南,阳光热辣辣的,晒得人皮肤生疼;即便是清明之际,那烈阳也不减热度,年年如此,在外人看来这难耐袄热是十分令人厌恶的,可对每位东城人而言,这热情太阳却是家乡独特的印记,若少了只怕还会感到空虚。   乐乐摇下副驾驶座的车窗,将右手伸出去感受外头空气的热度,实在太过温暖以至于她有些昏昏欲睡,乌亮大小眼微微瞇起,打了个哈欠,两手交疊枕在窗框上。平常这个时段乐乐原本应该在诊所看诊,然后待下诊后乖乖地拿着病案資料和书籍去找老前辈。老前辈清素儒雅喜着一身藏蓝长衫,用紫砂壶泡顶级乌龙茶置在桧木桌上,噙着温和微笑用富含磁性的嗓音唤乐乐进来。老前辈一高人样貌不自觉使人生起敬畏之心,乐乐最初也是有点害怕的,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这位国手老前辈外表端庄雅正,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平生最大乐趣就是玩弄几个徒弟,乐乐和师兄师姐们没少过被整,每次被欺负都只敢怒不敢言,谁让对方是自家师父呢。   当然老前辈不负国手之誉,中医经典倒背如流,诊断开方厉害得让同辈们望尘莫及。他和乐乐有不小的年龄差距,是以类似对孙女的态度来和乐乐相处,严厉中仍不乏纵容,乐乐跟在他身边着实学了很多,程度突飞猛进。自双眼治好以来恍惚间又十个寒暑过去,如今乐乐居然也即将奔四,时光流逝的速度,果真是极快。   乐乐侧头,盯着驾驶座上认真注意前方路况的宵韵。「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什么吗?」宵韵没有转头,像有读心术一般随口问道。   「没,我看妳漂亮。」乐乐眨眨眼睛,随口回答。   宵韵轻笑一声:「都几岁人了,还开这种玩笑。」   乐乐闻言立刻凑过去,认真说道:「我哪有开玩笑?我家夫人再隔十年,还是漂亮,再隔二十年,也还是漂亮,就算以后老了,也绝对是老女人中最漂亮的那个!」说完后还很开心地抱住宵韵右手。   「妳最好一直记得妳说的话。」唇角勾起飞扬的弧度,宵韵的手轻轻摆脱乐乐,捏捏对方脸颊。「好了,别干扰我开车,等下要进小巷子了。」   「喔,好。」   今年清明,乐乐刻意跟大师兄调换看诊时间,就为了和宵韵一起回来东城。灵骨塔不若平时总是冷清清,透着生人勿近的诡森气息,清明祭祖追思先人,塔方早设好几个蓝色大布棚,摆了一排排的红桌方便祭品放置;宵韵乐乐这些年拜下来所有步骤都已熟练,手脚麻利不到一小时就全部完成。宵韵唤乐乐说走吧,乐乐却摇摇头让宵韵在水池边的大榕树下等一等,自己揣着一副小钥匙,缓缓从地藏王菩萨殿走入后方塔内。   塔里一格一格按号编好的塔位,边边角角用金箔装饰,雕有细致的佛号和神像。金灿灿一片,彷佛走进辉煌的大殿,清朗佛音回荡在这空间,肃穆庄严。人间生与死的交界,乐乐凭记忆找到父亲的塔位,用跟管理处申请来的钥匙将门小心翼翼打开。黑色大理石坛映入眼帘,罐上「安大生」三字楷体,相片里杏眼瞇起、微笑,漾开温柔,乐乐和父亲对视着,已经没有悲伤和遗憾,取而代之是某种奇特的安详,充满心中,暖暖的、胀胀的。   她突然有股冲动,于是她跪了下来,在狭小无人的走道里,蜷曲着身体虔诚地嗑了三个头。嗑完后她站起身,伸手抚摸冰冷的骨灰坛,轻声说:「爸,谢谢你让我出生在这世上,谢谢你让安无忧能在这里遇上赵宵韵。我现在非常、非常幸福,所有痛苦的都已经过去,未来我相信只会更美好;要是人生重来一次,我想我也不会比现在更幸福了。爸,谢谢你,我爱你。」   乐乐接着转向旁边不远处其他三个塔位:「姑姑、姑丈,谢谢你们将韵姊姊带来我身边,让我得以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她……奶奶,谢谢妳对我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照顾,也谢谢妳在最后接受了我们。」   经历了许许多多最终才发现,生命中最珍贵的除了爱之外,剩下便是数不尽的感谢。感谢有你们,让安无忧和赵宵韵,得以相识、相知、相惜和相守。   东城溪畔,宵韵和乐乐十指紧扣,偎在一起静静走在堤道上,两人默契地沉默着,彼此想到什么一抬头、眼神交会,无须言语便了然于心。夕阳越趋橘红,连带的天边一整片渐层晚霞,富层次感向远方迤逦而去;溪水波光粼粼,一点一点阴影在其间跳跃,白鹭鸶掠水而过,飞往露出的小沙渚,洁白的羽翼给光影添上色彩。   走累了,乐乐随便找了个位置,也不怕脏,席地而坐。她望着近夏丰沛的东城溪水,逝者如斯,时间长河在她面前泠泠流淌,许多画面一一浮现,那些回忆那些事那些人。童年时和韵姊姊在这里的点点滴滴,韵姊姊离家后孤独一人在堤上奔跑,在这里脱开桎梏不顾一切地回应爱人心意……种种所有,每个地方都有她,到最后确实也只剩这人陪她走在这里,自始至终,不离不弃。   一切尘埃落定,再盯着东城溪水,溪水涨高枯竭的循环年复一年,乐乐看着看着却觉溪水缓了、稳了,平均的厚实,生命的沉淀。回首来时的心涩、阴谋、绝望和孤独,如今也只船过无痕,余下的是感恩,珍惜曾经走过的每一步路。   毕竟最珍贵的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开。   一旁的宵韵对她温柔笑着。   「乐乐,走吧。」   「嗯。」   乐乐弯腰,笑看着宵韵;宵韵怔愣几秒,很快就会意地笑着摇头。   她爬上乐乐的背,双手環住对方的脖子,靠在耳畔轻笑几声:「会不会太重?」   「不会。」乐乐笑着回答:「就算会,也得背下去。妳背了我那么久,从此以后,换我背着妳走下去。」   晕黄的路灯朦胧温暖,随着天暗一盏一盏亮开。照亮了两张成熟的脸庞,照开了笔直宽敞、暖融融的回家路上。   宵韵舒服地趴在乐乐背上,哼着小调,凌乱旋律最终结成一首完整的歌。   「《最美不过初相见》   人有多少个秒钟敢想要整个宇宙   有多少分钟可以尽情的做梦   奢侈动用几个春秋 为某某付出所有   第一次爱一个人舍弃全世界不知天高地厚   经历过分分钟钟不再想要整个宇宙   承认渺小后却已经走在陌路   咖啡配电影的午后偶尔也偷偷感受   庆幸我也曾有过为了一个人不要命的时候   那些最美最美的时光与你最美最美的相遇   在我最最敢爱的世界里只有你   那些最美最美的画面竟然每一张都是你   第一次总是会刻骨铭心   那些最美最美的相遇与你最美最美的回忆   在我最最敢爱的几年都给了你   那些预备幸福的时光竟然耗尽我的全力   最美的不过最初遇见你……」   东城凝结在时光里,于是所有最珍贵的,通通封存在这。   老三合院里什么都没变,初次见面的那个摇篮床在大生爸爸房间里被晚风吹得咿呀咿呀响,慧婷和赵敦的卧室整整齐齐,安祖母的书房散发浅浅霉气和书墨纸香,厨房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有隐隐绰绰的光照在外头大埕上。   乐乐窝在宵韵书房的小床,看宵韵洗笔、研墨,将宣纸摊开。   「……韵姊姊,再过几年,等师父说我可以独当一面,我回来东城当医生吧!像当年爸爸他们回来一样。」   「嗯,好。到时候我就把秦氏交给下面的人,和妳一起回来。」   「哈哈,好……韵姊姊妳在写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很早以前想的一句,一直对不出来,今夜突然有了灵感,所以打算把它写下……对得很不工整,意思也奇怪,但就觉得两句在一起特别和谐。」   宵韵沾饱狼毫大楷,笔尖点纸,挥手淋漓,洋洋洒洒十大字。   「……『宵韵人间乐,护君安无忧』……哈!」   写完后,宵韵盯着那探身专注看字的清秀小脸,眉一挑、笔一放、手一勾,深深吻了上去。   「……『护君安无忧』,我要守妳,一生无忧……」   《守妳无忧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在正文里顺便把配角们的结局带过,不过想了想总觉放哪里都不合适,干脆直接在这边说。   杨筑宫后来当了单身贵族,接下她爸连锁餐饮的棒子,成功打造了个吃货王国(求嫁(# ̄▽ ̄#)),并依然乐此不疲的当乐乐损友,经常把小乐乐拖出去玩,因为欠着份人情所以某韵只能忍、忍再继续忍,然后等某乐回家后按在床上呵呵呵呵呵乃们懂得(二哈邪魅笑)   林文后来在M大附医当了主治,嫁了个同事,生了个女娃,日子很平淡很幸福。   马钱子小哥则始终尽责的做着工具人啊呸!他就一直跟在宵韵身边做最得力的左右手,然后随时准备帮自家爱妹妹不顾江山的BOSS扛责任╮(-_-)╭   Rhyme在乐乐治好眼睛后,经过一番考虑被乐乐不舍地送给一个瞎眼男孩,她也继续乖乖做着导盲犬的工作等哪天某只二哈带她双宿双飞(咦?)   某位可怜的「注孤生」李懿仁李兄,好吧我们不要欺负人家了(看在他名字莫名觉得好听份上www),后来也是找了个开朗活泼的女生结婚。   至于那位炮灰男,跟着学长一起看诊然后就跟学长在一起了(才怪<(‵▽′)>)看诊时遇到一个不嫌弃他长相的小女生,目前天天上演郎无情妹有意你跑我追呵呵呵~~~妹子的成功,指日可待。   晋远(我猜一定没什么人记得他)找了个千金,顺利继承他想要的权和财,至于快不快乐就没人知道了。   秦老爷过世,秦二先生就继续疯疯癫癫的生活(算是比较惨的)   〈我是尽责的分隔菌~~~~~~~~~〉   抱歉抱歉,不交代配角总觉得故事就有残缺,可最后一章两女主主场气势太强,泠又实在不想写番外Orz就请大大们允许我用这样简略的方式带过了。   「宵韵人间乐,护君安无忧」其实是最初的文案,也是泠在决定写这个故事并取好两女主的名字后脑中莫名跳出来的,说真的对得很奇怪要解释也解释不出所以然,却刚好藏进两名字,所以就用下去啦,才疏学浅,还请大大们见谅。   至于那首《最美不过初相见》(指路二十五章→乐乐有唱过喔XD)原唱是孙子涵,很好听,但我第一次听是在youtube上听「这群人」里面的郑茵声版(她笑声超魔性的,很萌滴妹子www以前都看她们搞笑,但她唱歌真还不错~)毕竟是甜甜的妹子音,又觉得有些词对到文中心境,就借来斗胆一用(笑)有兴趣欢迎去听听~~~   大概剩一个胡言乱语的后记,把泠对这文一些小小的心得和想法和大家分享,这篇文就正式标上已完成啦!有史以来完成最长的一篇文,也是第一篇百合,能走到今天真的要谢谢所有支持的小天使们!请容许泠一个飞扑熊抱和么么哒333   祝小天使们一切开心、顺利~~~   ……我终于完坑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人已疯) (((*°▽° *)八(*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